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突兀

应守在路上又跟姜悬月絮叨了一些琐事,一直把他带到盛安宗安排的住所后才离开。

前来参会的长辈与晚辈皆是分开居住,长辈住处靠近盛安宗内侧,方便每日到大堂集议,晚辈则靠外,不参与议会,但要接受盛安宗的“教导”。

每个门派的晚辈都按照人数分配了院子,像明风门这样的大门派,院子也会格外奢华些,姜悬月走进去的时候,只见红紫的紫荆和粉白的山杏交错,乔木高大繁盛,在庭院四角搭出一片绚烂的色彩,地上还栽了成排的百子莲,五色梅,风铃草,清丽雅致,花团锦簇,造型被修剪得很是精美。

石子小径穿梭于草地花丛间,清泉自假山汩汩而下,一左一右分别立着两个宽敞的屋子,珍珠玉石镶嵌在墙角门边,比夜空投下的月华光辉还要明亮些许。

右边的屋子灯火明亮,一道纤细的黑影打在窗纸上,显然应逐阳现在还未歇息。

眼看亥时将过,姜悬月犹豫片刻,走上前敲了敲门。

“师妹,已经很晚了,还没歇下吗?”

窗上的人影顿了顿,并未答话。

姜悬月耐心地等了一会,再次开口劝道:“明天还要早起,不要熬得太晚,不然好没精神了。”

“……”

屋内静悄悄的,仍旧没有任何声音。

姜悬月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音色依然温柔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师妹,晚安,早些休息。”

门口的脚步停顿许久,才渐渐响起远去的声音。

屋内的应逐阳手里拿着书,目光涣散,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寂静的月光铺在两栋屋子中间,像是隔开了山水般的距离,映照着两个人的心事。

虽然道了晚安,但明显昨晚谁都没睡好,清晨两扇门同时打开,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疲倦。

姜悬月看着对面袒露在晨曦下的少女,目光微凝,哪怕相伴多年,每次见到那张秾丽的面容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晃神。

今早的应逐阳唇角平直,眼尾泛红,脸色带着些许苍白,看上去依旧淡漠而清艳,只是比以往多了些郁郁寡欢的脆弱。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看了姜悬月一眼便走向大门。

姜悬月心一抽,当即加快了脚步跟上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在后面,眼神时不时略过那纤瘦的背影,又万分留恋地离开。

盛安宗为他们这些年轻弟子安排的“教导”统共七日,前三日在学堂听书,后四日在特定场合修习。

应逐阳和姜悬月沉默地在食堂用过早膳,等抵达学堂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闲不住的世家子弟和各门派的首席门生。

学堂里整齐分布着大约几十套香樟木桌椅,雕金镶银,珠玉嵌刻,随便一套拿出去都是价值千金的品质,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家世背景和天生禀赋必有一样令人惊叹。

比如无道门门主的废物儿子郑相宜和陪同参会的大弟子江闻笙。

当然也不乏二者皆备之人,比如此时坐在最前方的盛安宗宗主之子盛万,不愿与盛万同排而靠后坐了一些的沧浪宗宗主之子晏鹤春,上清门掌门之女时无悔,兰一门掌门的一对儿女景慕和景然姐弟。

以及第一次到场的应逐阳。

她出现在学堂的那一刻,喧闹的交谈声便安静了下来。

被众多目光凝聚在身上的应逐阳面不改色,找了个四周没什么人的空位坐下,翻开桌子上盛安宗事先提供的教学书看了起来。

而与她一同到场的姜悬月则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江闻笙,自入座后一直神色冰冷的江闻笙同样回了他一个眼神,随即又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

姜悬月极其自然地在应逐阳身后空位拉开椅子坐下,对晏鹤春的怒目而视微笑着点了下头,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形象。

他本想和应逐阳一样看看盛安宗给他们的书里写着些什么东西,可惜出现在这个场合就让他注定无法安生地看书。

晏鹤春这次意外地安静,除了用眼神把他千刀万剐了一遍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行为,倒是无道门的小公子郑相宜主动找了过来。

