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洲得知周家的税赋还差三千钱,立刻便问道:“我今天猎到的这只羊,在这里能卖出三千钱吗?”按照陆允洲的经验,这羊的价值绝不止三千,不过现在世道动荡,商品价格波动很大,尤其现在这地方又是个偏僻山镇,这羊究竟价格几何,还真是不好说。
三千钱,周禾觉得应该可以,不过羊只有这么一只,若将这卖羊的钱都给了自己,陆允洲的盘费可怎么办呢?而且自己哪好意思白要他这么多钱。
陆允洲不在意的笑笑:“无妨,这羊笨得很,我想要盘费明天再去猎一只就是了,这只先帮你们把税赋交上。”
见他说的如此轻飘飘,周禾面上露出几分好奇来:“这羊,你是用什么方法捉到的?”
陆允洲忽然来了兴致,问道:“想看我抓羊吗?”
周小山忙不迭点头:“想。”想,简直是太想了。
陆允洲站起身:“跟我来。”说着迈步出了屋子,到外面之后继续往山里的方向走,眼见着离小木屋越来越远,陆允洲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小山有些心急,追问道:“陆大哥,你要带我们去哪啊?”
“嘘,别出声!”陆允洲示意周小山保持安静。
周小山听罢立刻噤声,并用手捂住了嘴,放轻脚步跟在陆允洲的身后。
陆允洲站在原地,同时头微微侧向右边,静听了一会儿,忽然右手一扬出手快似闪电,紧接着就听树丛之中传来一阵哀鸣,扑簌簌似有动物在挣扎,不过只一会儿那声音便停住了。
“过去看看。”陆允洲示意周小山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树丛。
“姐姐,姐姐,你快看,陆大哥随手一甩就打到一直山鸡。”周小山抓着一只五彩缤纷的野鸡 ,兴奋的朝着周禾跑来。
嗯,与他们姐弟十次陷阱倒有八回不中的经历相比,陆允洲这山鸡的确是打的挺容易的,周禾没想到他功夫这么好!
看着跟在周小山身后,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的陆允洲,周禾冲他抱拳施了个男子礼:“陆大哥武艺了得,真真是让人佩服。”
这么好的功夫当初怎么会落到下河偷鱼吃的地步,他要是不下水也不会差点被淹死,更不会被自己给救了。
“亏我们当初还担心将陆大哥一人留在山上,会不会有危险,现在看来实是杞人忧天了,凭你的功夫便有那不长眼的凶兽,也是有来无回。”
陆允洲听罢摇手道:“现在与当初如何能比,当时我烧的人事不知,走动都困难,那时的我别说猛兽了,一只游鱼都对付不了。”
眼见着话题又要拐到救命之恩上,周禾赶紧道:“刚刚那只羊,你也是这么打的?”
“是,就是山羊体壮,很难一击致命,我便攻击它的四肢,腿脚受限跑不快自然就能捉到活的。”
周禾点点头:“这法子挺好!”
只是这法子也不一定百试百灵的,山羊最是机警,万一它们在捕猎之人洲靠近前就发现了对方,肯定是撒腿就跑,那这石子攻击就不灵了。
显然陆允洲也知道这一点,回木屋的路上他说道:“咱们手里的这羊你先带去镇上卖了,税赋若够便罢,若不够我这两天应该还能有收获,便是猎不到羊,山鸡兔子这些总是不愁的。”
周禾犹豫了下问道:“会不会耽误了你的行程?”
陆允洲淡淡道:“解决了你们的事我才能走的安心,至于离开的日子,早几天晚几天都无妨的。”
周禾没有推拒,她现在的确没有其他更快能赚到三千钱的法子了,想要在限期内凑足税赋就得靠外援帮忙。
既然陆允洲主动帮忙,自己又何必矫情,那也太虚伪了。
山羊很重,偏又是腿上受了伤,既不能牵着走也没法装进筐子背下山,一事不烦二主,周禾便请陆允洲帮着往山下送送。
没回下河村,直接沿着山路穿过赵家村来至镇里,这年头牛羊肉贵,猪肉价贱,富贵之家大都喜食羊肉,周禾觉得自己这羊应该不会太难买。
这么大一只羊当然不能在路边等买主,周禾直接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
这地方她之前从没来过,往着那高高的门槛,周禾猜想这样的门第,一般穷苦百姓恐怕要饭都不敢要到这地方。
朱红的大门油光可鉴,门口青石板垫高的三层台阶更显气派,来往食穿戴精致,连守在门口迎客的伙计都比旁人多了几分精神,周禾心里暗自点头,觉得这里肯定能吃的进自己这只羊。
周禾没走正门,她绕到酒楼后头用两个大钱,求蹲在门口洗碗的一个小伙计叫出了掌柜。
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精明男人,体态相较一般人来说更加圆润,说话时或许是习惯使然,不时就要摸摸嘴上的两撇小黑胡。
他先是围着周禾带来的羊转了几圈,然后才有些无奈道:“你这羊倒是不差,就是来的时机不好,你看这街面上现在人心惶惶的,哪还有多少人有心情下馆子呀!”
