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如实说道:“这是齐家先祖发现的一处隐秘藏身处,位于深林中的一个谷底,之前齐家被人陷害,幸得这个地方,才让我们躲过一劫,最终……后面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清楚了。”
山灵没敢再多问,既是有些心虚,又有些庆幸,他们之所以没把前朝昏君的罪孽赖在她头上,大概也明白沈蓝安曾经被定义为不详之后受到的不公和不幸。
在齐司羽的精心照料下,本来只打算养几天就走的山灵愣是厚着脸皮待到了情蛊快要发作的时间。
从齐司羽的口中,山灵也知道了为什么被刺杀那晚,明明已经发作过的蛊毒还会在她没有感知,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再次发作。
原因是母蛊宿者的血可以催化子蛊躁动的频率,只要子蛊寄宿者喝过母蛊寄宿者的血,根据饮下血量的多少就可以达到再次发作的效果。
山灵一阵唏嘘,因为她至今都没有任何印象,南宫陵是如何偷偷让自己饮下他的血,然后控制她身上的情蛊在那晚突然发作的。
并且南宫陵那么做,是否早已得知那晚会有刺客出现?
那他在其中,究竟是什么角色?
操控者?亦或者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
如果那晚自己没有挺身而出,他是否真的会有危险?
唏嘘归唏嘘,养伤的这段时间,山灵已经与世隔绝了一个多月。
伤口虽然在恢复,但体内那只不受控制的蛊虫,在全身游动时爆发出的那种越来越剧烈的躁动常常激得山灵苦不堪言,让疼痛的伤口更是雪上加霜,似乎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再不回到南宫陵身边,这只与母蛊分离太长时间的子蛊即将冲破她的血肉跳动出来,让她爆破身亡。
而外面的世界也如她体内躁动的蛊虫一般,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晚之后,南宫睿和姜云嫣的订婚仪式并未完成,两人的婚事暂且搁置在了一旁,南宫上寻除了让人大肆搜捕山灵,还彻查了刺客之事。
最终的线索却是指向南宫陵,证据证明他与前朝逃脱在外的六皇子勾结,意图谋害南宫上寻和其他皇子,自己登上帝位,一雪前耻。
而前朝蛇蝎公主沈蓝安在被南宫陵追杀之后又明目张胆出现在他身旁,并且在刺客出现之时又极力保护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并且,刺客被歼灭之后他突然当众要杀沈蓝安,不过是卸磨杀驴,排除嫌疑,一箭三雕的计谋。
可惜,还是被三皇子南宫睿查了出来,本就对太子南宫陵不满的皇帝南宫上寻怒不可遏,一纸诏书废了南宫陵的太子之位。
因为顾忌南宫陵母族驻守在南国那边的势力,所以并未当场处决南宫陵,只是以勾结前朝乱臣贼子的罪名将他压入天牢,等候南宫陵的母族到北国之后再公开审讯,听候发落。
没想到南宫陵却在压入天牢之前逃走了,如今和沈蓝安一样,正被南宫上寻下令全国搜捕。
听着齐司羽转述而来的消息,山灵满是惊愕。
她以为质子南宫陵的苦难已经过去了,此后将是他人生开挂的开始。
想不到啊,剧情还可以这么发展。
山灵抬头望了望天,不禁笑了笑,那抹笑意里尽显她的复杂和幸灾乐祸。
虽然南宫陵有可能被人冤枉和算计,但想到遇刺那天他的有恃无恐和反常,还有自己身上蛊毒巧合于那时的发作,以及他对姜云嫣求而不得的心思,诸多疑点连在一起,也不排除这件事与他有关的嫌疑。
齐司羽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解的困惑:“以他现在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做出这种叛逆之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走?宫中有三分之一的势力都来自顾家和齐家,不管是否被人冤枉,他都没有逃跑的必要,为何反而要把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处境。”
“顾家?”山灵挑了挑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上个世界的顾信陵。
齐司羽以为山灵不了解,解释道:“顾家就是太子殿下的母族,当初太子被送到北国当质子时,顾家极力反对皇上的安排,但皇命难为,当时顾家只是南国的小家族,南国又受北国的压制,只得忍气吞声,后来与北国的战争中,顾家立下不少功劳,尤其是太子的舅舅顾杭风被封为了护国将军,顾家势力才渐渐庞大起来,再后来齐家遭遇不幸,虽然离不开外忧内患的挑拨离间,但至少这位南国的护国将军没有对齐家赶尽杀绝,这才有了今天的齐家。”
“所以,齐家手里的兵权如今也为顾家所用,所以,当过质子的南宫陵才会在天下统一之后被册封为太子?”山灵直言问道。
齐司羽点点头:“是的。”
山灵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句:“难怪。”
声音虽小,但还是被齐司羽捕捉到了:“难怪什么?”