“姜兄!没想到你这次也来了!”郑相宜上来就哥俩好地搭上了他的肩,神色激动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热泪盈眶。

无道门位于苏州,与宣州离得很近,两个门派之间平时往来不少,关系算不错,郑相宜自然认识应逐阳和姜悬月,要不是因为他实在太废物,怎么修炼都烂泥扶不上墙,估计无道门主也会打着联姻的主意让他多和应逐阳相处相处。

可郑相宜不仅天赋拿不出手,胆子也小得像耗子一般,一见应逐阳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吓得腿软,结亲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姜悬月笑呵呵地跟他寒暄了几句,很是理解郑相宜这副总算找到亲人一般的可怜样子。

这里有盛万坐阵,宗门子女不好走得太近不说,三宗四门的子女就属他修为最差,根本没几个人愿意跟他接触,和他来往的也都是看在无道门的面子上假意逢迎。

先前见面的时候他就哭叫着问姜悬月什么时候也过去和他做个伴,不然他自己待在那里实在害怕那天被弄死了还找不到尸骨。

郑相宜和姜悬月这厢聊得正欢,坐在最前方的盛万却是半点没分心给他们。

他的目光一直凝聚在安静看书的应逐阳身上。

那目光直白得有如实质,像是包裹着蓬勃的火焰般滚烫,但应逐阳仍旧视若罔闻,反而是姜悬月似有所察地看向了他。

盛万注意到他的视线,斜睨了他一眼。

盛万此人无愧于盛凝之子的名号,仪表堂堂,五官深邃,身上带着颇类其父睥睨天下的傲慢气质,修为在一众天之骄子中也依然突出。

只是看上去太过狠厉,让人难免心生畏惧。

姜悬月看着这位仇人之子,神色有一瞬间阴翳,旋即又变回原先温和的模样对他笑了笑。

盛万没再理他,继续看向应逐阳,毫不掩饰眼中意图占有的**。

坐在一旁的时无悔暗自打量了一番首次出席的两人,景然似乎想再看应逐阳几眼,可惜被景慕摁着脑袋坐了下去,江闻笙完全不在意学堂里发生的事情,眼神冷漠地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学堂里的人越来越多,聚焦在应逐阳身上的目光也慢慢增加,姜悬月开始有些后悔刚才没坐在她前面,多少能替她挡住一部分恶心的视线。

郑相宜丝毫没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家长里短的事情,直到夫子进了学堂才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他走后姜悬月总算能腾出空来翻翻书,可刚翻开没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原来是讲盛安宗光辉历史的。

从建派初始到如今的繁荣面面俱到,连他的老家竹铭宗也很“荣幸”地被记录其上,成为“因不服从盛安宗管辖而被惩戒”的戴罪宗门。

这种书看了都伤眼伤脑,姜悬月心道。

可看不下去也得坐在学堂里听,那老夫子将盛安宗和盛凝吹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仿佛是什么英明绝顶的君主带着他的王国拯救人世一般。

硬生生听了一天下来,姜悬月脸色阴沉,心情暴躁,活像被反复扒皮抽筋了一般难受。

坐在前面的应逐阳虽然看不到身后景象,但也知道姜悬月现在不会有多好受,放课后她没有像清晨那般冷着脸一个人走开,而是主动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姜悬月就缓了脸色,轻声道:“怎么了师妹?听了一天的学,是不是饿了?”

应逐阳愣了下,顺着意点了点头。

姜悬月笑笑,把桌子上胡编乱造的书一合,起身与她一起往学堂外走。

没等走到门口,就被盛万横过身拦住了路。

这里的场景太过显眼,沸腾的人声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般安静下来,一张张面容神态各异地看向门口三人。

眼前的男人身量高大,眉目深邃,狭长的双眼紧盯着跟在姜悬月身后的应逐阳,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明风门掌门的千金,应逐阳吧?”

姜悬月错开一步,将应逐阳彻底挡住,温润地笑道:“盛公子,请问找在下师妹有什么事吗?”

