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蓁与李淮璟的初见，已是数年之前。

他本是陆蓁最讨厌的纨绔权贵。

彼时李淮璟是风头正盛的三皇子，大概是为了立储做准备，圣上将他遣至最重要的关塞南川随军，名为随军，实则是巡关，以皇子之名，代皇家巡查边塞境况，一年之内便可回京。

南川的黄沙烈风自是比不得京城的莺歌细柳，李淮璟才来了区区一月，便水土不服，卧床不起。

陆蓁第一回见他便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榻上，发上的冠都卸了去，一身素袍，却别有一番清俊之色。

陆蓁将汤药递上前，恭敬唤他：“殿下。”

“你是？”李淮璟见此人面部白皙，与军中将士不同，一眼便辨出她并非男子。

“臣乃军中副将，如今主将陆钧是臣之兄长。”陆蓁答道。

“我朝不许女子为官，你为何会在军中？”李淮璟一副失了气力的样子，说这话时却蓦然直起身来，颇有精神。

陆蓁皱眉，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道：“殿下可曾听说过南川陆氏一族？开国时陆氏从龙有功，太祖皇帝曾特赐恩典，陆氏所出皆为将门之后，皆可入军为官，不论男女。如今陆氏不像从前那般香火兴旺，臣父已于数年前战死沙场，从军之人只剩臣与兄长了。”

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殿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小至将领，大至南川，都有护卫皇嗣不周之罪。军中武夫皆是粗人，兄长不敢怠慢，恐他人前来照顾不周，臣便自请来照料殿下。”

“谁有三长两短？”他抬眸，独独揪住了这句，语意不满，“咱们才初次见面，怎么就咒本王呢？”

这病来得急，去得却慢。

李淮璟一连在榻上躺了数日，陆蓁每日按时端药送水，病症却始终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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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药，比往常的都要苦。”李淮璟微皱了眉抱怨。

“那就对了。”陆蓁恭恭敬敬地接过药碗，话里却半分恭敬也无，“因为今日这碗中盛的，是毒药。”

李淮璟闻言怔住，想是没料到这姑娘会如此大胆，再开口话中便带了威胁之意：“蓄意谋杀皇子，可是死罪。”

陆蓁神色冷漠：“那殿下装病卧榻，扰军中秩序，又该当何罪？”

李淮璟并未回答，却似是起了兴致，直起身道：“你是如何知晓，本王装病的？”

“臣初见殿下那日，殿下虽是卧病在床，说话气力却十分充沛。想是殿下身体原也不错，殿下熟睡时，臣斗胆扣过脉象，甚是康健。想来这小病并无大碍，又何须休养如此之久？”

“你倒是聪明。”李淮璟面上不见愠色，反倒微一点头，似有几分赞许之意。

遂又遗憾道：“这边关的日子，着实苦了些。本王想了个下下之策来逍遥几日，竟是轻易便被你识破了。”

他带了几分央求望她：“那这解药，你给还是不给？”

陆蓁抬眸看他，正色道：“军中将士乃是国之肱骨，能杀死他们的唯有犯我朝疆土的刀，而非京中权贵的病。他们若皆因殿下之疾而枭首，殿下往后可会有半分悔恨，又当如何自处？”

“如今殿下还能再活一月。”她说得慢条斯理。

“军纪严明，军中的罪，都是以功来赎的。这一月之间，殿下若是戴罪立功，臣自会将解药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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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王拖了大半月的病，终于痊愈，军中将士无不松了口气。

病愈数日后，明成王也不知因何缘故，竟不再如从前那般盛气凌人，一反常态搬出了特意为他巡关而安置的营帐，与军中将士一同吃住，有时亦加入将士营中一同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