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雍城五里处得云仙山，可谓是世间难得的药材宝库。不仅有凡间绝大部的珍惜药材，甚至还有修仙界中低品阶的灵草仙树。

因此雍城及附近的村庄集聚了不少药农，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条买卖产业。药农采药，药商采购，再售卖给百姓或修仙氏族。这雍城的药农凭此营生不说是大富大贵，也能勉强户口。

只是这几月云仙山却不平静，先是山中突然出现一种名为莹晖草的令人成瘾的药草，在雍城风靡一时；再就是山中突然蛇虫躁动，咬伤众多采药人。

大部分药农暂时停了活计，等待官府平了这蛇虫之患。而总有些人为了生计铤而走险。李老农便是其中之一。

这日清晨，鸡刚报晓便领着相依为命的孙女进了云仙山。莹晖草长在山中的石壁上，他令孙女站在下方帮他留意蛇虫，独自一人爬上山壁。

这李老汉使劲挺直弯曲的腰杆，右手紧紧扣住突起的石壁，左手绷直着去够着咫尺的莹晖草。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山壁上这长着蓝色小花的植物所吸引。浑然不知一条七丈长的赤蛇从山崖上方悄然靠近。

那蛇从石壁上的绿茵下探出头，它的眼珠暴起，死死盯着下方干瘦的头颅。时不时探出的信子坠着涎液，似对视线中的目标势在必得。

底下的女童终于发现了，吓得两股战战，喉咙里冲出尖锐的惊呼：“爷爷！”

李老汉刚刚摘下莹晖草，弯起的嘴角来不及合拢。听到孙女的声音，低头回望，一时不解。

“头，头，头上！”女孩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李老汉抬头，苍老浑浊的眼眸中映着一只巨大的毒蛇。它支起身子，像一张拉满的弓。老人的双眼骤然瞪大，眼见着那蛇俯冲而来。

千钧一发间，如同一道闪电贯穿毒蛇的身体。成人手腕般大的蛇头与蛇身在空中分离，直直被下方尖利的树枝贯穿。那蛇头还张着嘴，眼珠瞪得滚圆，蛇身落在地上疯狂扭动，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老汉维持着攥着莹晖草的姿势良久，呆愣得像个塑像，直到一位少年飞身把他搀下石壁。

少年拾起地上掉落的刚刚杀蛇用的木珠，又用脚踹了踹地上那滩还在蠕动的蛇身说道：“算你死得痛快。”他拍拍手上的脏污，又见老人家惊魂未定，便与女童一起将老人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女童四处张望，显得十分不安。

少年却说：“小妹妹，别害怕，有哥哥在呢。一会儿，我送你们下山去。”

女童缓缓点点头。

半晌，李老汉回过神来，问：“敢问小恩公尊姓大名，老朽定当报答！”

少年连忙摆手：“老爷爷，我叫苏如琛。报答可不必。若事事要报答，要回报我的人可是要从雍城排到京城。”

“可是苏氏药行苏老爷的独子？”

苏如琛摸摸鼻子，回答道：“正是。”

李老汉更是激动，拉着少年的手不放：“老朽正准备将药材交于苏氏收购，可巧可巧。阿囡，快把草药篓子给苏公子看看。”

女童将采得满满的竹篓搬来，苏如琛赶忙接过，翻看起来。

李老汉期盼地问：“苏少爷，您瞧成色如何？”

苏如琛翻找几下，发现几乎都是莹晖草，他拾取一株，在阳光下细细查看。莹晖草那蓝色的花苞显得娇艳欲滴。苏家的药铺并不收此类“危险”的材料。他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见眼前的祖孙衣衫褴褛，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把莹晖草放进竹篓中，说道：“还不错。”

就在这时，地上的竹篓子在他眼前突然被勾走。苏如琛定睛一看，竟是一胖一瘦，两修士。他们身着灰色长衣，袖口纹着祥云样式。而那胖修士的腰上还系着水烟袋，显然是吸食莹晖草所用。

“碧霞宗门人？”苏如琛推断。

胖修士说：“算你小子眼力不错。眼里还识得爷爷们的来路。这篮子莹晖草本大爷拿走了，就当孝敬你爷爷我！”

苏如琛皱起眉头，这碧霞宗他何止是认得，说是他的魂牵梦绕之地也不为过。

这是人界修真的第一大派，宗主乃是与妖祖妄邪并驾齐驱的灵渊真人。世人皆在猜测他俩谁是近千年来第一位得道成仙的修真者。

苏如琛自启蒙来便想同他表兄一起投入碧霞宗门下，获得正统修真教化。然而因他天生灵力稀薄，天赋平平，加上父母不愿他这个宝贝儿子放弃家业，追求仙缘，因此一直未能入门修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天赋异禀的表哥进入碧霞宗，日益精进，听说近来还做了灵渊真人的闭门底子，真是令他羡慕得很。

但他知道此刻不是仰慕对方出身的时候，他拱手说道：“两位仙友，即使是仙门大族，采买药材也当遵守凡间的规矩，分门别类，称斤算两，支付银钱！”

