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你的朋友闫良是闫馆长的侄子,在半年前的艺术馆火灾后音讯全无,直到最近,你偶然发现闫良重新出现在江海市,而且和沈山有接触。所以打算对沈山展开调查?”
“是的,纯属偶然。”
此时邵杨正搭乘我的车子返回市区,他花了将近十五分钟对我讲述了他的经历,其中涉及到诸多的偶然和巧合,但仔细想想,逻辑上是讲的通的,再加上邵杨的表情很是真挚,我也没有过多怀疑。
“总之,很抱歉,学姐…我一开始遇到您的时候,选择了说谎,我以为这样能更好的…套话?”
他诚恳地低下头。
“这也没什么…只是,现在的大学生这么中二的吗?你是把自己想象成电影里的特工还是什么了吗?还自己展开调查,失踪案这种事应该交给警察叔叔们吧?”
“呃…”邵杨尴尬地说道,“因为我以为证据还不够,如果只是我认错人了呢,比如那其实只是和闫良长得很像的某个人?”
“那也应该可以作为线索吧,你还是学生,就不要自顾自地参与这些事了,专业的事件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处理。”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您说的对,学姐,这事儿是该交给专业人士办。”
邵杨点点头,一脸认同。
“所以沈山才会管你叫调查员啊…对了,你真的叫邵杨吗?”
“欸?”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嗯,是的,我的名字就是邵杨。一开始是想用个假名字的,但那样太容易露馅了,谎言就是要半真半假才不容易被戳穿吧?”
“哦哦,我还以为会那么夸张呢,你也应该真的是个大学生吧?”
“是的,学姐。”
“在哪念的呀?”
“我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留学,念地质学。”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没听过…”
“哈哈,不是怎么有名的学校…”
我再次和邵杨聊起天来,不知不觉中,心中的紧张感和压抑感也减轻了不少。老实说,一开始邵杨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什么“我欺骗了你”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什么电影情节发生了,就是那种邻家特工之类的片子。
结果,现实生活还是没那么戏剧性,邵杨的解释稍微有些出乎意料,但并非不能接受。
独自对好友的失踪展开调查么,真是虽然稚嫩,但富有勇气的行为。
“那么,你有什么收获吗?小调查员?”
心情放松下来后,我也以调侃的语气说道,
“我看你最后和沈山说了些奇怪的话啊。”
邵杨摇摇头,又点点头,“收获…不能说没有,沈山学长承认他和闫良有联系。”
“咦!?”
这可真让我吃惊,沈山再怎么没常识,也该知道和一个失踪已久的人联络上之后,该怎么做吧?
“但沈山学长说…”邵杨犹豫了片刻,“更多的他暂时不能告诉我了。”
“哈?这家伙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我帮你问好了。”
一股无名火在我心中烧起,笨蛋沈山,要是真被卷入了什么奇怪的事件可怎么办?
“不过,好歹知道了闫良没出什么事,没事就好…”邵杨喃喃道,看到他安心的表情,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
“这算什么没事啊!如果按你的说法,闫良失踪了整整半年,半年啊!然后又突然和沈山有了交集?这不是很奇怪吗?这完全是个异常事件啊!”
“说的没错,学姐,所以还是要继续调查的吧,虽然我很信任警察叔叔们,但学姐也觉得,这么奇怪的事情,警方也不大方便管吧?”
“…”
总觉得被他绕进去了。
“总之,向沈山问清楚就好了吧?我现在打电话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不必,学姐。”邵杨的回答很笃定,“这太麻烦您了,既然知道了闫良没事,接下来的调查我想自己来。沈山学长说了,如果我能帮他完成某件事…抱歉,学姐,沈山学长让我保密来着,不过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呃,就是如果我能把这事搞定,他就告诉我来龙去脉,我想我能解决的,学姐。”
原来他们最后的对话说的是这个,邵杨也就罢了,沈山怎么还那么孩子气啊,我叹了口气,说道,
“小孩子不要总逞强,会很辛苦的。”
“呃,学姐,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我又看了一眼邵杨,他的神情认真无比,罢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类似的幻想呢,幻想自己是能揭开阴谋,照亮黑暗的大英雄。
冷静下来想想,所谓的“闫良失踪事件”,兴许只是离家出走,不愿和家里人联系了吧?
闫良失踪的时间是在艺术馆火灾,闫馆长身亡之后。我大概能脑补出来,因为闫馆长的不幸,闫良这个侄子和父母发生了争吵,年少人自尊和冲动让他选择了不负责任的地不告而别。半年后,他想回家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所以选择和曾有几次交集的沈山联络,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建议。
而另一边,邵杨对于朋友的失踪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假期,他偶然发现了闫良和沈山私下的交谈,于是自顾自地展开了调查。
这大概就是事件的真相,毕竟现实的事件中,没有那么多不可思议和阴谋诡计。
不过,乍一看只是个无聊的,因为年轻人一时的冲动而酿造的闹剧,但对当事人来讲,又是另一番滋味了吧。至少对邵杨而言,我能理解他这种略带孩子气的,一意孤行的行为,因为沈山有时也会这样。
话说回来,理解归理解,警还是要报的,再怎么说,闫良的家人也等急了吧。
“学姐,车!”
“哦哦!”
多亏了邵杨的提醒,我在追尾前停了下来,前方是浩浩荡荡的近乎凝固的车流,这里是通往市区的路口,看样子要堵上一会了。
闲着也是闲着,我把手从方向盘上移开,继续和邵杨聊天。
“好吧,那你一个人加油,欸,你还有什么发现没,可以告诉我吗?”
