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微微坐在沙发上愣两秒，猛的叹了口气，“阿锦，上去叫弟弟下来吧，我们出去溜大路。”
奚锦一改锯嘴葫芦的状态，转身回答，“好，但他可能不会去。”
“不去也问。”奚微微往后靠，闭了闭眼无奈道。
奚锦一步步踏上台阶，刚走过楼梯拐角，就看到栏杆旁边蹲靠着的沃启函，口中的字音只余下半闷不闷的“额”。
下边坐着的奚微微也没多在意，只低头盯着手机一瞬不瞬。
奚锦盯着沃启函，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继续往上走，但当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后，就一把拐着沃启函的背往房间里走。
沃启函没挣扎，安分的被奚锦推进房间，又转身将奚锦轻手轻脚关门的动作尽收眼底。
趁着奚锦还没来得及转身，沃启函轻声问，“累不累？”
在母亲的逼问面前为我死犟，累不累？
在饭桌教育之下为我解围，累不累？
面对自己母亲对我的关爱时强颜欢笑，累不累？
面对那个无望又拼拼凑凑的家，累不累？
未曾明说，但姐弟二人都心知肚明。
奚锦只愣了一秒，转过身道，“不累。”
沃启函坐在奚锦床尾仰头看着她，“希望有一天，你会觉得厌烦。”
“希望吧。”奚锦走过沃启函身前，拉开衣柜的门，“下次别听了，闹心。”
沃启函站起身看奚锦找衣服，“好，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不想去别去。”奚锦拿着衣服转身说。
沃启函走两步就到了门边，手搭在门把上说，“想出去溜达溜达而已，不是为你。”
奚锦把外套脱下来放到床上，“骗你自己呢？”
“我去穿衣服咯。”沃启函全当没听见，溜出门的动作比猫儿都娴熟。
奚微微一路唠叨着，姐弟二人都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只瞪着两双眼睛互传不知飞到哪去的密电。
幸亏她们遛弯要去的公园就在家附近，不然她俩驴唇不对马嘴的电报都能发到外太空去了。
奚微微踏上公园的草坪就渐渐收声，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沃启函一眼就锁定了前方的一人一狗，悄然扯住奚锦的袖子。
奚锦也看到了，抽出手轻轻推着沃启函的背，不知道他能不能反应的过来，但也只能赌一赌了。
好在沃启函虽然对她的态度别扭，却还是在同一个频道上的。
沃启函顺着力道往前紧走两步，在老人在小孩聚集的锻炼设施旁边停了两步，又悄悄往那人附近靠。
奚锦缓步走在奚微微旁边，默默观察她的状态，等终于看到沃启函把那一人一狗带去视线之外的湖边，才放松下来，也找了理由溜走。
奚锦远远看到两人的时候，沃启函正蹲在地上和果果玩，裴明昭就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着。
气氛有些怪。
裴明昭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的时候，奚锦离他们已经不到三米了。
抬手推了推眼镜，裴明昭沉默看着她。
“你和果果怎么在这？”奚锦问。
果果摇着尾巴，慢悠悠凑到奚锦脚边绕圈，沃启函摸不到果果，幽怨的抬头看她。
裴明昭低头说，“遛它，顺带消食。”
奚锦对上沃启函的眼神，蹲下把手递给果果闻了闻味道，又揉着她的屁股往沃启函那边推。
果果顺利回到怀里，沃启函满意了。
奚锦站起身揶揄的调侃道，“遛狗消食从城北跑到城南啊？”
“不可以吗？”裴明昭的视线粘在地上的两个身上。
“可以啊。”奚锦盯着果果又白又蓬松的尾巴心里五味陈杂，“果女士还是不喜欢被摸腚，但是……好像不活泼了。”
裴明昭没说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回答它老了，还是回答我们都长大了？
都不合适……
奚锦低头注视着果果的动作，似有所觉般掏出早已禁音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字刺痛两人的眼睛。
裴明昭四周环顾一圈才放下心，扬着下巴示意她放心接。
奚锦走远两步接起电话，裴明昭又低头看向两个状况之外的家伙，此时正玩得不亦乐乎。
裴明昭看到奚锦挂了电话朝着这边摆了摆手，又往草坪那儿去了。
沃启函撇一眼奚锦离开的背影，搂着果果蹲在栏杆边自言自语。
“果果，怎么没之前活泼了啊？扒桌子抢我饭的劲头去哪了啊？”
裴明昭低头看他，“本来这几年就不太活泼了，这几个月就更加沉稳了，可能是老了。”
“我们小果果年轻的时候不得是混世魔王级别的吗。”沃启函搂着果果的脖子轻轻上下呼噜它的毛，果果乖巧的把脑袋靠在沃启函腿上任他蹂躏。
