明明是临近双节，节日气氛浓厚的一天，许稚却因为姜大姐的病情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假期的安排。

趁着姜大姐夫妻商量治疗情况的时候，许稚也借机赶紧买了去便利店买了吃的顺便取快递。

刚走出大门，迎面就是北方冬天寒风袭面而来，风里像是夹着刺穿骨而过。

许稚缩着脖颈裹着羽绒服，这才想起来拿起手机看看最近天气，一边给裴护发微信——

裴护的信息早就来了。

“我今天看抖音讨论，这样极端天气反倒应该放心叫外卖，因为这样外卖人员的工作会有补贴，比平时赚的多，而且平台也有体谅，不会因为超时扣工资。我如果没有在半个小时内回消息说明我一定是在手术，吃的都放在你休息室了，你自己热热就好。”

本想趁着吃饭讨论元旦要不要出去玩，既然无法碰面，许稚只能自己回到休息室。

桌子上放着舍外的虫草花胡辣汤。

许稚将早已凉透的胡辣汤，一碗放进冰箱，另一碗和油条一起放进微波炉。

一边等待食物升温，一边拿出手机搜索姜大姐的病征，希望可以在专业论坛里寻求帮助。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许稚吃东西的声音。

等到他将注意力从手机屏幕上转移，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放松脖颈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孤单与焦虑。

由内而外的静默有着看不到的压力，从四周积压着许稚，好冷。

他迫切需要一个拥抱，一个陪伴。

许稚不耐烦的揉揉头发，随手拿起桌上的便利贴，可怜巴巴的留下一句“我想你了”，这才离开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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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许稚刚刚回到急诊室，拉开姜大姐的**帘，四目相对——

姜大姐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像是肺里卡了什么多西，姜大姐坐在病床上后背肌肉耸动，恨不得从丹田运气，将陈年老痰全部咳出来。

姜大姐爱人坐在旁边，一边帮忙轻拍后背，一边举着痰盂接着污物。

都到了急诊，众人也都没有任何嫌弃的神色。

许稚戴上口罩和手套，凑近检查之后，脸色一变，重新从口袋里取出手电筒再次检查之后，示意姜大姐爱人自己看。

“小许，这怎么回事啊？之前在呼吸科住了那么长时间，至少病情都没有严重，怎么到你这才几天，都咳血了？！”

“你是不是不行啊？”

“你们这风水不太好吧？我之前就听一块治疗的那谁的家人说了，每年到年底急诊就得走五个，是不是今年不够？”

“大哥您先别着急。”许稚眉头紧锁，顾不上辟谣先解释病情发展的原因：“我和您的目标是一致的，包括医院也是，都是最希望姜大姐病情可以得到控制，且不说恢复工作，至少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您比其他病患应该也都清楚，姜大姐的敌人是病毒，而不是医生。”

姜大姐爱人的神色没有了刚才的气愤，却也还是着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大哥，大姐现在已经咯血了，说明病情险峻，这个胸部CT必须做。”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做啊。”姜大姐爱人此时也和任何一位病患家属一样，瘫坐在急诊外等待区的椅子上，眼泪一滴一滴擦都擦不完：“我们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到你们这，没病也得剐三刀哎。”

当天下午安排的加急CT，不到一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

许稚接到结果之后，整个心脏重重下坠，仿佛一场重要的考试考砸了不知道如何向父母交代似的。

姜大姐身体给出的成绩，很不好。

肺脓肿。

也就是说，在最初肺炎蔓延的时候，因为没有控制住，导致肺部整个病灶逐渐向外蔓延，而最中心的部分，已经坏死化脓。

“能搞定吗？”听到许稚的答复，姜大姐的爱人一脸期待。

“肺脓肿不是绝症，可以治愈请放心。”许稚先安慰姜大姐的爱人，此时这位大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好好吃过饭了，整张脸油腻的快要反光，浑身上下散发着烟味，驮着背弯着腿，一下子像个小老头。

照顾病人，从来都是一场硬仗。

许稚长吁一口气，向对方解释：“肺脓肿和肺炎相比，说明体内的病毒力量更强，我需要更换更强一些的抗生素，另外治疗时间肯定也比普通肺炎的时间要长。”

“还有，”看到姜大姐爱人半天不说话，许稚继续道：“姜大姐还需要做一个纤维支气管镜检查。”

“做做做。”姜大姐爱人此时已经决定全部信任医生了。

“大哥，这个纤维支气管镜检查是需要把一根手指粗的管子从鼻腔里伸进去进入肺脏，到达病灶附近，帮着吸吸痰，清理干净脏东西。顺便，我们可以那这些最直观的东西去化验，更有效的治疗。”