“哎呦喂，你这小兔崽子！”胖修士气的面颊的横肉抖动：“你爷爷我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轮得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孩教我们规矩？”

苏如琛瞅着两位修士穿着碧霞宗低阶修士的灰色长衣，猜测两人最多与他一般处于练气期，便不畏惧，更是冷笑：“有些人，早来世间几年，却不懂不问自取是为偷，拦路强占则为抢。这小孩都懂的规矩。可以说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喂猪喂狗！”

瘦修士说：“少与他废话，抓紧搜集莹晖草复命要紧。”

那胖修士早已憋不住火气，得了这话，便拔剑直向苏如琛面门。苏如琛召来配剑，迎面而战，一时飞沙走石，吓得一帮的祖孙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胖修士有些招架不住，便大喝：“还不来助我！”

瘦修士慢慢吞吞取剑，却被苏如琛抢占先机。少年趁二人不备，从怀中掏出木珠，催动灵力向二人弹去，二人用剑去挡，情急之下未开剑气防护。

那木珠砸在剑刃上，瞬时炸出火焰。两人正暗说不好，没想到木珠中灵力稀薄，想象中的火海未能到来，只是弹出些许花火到他们衣服上，烧了些许窟窿。

瘦修士念诀灭了火，随即神色一狠，挟制了采药祖孙。

“住手，把剑放下。不然我杀了他们。”瘦修士威胁道。

“哥哥！”小女孩大喊，锋利的剑锋割伤她稚嫩的面颊。

苏如琛盯着瘦修士，缓缓放下手中的佩剑。

胖修士冷嘲热讽道：“你要记住，姜还是老的辣。”

苏如琛青涩的的额角显出一道青筋，接着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开，随即嗤笑一声。

胖瘦二人又是疑惑又是恼怒：“你笑什么？”

“小爷我虽然不爱做生意，却也是商人之子。刚刚想出了笔买卖。不知二位愿意不愿意做。”

“什么买卖？”胖修士问。

“很简单。苏某是做药材生意的，也知莹晖草紧俏。今日里在山中转了转，知道不少长满莹晖草的宝地。你们放了这两人，我便带你们去。”

瘦修士谨慎起来：“我们如何能相信你？万一你诓我们，我兄弟俩岂不是白白被你耍了？”

苏如琛双手抱臂，一幅无所谓的模样，“随便你们爱信不信。我这佩剑也丢了，即使有剑，也打不过你们二人合力。若是骗了你们，不就是自去灭亡么？”

胖修士有些动摇，想放了祖孙二人，却被瘦修士阻止：“若我们不放这二人，你能耐我何？”

苏如琛摇摇头，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小爷我也不走了。杀了我，你们也找不到那莹晖草宝地。”

瘦修士冷哼一声，将祖孙往前一推，算是饶了二人性命。

被救的祖孙一脸担忧地望着苏如琛，小女孩更是眼角噙着泪水。

苏如琛倒是一副轻松的神色，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瘦修士目光追着苏如琛而动，斜长的眉动了动，拉过胖修士耳语一阵。后者得令拿出绳索将苏如琛的双手背在身后捆住，冷哼：“你这筑基都不到的混小子本是不配用我派门内弟子的‘覆灵锁’，这回也算看得起你小子。”

“那我可是谢谢两位道友看得起我了。”苏如琛接着话茬，回敬道。

苏如琛本有一匹马，但此刻很明显他骑不了，自然“让”给了胖瘦两位修士。苏如琛在前头领路，马儿跟在后面，二位碧霞宗修士在马背上牵着‘覆灵锁’，三人不久便入了片竹林。

初春，还带有未化霜露的寒凉，伴着愈渐密集的蛇类的嘶嘶声，令人不禁心生惧意。

胖修士斩落了一条妄图攀上马背的蛇，一脸不耐道：“混小子，还有多久能到你说的那处宝地？”

苏如琛歪着脑袋，像是很认真思索了一番，回道：“不慢，不慢，很快就到了。”

“你就不能跑起来？”

苏如琛彷佛听到了什么难以完成事情，转身道：“二位道友，你们四条腿，我两条腿。我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你们。”他眼珠转了转，又说：“除非——”

“除非什么？”胖修士问。

“你们下来，我坐上去？或者我退一步，你们下来一个同我换，也成啊。”苏如琛思索着说，配着他脸上未褪干净的婴儿肥，显得格外诚恳。

苏如琛瞧着两位修士变了的脸色，话头又一转：“御剑也快，两位何不试试？”苏如琛又顿了顿，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瞧我这记性。碧霄宗是不允练气修士御剑的。因为功夫不到家——伤身。唉，我可怜我那马儿，头一回驮重物。”

“你？!”胖修士气得声音发抖，却搜罗不出言语回击。

“啪！”一声响，苏如琛感到脸颊刺痛，就见瘦修士扬鞭的手势。

瘦修士剜了一眼胖修士：“与他废话什么。这混小子鬼点子多，小心被套了去。”他冲苏如琛说：“不想挨鞭子，就闭嘴给我快点！”

“好。”苏如琛也知这嘴上的便宜不宜过火，此刻便收敛卖乖，真走得快了一些。

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一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