周禾脸上挂着笑:“掌柜您说笑了,人心再怎么慌也碍不着您这儿的生意,能来酒楼吃饭的哪个不是家财丰厚,良田百亩,还能为了一点赋税愁的连饭都不吃了。”
掌柜见周禾说话逗趣,也笑了,道:“你既这么说我也不抬杠,说句实话吧这羊我能收,只的确没有之前的价格了。我说个数你肯卖就跟我进去拿钱,若不然也只好移步再去别处问问了。”
周禾面上笑着,心里却是一紧,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想趁机狠压我的价吧!
好在掌柜还算厚道,又或许是想今后继续做周禾的生意,价格给的还算公道,至少没有低于周禾的心里预期,交完了税赋甚至还能略有盈余,卖羊所得:三千五百钱。
周家的税赋终于凑够了。
卸下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周禾的心情是这些日子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一好也有心思研究吃吃喝喝了,想到陆允洲即将远行,周禾觉得应该做一顿丰盛的大餐为其送行,同时也准备做一些便于携带存储的食物,给他带在路上吃。
周禾是个典型的北方胃,相比米饭炒菜她还是觉得面粉做出来的食物更耐放,更适合果腹。于是她用手里剩下的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到杂货店换了足够多的麦粒和调味料。
这里的杂货店只售卖完整的麦粒,想要面粉就只能自己动手磨了,周禾决定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陆允洲。看他扛着一只羊还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样子,周禾就觉得麦粒磨粉这事交给他,绝对的小菜一碟。
许是出于某种顾虑,陆允洲并没有跟着周禾姐弟一起下山,他将羊送到山下便转身折返了。
幸亏周禾出门习惯带上背篓,否则今天这些东西还真就不好往回带。三千铜钱密密压在背篓最底层,上头铺上一层野菜遮盖严实,最后才是麦粒和调料,满满登登装足了整个背篓。
“姐姐,这太重了,我来背一会儿吧!”路上,看着走路身子直晃悠的周禾,周小山几次提出大背篓由自己来背。
“得了吧,你那背篓里装的东西也不少,就别在顾着我了,而且这个你真的背不动,咱们慢慢走,要实在累了我会说的,到时就原地歇一歇。”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想到背篓里装着的那些钱,望着越来越暗的天,周禾哪敢在外多停留,早一刻回家就早一分安全。
由于不想被村人看到,周禾回程时同样选择了由赵家村上山,再经由山上绕回家的路线。
世上的事,往往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走了无数趟的路,之前明明都很安全,偏生这次就有了意外。
打从镇上出来的时候还一起如常,进入赵家村没多久,周禾就从空气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有心绕路回去,其他的路也未必安全。
她索性把心一横,大不了出了这村子她就往山上跑,这片山她早就跑熟了的,只要进了山一般的人未必能追的上自己。
想到此拉着周小山咬牙大步往向前,恨不得小跑前进,早点进山。
对方显然是看破了周禾的意图,也加快了脚步紧紧紧跟其后,终于两伙人在出了赵家村的山脚下碰面了。
其中一人周禾看着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看着对方贼兮兮的眼神,周禾心里一沉,只怕自己刚刚打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就被对方盯上了。
下意识护紧了身后的背篓,周禾警惕的盯着眼前人:“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泼皮嘿嘿笑了两声:“想干什么,咱们哥几个想干的事可多了,就怕我们敢说小娘子你不敢听,嘿嘿嘿.......”话说到这儿几个泼皮同时发出一阵奸笑,其中的恶意显而易见。
周小山气的憋红了一张脸,张开双臂将周禾护在身后:“你们不许欺负我姐姐。”
“呦呵,小崽子挺横啊,毛都还没长齐就敢在你虎哥面前冲大爷了,滚一边去。”说着伸手就将周小山挥到一旁。
这一挥的力量极大,周小山“噔噔噔”向前连跄几步,连人带背篓的摔在地上。
“小山。”周禾惊叫一声,立时就想往周小山身边冲,可惜胳膊却被一个泼皮牵制住,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周禾愤怒不已,两眼中尽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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