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灵精神一震,侧头看了南宫陵一眼,只见他脸色泛白,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窒息过去。
山灵眉头紧蹙,伸手抱住他的头,凑过去,贴上他的唇,给他渡气。
南宫陵觉得肺部憋闷得快要炸裂开来,这时候突然有股气流涌进来,让他得以喘息。
他本能汲取着那股温暖的气流,不断往那股气流处凑去,当肺部终于好受一点的时候,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曾经那张令他痛恨到极致的脸颊,此时正近在咫尺地贴着他,与他唇齿交缠。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南宫陵仿佛当头棒喝,骇然地推开山灵。
察觉到南宫陵已经醒来,山灵顺着南宫陵的力道离开了他的唇,也没和他计较,只是伸手示意了一下水流上方。
南宫陵抬头望去,发现光亮的时候,也如同看见了希望,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山灵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张开手与自己一同游上去。
南宫陵难得配合,捆绑在一起的两人就在已经变缓的水流中挣扎着往上面游去。
然而现实比想象中更残忍。
就在他们浮出水面得以大口呼吸的时候,两人还没来得及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巨大的水流冲击声就在他们耳边响起,两人闻声看去。
山灵眼眸睁大,南宫陵瞳孔紧缩,似是看到了死神的降临。
前方就是河流的尽头,而河流的尽头之下赫然悬挂着一座巨大而高耸的瀑布,他们此时就处于悬崖的顶端。
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亦或者还没等他们张嘴惊呼,他们再次被水浪席卷,吞没,随水流一同从高处悬空,最终直线往下,跌落至他们无法掌握的未来。
失去意识之前,山灵下意识抱住南宫陵,她已经死过很多次,并不畏惧死亡。
她怕是,还没得到幸福之力就去死,更怕的是,没有小毛的协助,不知道这个世界死后,她还有没有去往其他世界的可能。
而南宫陵是对生存的眷恋,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也紧紧抱住山灵。
他最后的念头居然是,如果不能活着拿回他该得的一切,那么,有这个恶毒的女人陪葬,也算了却一桩他的心头之恨。
山灵恢复意识的时候,半个身体都浸泡在水中,全身仿佛被碾碎又重新组合在一起,让她痛不欲生。
耳边的河水已不再湍急,响着淙淙的水流声,身上与南宫陵绑在一起的方巾不知是被石尖划破,还是被瀑布撞击,连同南宫陵一起不见了踪影。
山灵皱眉眨着眼睛,迷茫地抬眼望向天空,大片云层遮住了阳光,天空中呈现出灰蒙蒙的一片,隐隐有下雨的趋势,不知天色是几时。
躺在地上缓和了一会儿,山灵才忍着身体的剧痛,挣扎着起身去寻找南宫陵。
南宫陵被水冲刷到下游,卡在两个石缝中间,山灵一瘸一拐地从上游寻到下游,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他的瞬间,山灵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南宫陵?南宫陵?”
不顾全身的疼痛,山灵将南宫陵从石缝中拖拽出来,却发现他身上有多道划伤的口子,尤其右腿上部,裤子已经被撕裂开来,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出现在
山灵眼前。
南宫陵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然被河水冲走,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水浸泡太久,露出的真面,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浑身冰凉一片,甚至身体都有些僵硬的感觉。
山灵隐隐感觉到不安,连忙将他拖拽上岸,把他放在岸边时,山灵已经气喘吁吁,但她顾不上喘息,连忙伸手去探南宫陵的呼吸,发现南宫陵气息全无的时候,山灵呼吸一滞,脸上的血色顿然消失。
短暂的怔楞之后,山灵惊慌地去拍打南宫陵的脸颊:“南宫陵!南宫陵!”
山灵跪到南宫陵身旁,疯狂地按压南宫陵的胸口,压了半天他都毫无反应,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突然袭上山灵的心头,从来都是她死在‘他’的前面,得到幸福之力后她便死得其所。
但这一刻,山灵只觉得人类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她一时无法接受拥有‘上世男主’灵魂的南宫陵会死得这么干脆,死得这么没有价值。
不知是担心自己也将命不久矣,还是单纯地不希望南宫陵死掉,看着呼吸全无的南宫陵,山灵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恐惧,无措,不甘,以及心里憋闷的难过,她只想让南宫陵马上醒过来。
“南宫陵!给我醒过来!给我醒来!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不能死!这个世界,你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我都没和你计较,你不是曾经说过,希望我对你多一些耐心和容忍吗?我做到了,这个世界我做到了,你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容忍和大度,我从来没有对你这么大度过,你还没成全我的幸福之力,你不能死,不能死!”
