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场上零零散散站起来几个人，眼神呆滞，或是带着残缺或是颤颤巍巍，比起人他们更像是行尸走肉。

拿起长矛，丰饶理立刻挡在所有人面前。

妘火走上前，露出自己的腰牌。

“祝融部！你们是祝融部！”丰饶发出惊呼，紧接着身体像是煮熟了的虾立刻弓起来，狠狠朝他们刺过去。熄见状抬腿狠狠压住长矛。

“嘭。”

长矛落在地面扬起尘灰，尖端刺入泥土半寸。

丢下长矛，丰饶试图狠狠的把熄往旁边推过去，但任凭他使多大劲，她依然纹丝不动。

最后反而是把自己摔到地上。

“你们怎么敢来这！”他愤愤不平。

斟九皱着眉拦在他的前面一言不发。

“你们怎么好意思来这！”

他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他们怒吼。

紧接着，那群人像是在土里埋藏的昆虫，一个一个朝着这边走过来。

“妘火。”

芈陶有些担心。默默把天工扯到身后。

那些人像是深海里的鲨鱼，闻着血腥味就蜂拥而来。

“止步。”

熄用脚挑起长矛，长矛划破长空，最后扎紧图腾木桩，破风声呼啸着，一刹那木屑四飞铮铮而鸣。

“往前一步，杀无赦。”

“是你们祝融部背信弃义再先，为什么我们要忍让！是你们！是你们欺骗了我们！你们用朽戈钝甲来滥竽充数！”丰饶说话的速度又快又急，说到这竟是差点倒下去，“因为你们！战士、族人都死了！你们怎么对得起与句芒的情谊！你们怎么对得起祝融部的先灵！”

“你说什么鬼话！”斟九一时之间气血冲涌头目，双目血红，举起手就要打下去。

“住手。”熄抵住他的手腕，转头把妘火拉在身前。

示意妘火自己处理好斟九。

事态急剧直下，天工也管不了了，挣脱出芈陶的手，朝着丰饶跑过去。

“不可能！我们做的武器，也能刺入妖魔半寸加上火你们也有逃跑的时间。”

熄皱眉说道“证据。”

这会儿丰饶倒是被气笑了，他连连摇头，牙关紧闭，“证据，证据！”

他手一挥，指着遍地的焦油，指着遍野的尘埃。

“这就是证据。”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熄的身上，“你们这些叛徒就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斟九彻底炸了，妘火甚至来不及阻拦。一瞬间他扑倒丰饶，一拳一拳的打在他的脸庞。

来不及愤怒，几个人连忙牵制住斟九的四肢，那群人也开始躁动起来。

分开了斟九，熄蹲在丰饶的身边，他的双手还摆着格挡的姿势，扒拉下他的手，赤红的双目就这么直勾勾的对着熄。

“祝融部没了。”

短短五个字，藏了无数人的骸骨。

“在抗争的路上，祝融部绝对不是叛徒，我们的族人死了！死了！”斟九朝着他怒吼。

丰饶愣住了，可是那又怎样，他瘫倒在地上，嗬，他的喉咙里穿来嗤笑，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一串串联系在一起，最后变成哀嚎。

祝融部的四人红了双眼，为这物伤其类的痛。

“到底怎么回事？”

熄开口。

“跟我来吧。”

一个老者从骨瘦如柴的人群中走来。

“廪者。”妘火立刻上前搀扶着老者。

熄有些迷惑，芈陶凑到她的耳边跟她普及。

“这位是句芒部的廪者，掌管农忙事宜，还有一位是仓者负责统一调配族内资源。他们是句芒部的主事人。”

熄点点头，朝着廪者走过去。廪者身旁的人还有些忌惮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没事的。”

廪者举手示意，随后继续带着熄继续往前。

最后停到了谷仓，这里面还有这黍麦香气，熄还注意到黑暗处还有遗漏的粮食，同样的，这里也有着暗色的血迹，斑驳的染在谷仓的木板上。

紧接着，丰饶走到正中央的位置，将石灯扭转180°，最后一道暗门显现出来。

这条小道狭窄无比，稍有不慎就会有石壁相刮蹭，隐隐约约间熄听到了水滴打在石壁上的声音，抬头，一滴水在唇角，她抿了抿唇边的水，很香甜。

慢慢的，石壁上面开始凿了灯，道路也越来越平稳。到最后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祭坛就这么出现在面前。

正上方，供着神灵的石像，鸟兽人面脚踏双龙，身旁是一头牛，它微微躬身显示着谦卑，熄目不转睛的看着它，心里面却有着一份熟悉。

“祝融部…只剩下你们了吗？”廪者问着妘火。

熄的注意力回归在了廪者的身上。找了块干净地，大刀阔斧的坐下。

同时妘火红了眼，点点头，将这段时间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熄没有做声，打量着四周。这个祭坛打扫的很干净，贡桌上摆着五谷杂粮，四方小鼎上插着一根青铜做的麦穗，颗粒饱满垂垂欲滴。围在四周的是句芒部的族人。