听起来就有点想呕的治疗方法。

姜大姐爱人望着许稚，还是有些迟疑：“必须这样吗？”

没想到姜大姐倒是最爽快的答应了：“赶紧能做任何缓解我病情的所有治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一秒都不想再咳了，我只想和以前一样健健康康的就行。”

结果出来，有好有坏。

好的是经过化验，姜大姐没有肿瘤细胞或者结核菌。但是，也确诊就是肺脓肿。

“不过既然这样，我们就沉下心接受抗生素的治疗吧。”病情有治疗方向，算是一件好事。只是许稚有些遗憾，毕竟还是希望姜大姐可以在2023年结束前回到家里，肺脓肿的治疗耗时比起肺炎要长一些，结束日期就更难预料了。

不过至少，算是稳定了。

他也就有心情，去找裴护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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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回休息室，许稚打开门的瞬间，屋内的空气比中午离开之前冷了许多。

打开冰箱，明亮的灯光下中午许稚放进去的胡辣汤还在原来的位置。

许稚的便利贴在并向中央微微颤抖。

“你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吗？”许稚靠在冰箱旁边，一边等回复一边刷手机。

半个小时过去，没有任何回复。

“手术中？”

眼见裴护一直都没有回消息，许稚也放弃等待，直接叫了砂锅粥给裴护充当外卖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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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里。

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的走动。

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站在手术台前，全力拯救已经四分五裂的病患。

不时有护士因为看到人体真实的模样而出去呕吐。

再有新的护士换进来。

裴护和其他科室的医生顾不上观察护士的情况，只能彼此飞手上下，用力修补病患失血的部位和断裂的神经。

他在与死神赛跑。

“裴护我这边需要至少三个小时手术时间，你那边修补失血位置还得多久？”骨科王磊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一脸凝重的望着裴护的手速：“你快一秒，就是给我多赚了一秒。我最多只能再等三十分钟。”

裴护没有回应，却明显手部的动作更加快速。

十几分钟过后，裴护最后一针缝合好之后，抬手伸入病患的伤口检查，核查无误，这才举起双手倒退一步，淡淡道：“王子请就位，臣退了。”

“啊，裴医生小心。”

手术结束的瞬间，裴护倒退一步让出位置的瞬间，身体所有肾上腺素退军，酸涩的眼皮落下的瞬间，像是被等待许久的困意袭击，裴护只觉大脑昏沉，差点倒在了地上。

“裴护！”

“没事。”裴护勉强站稳，将手套和口罩丢进医疗垃圾回收桶，这才离开了手术室。

洗完手刚走出门，便看到许稚站在走廊灯光下，抱着胳膊靠着墙等待着他。

一颗心瞬间回到了该有的位置。

“你吃了吗？”裴护半睁着眼睛，疲惫的冲许稚笑笑。

“等你一起。”许稚举起手里的砂锅粥，朝对方晃晃。

裴护朝前一步抬起双臂搂住了许稚的脖颈。

脸颊蹭着许稚的脸，轻呼一声：“好久都没有上班上的这么狠过，我想你了。”

许稚本能的抬手搂住了他，下意识环顾四周，轻拍裴护的后背晃着身子微微侧脸偷亲了对方的耳朵，小声：“旁边都有人呢。”

“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裴护歪着脑袋枕在许稚的肩膀，满脸疲惫像个闹觉的孩子，缠着对方的胳膊闭着眼睛跟着走：“我们回家吧。”

按电梯的时候，却还是按的休息室的楼层，而不是停车场的楼层——裴护：“我那还是离不开人”。

“一直说休假都没有成功，元旦我们干脆去上海迪士尼，新的园区要开了。”许稚承受着旁边裴护歪过来的重量，一边侧脸聊着天：“之前说要出去都没有去，现在新园区都有了。我算过了，三天时间足够，第一天抵达，在上海逛逛，第二天迪士尼，第三天在上海逛逛再回来。”

“好呀，我们可以顺便去瑞金医院拜访下前辈。”裴护闭着眼睛用脸蹭蹭许稚肩膀，说来想去，第一反应还是工作：“我刚刚转到ICU，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许稚默默翻了个白眼。

“许稚？”

听到呼唤，许稚微微侧脸倾听。

“你在身边真好。”裴护挽着许稚的胳膊，靠着他闭上眼睛。

许稚得意的摇头晃脑：“你才知道。”

“许稚，”裴护重新抱紧了许稚的胳膊，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年终奖，我的就是你的，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给你买吃的买喝的买用的买完的，我还要去哪里都带上你。”

“在我心里，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