山灵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清理干净南宫陵的口鼻,解开他领口的衣扣,捏住他的鼻子,凑到他的嘴唇上给他做人工呼吸。
见他依然没有反应,山灵再次按压他的胸口,按了之后又接着做人工呼吸,不断反复多次,到最后山灵几乎已经麻木,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就在她累得快要晕倒的时候,一声咳嗽骤然在耳边响起,仿佛听到天籁般,山灵连忙从南宫陵身上爬起来,惊喜交加地望向他,见他嘴里不断咳出来水,山灵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是她没真正地哭出来,只是激动地俯下身抱住南宫陵,将脸颊贴到他脸上蹭了蹭,欣喜道:“你没死!你活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看着山灵失而复得的真情留露,感受到她趴在身上温软的体温和毫不掩饰的亲昵和热情,南宫陵短暂的怔然之后,朦胧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不容他想太多,吐出胸腔里的水后,他又无力地晕了过去。
山灵身体一僵,察觉到南宫陵从无到有的轻微呼吸声,僵硬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
这算是山灵有生以来,彻彻底底体会了一回凡人的大悲大喜。
放松下来,山灵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痛得要死,但是她没有任由自己昏过去,强撑着身体从南宫陵身上爬起来,扫视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就往四处看去,想要寻找些药草给他治疗。
南宫陵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疼醒的,朦胧中,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酒味,一堆火光清晰照亮了山灵毫无血色的容颜。
她额头上浸着大片的冷汗,潮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肩上映出大片血色,将她衣裙的上半部分都染成了红色,但她似乎恍若未觉,正专注地穿针引线,为他缝合腿上的伤口。
南宫陵疼得想叫,更想和山灵说几句话,但是他张了张嘴,却发生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眼皮都难以完全掀开。
就在一阵阵痛苦的煎熬中,南宫陵一直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模糊中看到山灵的脸露出担忧的表情,对着他说话,帮他擦身,帮他换衣服,用嘴给他喂药。
他想拒绝,想掀开她让她别碰他,让她滚,身体却动弹不了半分。
模糊中还看到山灵衣裙半褪,一脸痛苦地擦拭血淋淋的肩头,用草药敷上肩膀上撕裂的伤口,自己包扎起来。
当看到她当着自己的面在火堆前褪下全身衣服时,南宫陵睡梦中瞳孔都震了几震,想骂她恬不知耻,却连张嘴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他艰难而慌乱地控制着自己闭上眼睛,终于,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一道阳光照在南宫陵的脸上,暖意融融中激得他眯了眯眼,光线太强烈,他下意识想抬手来遮挡强烈的阳光,却发现手臂极其沉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低头一看,山灵正拥着他,将头枕在他手臂上沉睡着。
南宫陵仿佛受到惊吓般倒抽一口凉气,不顾身体的疼痛,慌乱地推开山灵。
山灵被他猛地一推,倒在地上牵动身上的伤口,本能地低呼一声,才迷糊着睁开眼睛,看到活过来,正用一种无法接受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南宫陵,山灵痛苦地捂住肩膀,张口就骂。
“混蛋!轻点不行么?你叫醒我不行么?非得这么用力,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啊,你以为我爱抱着你吗?要不是你发烧说自己冷,我才不会多碰你一下!”
“是吗?”南宫陵艰难地直起身体,打量着四周。
头顶是倒塌倾斜的房梁和残缺不全的瓦片,身下是一张破旧的草席,身侧火堆旁凌乱地摆放着一瓶酒,一个药罐,一只碗,一些草药,以及他们换下的,带血的湿衣服。
离他所在位置两米左右的地方还有一尊倒塌的石像,整座房子积满了灰尘,角落里全是蜘蛛网。
这是一个被废弃的破庙。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还有我们身上的衣服?既然这些都是问人要的,或者你出钱买的,为什么就不能多弄一条被子来?”
山灵艰难地撑起身子,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故意不弄被子,好找借口亲近你?”
“难道不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说,因为情蛊,你的脑海里全是我的身影。”
“……”
山灵瞪着他,沉默了。
见他如避蛇蝎的样子,气色倒是好了不少,想到他昨天气息全无的那一瞬间,自己仿佛失去什么重要物品的恐惧和迷茫,山灵顿时泄了气。
知道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他对沈蓝安的恨意,山灵只得默默承受他的敌意。
毕竟,如果他死在了得到幸福之力之前,那么她也会随着身体里的那只子蛊枯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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