算上在外面看见的也不过20-30人，身体精壮但大都带着伤，有些人的眼里惴惴不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们惊醒，有些人垂下眼，呆滞的望着洞口。

死寂几乎要把这里吞没，一点点水声都能激起波澜。

一个个扫过去，熄突然注意到角落里堆砌的武器。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器是不应该脱手的。除非…这就是他们说的祝融部交付的劣质品。

她起身，朝着角落走去。

立马有人收脚，畏畏缩缩躲在旁边，也不敢质问。

熄将兵戈拿起，尘灰有些呛人，也就在拿起来的瞬间，兵戈瞬间土崩瓦解，稍微完整的长矛，顶端的尖刺都带着裂痕。

“咔嚓。”

稍微用劲，稍微完整的长矛也破碎了。

这就有点荒谬了。

最开始她抢的是天工的骨刀。

虽然无法刺穿妖魔，但好歹作为载体它有足够的韧性，即便使出全劲也还能保持完整，可这把祝融部出品的长矛，却无法承受一半的力气，对付人它可能看不出差别，可在对付妖魔上。这份差距就会带来天差地别的效果。

“天工。”

也就在碎片发出声响的时候，天工就注意到了这边。

“这不对。”

天工摸着底下的碎片。

送往黑山城和句芒部的兵戈是用上了新开采的陨铁，部落中试用过的战士也说能够勉强与妖魔一战，于是紧急制造的这一批全都送往了黑山城，句芒部只留下了一批实验品。

可即便是实验品也能做到刺入半寸。

不可能像现在一样。

那这事就大了。

熄不由得心想。

如果天工所言非虚，那问题在哪？

运输者？还是接受者？叛徒？还是妖魔？句芒部尚且如此，那黑山城呢？黑山城是不是也收到了错误的一批。

丰饶在天工身后听到这话刚想开口质问，回头看见廪者也只能强压怒火，“这就是你们送过来的，哪不对？敢做就要敢认！”

“我警告你啊，你别以为妘火拦着我我就不揍你了！我们祝融部就出不了这种人！”

“我们句芒部也出不了！”

廪者也没有开口，很显然这个老者也在等一个解释。

“你们不考虑是妖魔吗？”也许是旁观者清，熄率先考虑的是外敌。

“他们？他们哪来的这智商？”

“他们有。”熄斩钉截铁的说道，随后她朝着祝融部仅剩的几个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几个之前是在被追杀，他们遇见的比你们这的强，我们来的路上，剩下都是残兵散勇，主力军又在哪？”

最后她看向这一圈人，“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连跑都不跑，在这里等死？”

妘火曾经说过，句芒部作为最大仓库和枢纽，轮值是由各个部落共同驻守，时不时也会有仙人巡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部落的人居然死的只剩下20-30个，活下来的大部分身体残缺，而身躯即便完好的，一个个看起来也都心气全无，像是被吓破了胆子。

即便是祝融部的武器没有到位，句芒部不至于连跑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

那只有一种可能，跑都跑不掉。

这座句芒部已经成为了能进不能出的死城。

“是。”

廪者的腰佝偻着，这个曾掌握着一个部落的老者在此刻也有些萧瑟落魄，“我们跑不了，但可能不止是妖魔。”

“里应外合。”

熄补充到。

“不可能吧…”芈陶刚想反驳，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熄皱眉，事情比想象更糟糕。

运输物资一事，祝融部不会懈怠，可到达句芒部兵戈却被无声无息替换成另一样。

人之力尚不能及，那就是—仙人。仙人与妖魔合作，这恐怕别单纯的妖魔作祟更令人胆寒。

“是我们连累你们了。”

廪者叹气。

句芒部是一个联合部落，通过粮食缔结的交易远没有本部的族人团结，发向黑山城的猎鹰了无音讯，手中的武器甚至没办法突破妖魔的肌肤，火光驱逐完一批紧接着就是下一批。

到最后，妖魔学会了拿命填火光。

火熄灭了，屠杀开始了。

恐惧在黑夜里蔓延，如泥沼一般的夜色压在所有人心头。提出离去的人越来越多，可离去的人都迷失在森林里，他们的尸体被挂在树上。

草木开始凋零。

句芒部退居地底，一边躲避着妖魔一边发送求援信息，守着粮仓的米苟延残喘。

但死亡没有消散。

妖魔会从地底一个一个扒拉出族人，吞食入腹。

到处都是骸骨，为了预防瘟疫，每一天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族人收敛骸骨进行统一焚烧。

最终，就剩下主仓和附近的两个粮仓。

没有人对黑山城抱有期望。

大家都在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