盛万轻蔑地看着他:“我没有在问你,让开。”

姜悬月笑容不变:“应掌门此前特意叮嘱在下好好照看师妹,实在让不得。”

盛万的脸色沉了下去。

“路边捡来的养子而已,也配在这里放肆?”

姜悬月眼神一冷,未等开口便被身后人抢先道:“盛公子,请放尊重些。”

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姜悬月肩膀上,轻轻侧开他的半边身体,露出了那张出尘绝艳的容貌。

应逐阳淡漠道:“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见她出面,盛万这才牵起一个微笑:“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只是最近府上新进了一批灵花,正值夏日,开得甚是娇艳,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致赏玩一番?”

应逐阳眉头微拧。

她巴不得现在就离这人远远的,可要是得罪了盛万,她和姜悬月接下来几天会怎么样先不说,明风门估计也不会好过。

这个邀请,摆明了是要她去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不接受是得罪,接受了万一她一个没注意让他不高兴了也是得罪。

啧。

应逐阳抬眸看了一眼盛万,那副志在意得的表情显然是知道她不敢拒绝自己,火热的眼神饱含**,几乎要透过衣服看到她深藏其下的曼妙身躯。

强忍下心中的恶心,应逐阳犹豫少顷,声音低低道:“多谢盛公子好意,只是听了一天的学,难免有些疲惫,我现在只想好好回去休息一会,而且前几日除祟时受的伤也未好全,实在……”

说到这里,她突然以袖掩口,轻咳两声,好像是真的受了重伤病弱不堪一般。

姜悬月赶忙配合地从身后扶助她,语气中满是惊慌:“师妹!伤口又开始难受了吗?没事没事,师兄这就带你回去吃药!”

应逐阳昨夜本就没睡好,脸色隐隐苍白憔悴,在加上姜悬月逼真自然的表演,让盛万一时有些将信将疑。

他顿了片刻,对应逐阳柔声道:“应姑娘身上有伤?正好盛安宗有不少水平比较高的医修,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

“盛公子不必费心。”应逐阳虚弱道,“伤势不严重,只是我自小身体就不太好,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回去吃点药即可,不过……可能要拂了盛公子的美意了,实在抱歉。”

她眼眸微阖,无力地靠在姜悬月身上,眼中水波流转,楚楚可怜地看着盛万。

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盛万也实在强硬不起来,再加上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只得说:“无妨,花什么时候看都行,还是应姑娘的身体比较重要,回头我派人送些丹药过去,应姑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应逐阳轻点了下头,被姜悬月搀着慢慢走了出去。

一出学堂,姜悬月就立刻把她抱起来飞也似地跑回了住所,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把她送回了屋子。

应逐阳被他这番动作弄得稀里糊涂的,等被他放到了床上才困惑地问道:“你干嘛?我又不是真受伤了,至于这么急吗?”

姜悬月面色沉沉地帮她脱掉靴子,咬牙切齿道:“至于,很至于。”

应逐阳:“啊?”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刚才盛万看她的眼神太过露骨,让姜悬月也被恶心到了。

忆起盛万看她的那个样子,应逐阳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盛万真是……”

“不要提他。”

姜悬月突然打断道。

应逐阳微怔,感觉他的声音不太对劲。

她看向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姜悬月,他低垂着头,泼墨般的长发遮住了面容,无法看清神色。

应逐阳莫名有些不安,她抬手推了推身前人宽厚的肩膀,小声道:“姜悬月?你怎么了?”

“……”

姜悬月没有回答。

昨夜沉默的人是应逐阳,今天却变成了他。

应逐阳心中发紧,再次推他:“姜悬月?你……啊!”

姜悬月突然起身抱住了她,应逐阳没有防备,被他扑得倒在了床上。

【他们抱了几百字,但是审核不让写,气暴富我了】

“姜悬月……?”她试探着喊道。

身上的人呼吸似乎乱了,但力道也放松了几分。

正当她想看看姜悬月的情况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阿阳,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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