裴明昭盯着沃启函晃动的发顶浅笑，明明知道他在和自己生气，却还是情愿宠着惯着。
沃启函回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那两人的身影，又低头把脸凑到果果雪白的毛里，“为什么遛弯遛这么远啊？果果宝宝。”
沃启函不是没听到刚刚两人的对话，只是想听他给自己的解释而已。
“果果想来看看奚锦。”裴明昭突然回答的略显别扭。
而沃启函更是没明白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不满的搓搓果果的耳朵，“切，就知道想奚锦，我气都没消呢，大坏蛋。”
裴明昭急忙想解释，沃启函却把果果放到地上站了起来，“果果，起来溜达溜达，马上都要被我摸睡着了吧。”
沃启函带着果果往草坪那边慢慢遛，裴明昭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迟迟找不到机会开口。
等他们绕过遮挡，裴明昭第一眼就看到奚锦不爽的神色，着急忙慌的开口，“小祖宗，你要不……”
“知道了，果果还给你。”沃启函也注意到了奚锦的神色，已经顾不上跟裴明昭闹小脾气，大步流星往那边靠近。
奚锦靠近正在坐在凳子上发洗脑语音的奚微微，默默站在她身边发呆，但那些恶臭诋毁只为了买产品的话语还是令奚锦感到不适。
要说奚微微加入的那个诈骗公司不正规吧，正规查验软件上又能查得到。
但这公司又怂恿员工贷款买车买房，带她们国内国外到处玩，教给她们的更是一些毁三观的销售方式。
奚锦绞尽脑汁得思考劝奚微微辞职的成功几率能有多少时，奚微微那边已经发完语音拉上了她的手。
当奚锦反应过来的时候，被甩开的奚微微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尬笑一声，奚锦看着奚微微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指责，却完全与她预想的情况背道而驰。
奚微微把手揣进口袋里，“你昨天怎么是和函函一起回来的？”
“……”奚锦保持沉默，她也完全没想到奚微微居然会又问一遍。
“你昨天出去干什么了？”奚微微大概是习惯了奚锦的态度。
但母女俩都是一样的犟，这样硬碰硬完全不会有结果。
奚微微盯着奚锦的眼睛问，“你又和那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出去玩了吧？沃启函是不是被她妈收买了？”
奚锦低头踢脚下的草坪，死犟着不说话。
“说话！长了嘴是让你说话的！”奚微微的耐心告罄，这一嗓子让草坪上的大部分人都看了过来。
奚锦攥紧拳头蹙眉，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和奚微微顶嘴。
两人之间沉默蔓延，直到脚步声渐渐靠近。
“娘亲，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沃启函的声音响起，打破两人僵持的状态。
“后天。”奚微微站起来跺了跺脚，“回去吧。”
姐弟两人默默跟在她身后，无人说话，也没再像来时一样。
回家的时候，外公外婆也已经遛弯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往这边看。
奚微微一言不发回了卧室，奚锦和沃启函也陆续往楼上走。
沃启函站在楼梯口看着没关门的屋子里，奚锦坐在堆满资料的桌子面前，默默垂头摇了摇，拖了椅子坐在二楼大厅玩游戏。
一局游戏刚打完，就见奚锦拎着水杯下楼，没一会，沃启函就听到外婆隐约的声音。
“哎，前段时间要债的又上门了，你妈最近估计又没钱了。”
“你还指望她？”外公的声音紧接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沃启函轻手轻脚窜进楼梯口旁的厕所关上门。楼梯被踩的发出轻响直到椅子拖拽声结束，沃启函才打开门出来。
沃启函想不明白她们和奚锦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只知道这段时间奚锦根本没复习得进去。
沃启函在楼梯上坐了一会，总觉得不踏实，又回头敲响奚锦的门。
“你这暖和，我来玩会。”
“嗯。”
沃启函拖着一张小板凳进来，坐在奚锦身后的窗台边，安静的摆弄自己的手机。
奚锦坚持小半个钟之后，转着椅子回身看他，一言不发，只是看。
沃启函抽空把头抬起来一半，却又发现自己暂时无法移开视线，他的脑袋就那么悬在空中发问。“复习累了吗？“
“嗯。”奚锦回答的含糊。
“起来走走，玩会。”沃启函说的轻飘飘。
奚锦浅笑一声转了回去，“好。”
手机上正巧弹出聊天框。
-小祖宗，你什么时候回云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