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来到水缸前,将刚挑到家的水倒进去,水缸从半空变成了七分满,虽未装满周禾却也不想再跑一趟了,还决定以后每天用水都要节省一些。
周禾拎起木桶将其在墙角放好,然后看了眼自她出门起就没动地方的吴芳娘,只见对方神情萎靡目光呆滞,闷闷的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周禾叹口气,便开始着手准备吃食。
她一边干活一边琢磨着今日在乡邻处听到的话,若桐城真的一已经被昌王占领,或许要不了多久吴芳娘就能回家了。
陆允洲离开时曾告诉周禾自己是昌王的属下,如今桐城被昌王占领,周禾觉得可以摆脱陆允洲帮吴芳娘回家。
临近中午的时候,周小山背着一大捆柴,手里还拎着一直兔子,踉跄的走进庭院。
周禾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从灶房出来,转到周小山身后双手握住柴捆,用力往上托。
“小山,你慢一点,姐姐帮你扶着。”周小山身上这捆柴的体积几乎和他一样高,压得他的肩膀下沉几乎抬不起头,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周禾心疼周小山年纪小,每次出门都叮嘱他少背些,不过这孩子却没有一次听话。
放下柴捆,周小山在里面掏啊掏,掏出几只蛋:“姐姐,这个给你。”春天万物复苏,又到了禽鸟产蛋的季节,周小山三五不时就能带回几个。
“这是麻鸭的蛋,煮了太腥,待会我用盐腌上,过上二十天就能吃了。”周禾腌蛋的手艺很好,她腌的鸭蛋黄个个冒油,周小山最爱拌在粥里吃。
“好!姐姐你在做什么呢?”周小山注意到周禾刚刚是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显然是在做吃食。
“我做点米糕,想着要是好吃,以后咱们可以卖这个。” 米糕是用大米磨成米浆经过发酵后蒸制成的食物,微甜又顶饱在平民中很受欢迎。
“姐姐,那我帮你磨米浆。”周小山主动请缨。
“好,先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吧,再过来洗洗,锅里我烧了热水。”
“行。”闲话几句,姐弟俩又各自去忙,只剩吴芳娘一个继续在院里闷坐。
周禾米糕蒸到一半就听外头有人拍门,她们住的地方街坊邻居都很熟稔,很多人家白日并不会关门,周禾也只能入乡随俗将门虚掩着,方便那些喜欢推门而入的邻居上门。
今日来的这人倒是知礼!
“小山去看看是谁!” 周禾将最后一点米浆倒入碗中,又将盛有米浆的碗依次摆放到锅里蒸。她这边忙着边吩咐坐在灶前帮忙烧火的周小山去开门。
“好嘞!”周小山放下烧火棍,快步走向院门。
周禾将米浆放好,边挑起围裙的一角擦着手边向院外走:“小山,是谁呀?”她担心周小山一人应付不来。
此时只见门口站了个做兵士模样打扮的人,周禾不自觉睁大眼睛,露出一点小小的警惕:“您是?”
那人对着周禾点了下头:“是陆将军派我过来的,这里有一封信要交给姑娘。”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周禾:“陆将军还说,让我在这里留一天等着姑娘的信儿,让姑娘不必急。”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不过周禾很快便想到了自己之前托付陆允洲的事,来者是客更何况对方还是给自己帮忙送信的,自然不好一直让人站在门外。
周禾向后退一步,将门让出来:“劳您跑这一趟,快请进来洗洗尘。”
周禾说罢还下意识往堂屋门口处看了一眼,吴芳娘不喜见外人,偶尔来个婶子大娘串门她都要避开,更匡论外男。
门口的竹椅早已空空吴芳娘在听到有人叫门的第一时间就躲开了。
周禾见此心下愈安,笑着将人往里让。
那人却没抬脚,只道:“姑娘不必客气,我还急着回卫所复命,就不打扰姑娘了,明日我还这时候过来听您的吩咐。”
那人把自己位置放的很低,话也说的客气,周禾猜测这人或许是陆允洲的手下的兵士。
既然对方如此说,那她也不再坚持,只拿了一串钱交给对方:“这个还请一定收下,大老远跑一趟总得请您喝口茶。”
冯乙这次没有再推辞,道谢之后拿上钱便走了。
“姐姐,快看信里写的什么?”周禾出来之前周小山已经跟对方打听了几句陆允洲的情况,不想对方嘴巴极严,只道:他看信便可知晓。
“走,咱们先进去。”周禾伸头看看左右,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方缩回身子将门掩了。
“姐姐,咱们去灶房看吧!我顺便还能继续看着火。”吴芳娘也住在正屋,他们姐弟说话难免会有些不方便。
“好。”周禾带着弟弟进了灶间。
吴芳娘此刻正隔着窗子朝院里巴望,听到有人敲门她初时并未在意,以为又是那个村妇过来说长道短。吴芳娘很不耐烦这样的社交,更不喜欢听那些人的村话,第一时间躲了。
后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人怎么不进门只在外头站着呢?