山灵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难怪南宫上旬和宫中其他人对南宫陵的太子之位不满,这件事,或许他逃跑才是对的选择,虽然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但他一旦进入大牢,生死就不是顾家说的算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无故出现畏罪自杀的情况呢。”
齐司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看了看山灵,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不过,虽然顾家在这边的人马不少,但顾家的主要势力还驻守在以前的南国那边,大哥来这里之后就去了南方,至今还没回来,天下刚统一不久,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太子他一个人逃离在外,处境难以预料,如果他……”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对山灵未知命运的悲悯和复杂。
山灵对于他的担忧了然于心,宽慰道:“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他,我不想死,也不会让他死,在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也不能死。”
“得到想要的东西?”
齐司羽垂下的眼眸复又看向她,里面带着浓浓的不解,除了情蛊让山灵受制于南宫陵的生死,他实在想不到山灵想从南宫陵身上得到什么。
“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呀,你忘了?我要得到他的爱,我身上这只蛊虫不也巴望着他才得以存活,时间快到了,如果不能回到他身边,我也活不了,不是吗?”
齐司羽突然沉默了,他以为上次相遇之后,因为山灵的一句对不起,就让两人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但是随齐相印进宫参加三皇子南宫睿和姜云嫣订婚宴时,看到山灵不畏一切站在南宫陵身边的样子,齐司羽终究在山灵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做不到袖手旁观,终究冒险救下了她。
当齐司羽救下她,带她来到这里之后,齐司羽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管是出于曾经那丝模糊而晦暗的情愫,还是后来相遇后看到她迥然不同的改变,亦或者出于他作为故人的恻隐之心,沈蓝安还是不知不觉成为了他心里无法抹去的云烟。
再次听到山灵为了活命而谈及南宫陵时发出的豪言壮志,以及对未来充满希望而眼中留露出的熠熠光芒,齐司羽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紧缩起来,仿佛突然之间被人揪住似的,拉扯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齐司羽不知道这种痛是因为两人之间存在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还是因为怜惜沈蓝安命运多舛的不公。
即便每天都做好了要与她诀别的准备,但在要面临分离的这一刻,齐司羽才知道自己内心有多不舍,尤其短暂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里,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此时的沈蓝安有多美好。
她会在他出去购买生活用品或者去寻找草药时,做好饭等着他回来吃,会在他写字的时候为他煮茶研墨,会在他晒药的时候帮他陈铺分类。
曾经心肠狠毒的沈蓝安现在变得温柔娴和,用她尽可能温柔的方式来回报他的救命之恩,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已经让他慢慢麻痹在这种曾经内心期待过无数次的温馨梦境中无法自拔。
如果不是这次出去听到南宫陵的消息,齐司羽差点以为他们就要这么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所以,当美好梦境碎裂的时候,他居然有些难以接受。
看着齐司羽颤抖的睫毛,山灵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站起来道:“再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有些感激的话我不想说无以回报,或者来世怎么样。”
“……”
“这个世界,只要沈蓝安活着一天,你齐司羽都将会是我最大的债主,我依然是那句话,只要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竭尽全力满足你,司羽,我该走了,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去找他,后会有期,你好好保重!”
长久的沉默之后,齐司羽终究抬头看向她:“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确实该走了,我猜太子也许会南下,外面危险重重,你一定要小心。”
山灵也笑了:“放心!我不会轻易死的。”
看着她明媚自信的笑容,齐司羽压下心里的苦涩和不舍,也朝她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好,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送你出去吧!”
说着,他便转身往外走去。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谷底,抬头便可看见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密林环绕,把这个宽阔的谷底掩盖在了世俗之中,谷底花团锦簇,十多间精美素雅的竹舍林立其中,宽敞的院落呈现出生活的气息,无不把这里衬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在这里的一个多月里,山灵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屋一舍,一草一木,但她并不眷恋,因为她始终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更何况,身上的定时炸弹也随时提醒着她该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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