她便站悄悄从屋中出来,站在堂屋门口细听。
周禾他们说话的时并未将声音刻意压低,吴芳娘断断续续便也听了个大概,她知道是陆允洲来信了。
吴芳娘心头怒火中烧,心中彷佛掀起惊涛骇浪,她多希望陆允洲这封书信是写给自己的,可偏偏他没可能提到自己半个字!想到此,吴芳娘便恨得牙齿嘎嘎作响。
其实她这次还真猜错了,陆允洲今日送来这封信不但提到了她,还篇幅颇多。主要就是讲述自己离开后的见闻和帮吴芳娘寻找家人的情况。
吴芳娘怕被人窥破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会说自家的真住址,好在她家仆役众多,从这些人里找出一个同样姓吴,身份背景简单的人不难。
周禾便将地址交给陆允洲,求他方便时去打听下,若这户人家中未遭变故,到时候便设法将吴芳娘送回家中。
陆允洲对周禾所托还是很上心的,他进驻桐城后顾不上忙完自己手里的事,便派出人去寻访。
竟真的找到一户姓吴的人家,只是并不曾听说他家有个这样的姑娘,陆允洲将寻访到的结果告诉周禾,同时在信中提到若是吴芳娘愿意,可于接到信的第二人跟着押送粮草的队伍一并返回桐城。
跟着押送粮草的队伍一起走,当然比自己雇佣镖局护送更稳妥,周禾听到这消息后便迫不及待来到正房找吴芳娘。
“芳娘,我这儿有个好消息,你听了保准高兴。”周禾一脸喜色的进门
吴芳娘面无表情盯着周禾,半晌未出一言。
周禾让她看得脸上喜色尽消,事到如今,她就是再迟钝能感觉出吴芳娘对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了。
周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那点不悦驱散,她在离吴芳娘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声音无甚起伏道:“芳娘,我那个去桐城的朋友已经打听到了你家的住址,说那一片的住户都未曾有什么变故,你若愿意明日便可启程赶往桐城与家人团聚。”
吴芳娘诧异的看了周禾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帮自己打听到了,不过她心里并没什么喜悦,陆允洲越是卖力就越证明在他将周禾放在心里。吴芳娘又妒又恨,一个不留神连嘴唇都咬破了。
“芳娘,你怎么了?莫非有什么难处。”虽然心里不自在,但看着吴芳娘自残的行为周禾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吴芳娘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她赶忙收敛了情绪,勉强对面前人挤出一丝微笑,摇摇头说:“没事,我,我就是许久不曾见到家人,乍一听闻能够回去有些激动。”
吴芳娘又问起回程的具体安排:“咱们是要找镖局吧,我身上没什么钱了,但是这个应该可以够用。”吴芳娘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这是她之前藏在身上的,几次遇险都不曾遗失,直到在这边安顿下来她觉得周边安全了,这才重新又套在手腕上。如今她又将这镯子摘下来,打算作为自己回家的盘费。
据周禾所知这是吴芳娘身上最后的一点财产了,她叹口气:罢了都是可怜人,本该互相扶持帮助,何苦要彼此为难呢。她不知道吴芳娘因何对自己态度大变,只是若自己真的放任不管,任由她出了意外也实在心里难安。
罢了,救人救到底,自己只当在做一回烂好心的人吧!
周禾将吴芳娘递到眼前的金镯退回,然后告诉她:并非聘请镖局护送,而是跟着昌王押运粮仓的军队一起走,这样更安全。
吴芳娘的眸子亮了又暗,陆允洲竟然对周禾用心至此 ,连这样机密的事都肯告诉她!
不过跟着压粮草的队伍走的确是更安全,他们这里早就被昌王纳入麾下,山贼可能不会将镖局放在眼里,但是绝少有人敢对军队动手。
周禾将事情说完,便站起身:“我去给你准备点路上的干粮。”
出得门来周禾感到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曾几何时她与吴芳娘是彼此欣赏的,后来她救了对方,双方感情就变得更为亲厚,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们走到了如今这般?
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突然变得陌生甚至敌对时,这种失落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朋友,更会因失去了一段珍贵的回忆和信任,而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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