邵杨颇为严肃地说,“有的,学姐。您还记得,有陨石降落在沈山学长的仓库附近吧?”
“记得,你是看了电视的报道,才发现沈山的住处吧?”
“嗯,消息传出去后,有很多人来找陨石,但都无功而返,现在去看陨石降落的地方,只有一个焦黑的坑而已。但我不认为,陨石什么都没留下。”
“什么意思?”他迂回的措辞让我感到困惑,“你觉得沈山拿走了陨石留下的碎片?”
“这我不能肯定…但学姐,陨石为那片地区留下了一些…改变。我是学地质的,我发现陨石周围的土质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江海常见的粘质土壤。不仅如此,学姐也注意到了吧,仓库周围的植物,生长得尤为茂盛。”
“嗯…不是因为天气热吗?”
邵杨笑了笑,“因为假期有个关于电磁辐射的报告,所以我随身带了个盖格计数器,结果在仓库地区检测到了爆炸式的辐射现象。我想是不是陨石带来了什么具有辐射性的物质,导致仓库地区的环境发生了异变?植物的异常生长也许正是这个原因。”
“因为强烈的辐射么…等等,那沈山住在那里不是很危险。”
“是啊,我和沈山学长说了,但我劝不动他。他非要在那儿完成作品,还说什么要趁厂房拆迁前把作品完成。”邵杨扭过头,看向车窗外,他的语气有些伤感,“如果他能趁着可以离开的时候,及时离开就好了。”
“…这个沈山!”
这可不是基站那种无所谓的东西,而是实打实的,会有所健康的东西啊,他难道想就这么无意义地为艺术献身吗?
“从剂量上来看,如果能及时搬走,也许不碍事,而且学长做了些防护。”邵杨安慰道。
“…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深呼吸了下,感觉自己又开始烦躁了。
“如果可以的话,学姐还是劝一劝他吧。啊,不过学姐还是不要亲自过去了吧,在电话上和他说就好啦,那毕竟是强辐射。”
“我会的…唔,也许让小颜来说会更好些。”
想到小颜,我拿出了手机,想看看她有没有回消息。
打开手机,和小颜的聊天截止在昨天,看来她还是没有回复。
不知怎么,我的心中渐渐涌上沉重的不详感,是最近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吗?我竟然有点担心起小颜来了。
“学姐,怎么了吗?”
邵杨注意到了我的异状,关切地问。
“没什么,小颜还没回消息,真奇怪,她平时不这样。”我勉强地笑了笑。
“不如直接打电话吧?”
“有道理。”
我快速拨打了小颜的电话号,把手机放到耳边时,我的手颤抖着。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正在通话中啊。”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她好像在和别人打电话呢。”
邵杨点点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学姐,您曾说过小颜学姐搬到了远离市区的地方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我皱了皱眉,“大约是半年前。”
“半年前?是…江海艺术馆火灾前后的那段时间吗?”
“说起来还真是…不过只是巧合而已吧。”
应该是巧合吧?
不知怎么,心中的烦躁感愈演愈烈,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啃食着我的心灵。
火灾,闫良,邵杨,陨石,沈山,小颜…
凌乱的碎片在我脑中如雪花般飘舞,他们之间是否具有某种联系,能够拼凑成一副完整的图画?抑或只是单纯的时间上的巧合,他们之间毫无关系?
“抱歉,邵杨,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到市区了。”
“哈哈,没关系,本来就是我麻烦学姐的。”
“我想去小颜家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诶?现在么?”
“当然,你看看这前边都堵成什么样了,估计从这条道进市区要磨上好一会,不如在下个路口转去小颜家。正好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怪想的。你也可以和小颜聊聊啊,她对沈山的了解比我多。”
“好,学姐,我和您一起去。”
———
市郊的道路宽敞,没车,开起来舒坦了不少,一路上我又给小颜打了几次电话,全都是“正在通话中”,她该不会在和沈山煲电话粥吧?
邵杨不知是怕生还是怎么,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愁,我的心里也乱糟糟的,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交谈。
为什么我会突发奇想,想去小颜家一探究竟呢,是因为心中不祥的预感,还是见到了邵杨“调查”的行为,我有些蠢蠢欲动了呢?
我说不清楚…杂乱的情感在心中淤积,我晃晃脑袋,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道路上。小颜在半年前搬到了江海市的开发区,说是开发区,开发了这么久还是那么空旷,僻静。
从沈山处离开大约是下午四点,现在已是七点一刻,太阳正在收敛它火热的活力,向西方沉去。一栋栋单薄的高楼孤独地排列着,将夕阳的光芒切割,它们在赤色背景的映衬下,如同一块块阴沉的石碑。不少楼还在建造中,塔吊的剪影在其旁伫立,如同吃树叶的长颈鹿一样慢慢移动着。
这片开发区是因为新的港口而建立的。不过,大型港口还没建好,高楼倒是长得一个比一个快。然而,因为并没有什么企业和人员的入住,它们显得无比寂寥。我想,等到了天黑的时候,除了路灯,这片区域恐怕少有人工制造的光芒。
小颜的家就在这些高楼中的某一座,她说自己是因为“工作原因”所以才搬了家,但半年来我还是没搞懂她在做什么工作。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冰凉的疑虑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我下意识地忽视了其中潜藏的违和感,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无论是沈山,还是小颜,他们身上都有我不曾了解的一面。
把车停好后,我和邵杨来到了小区的门口,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人住,大门前并没有保安看守,只有紧闭的,需要刷卡才能打开的大铁门,铁门后是茂盛到略显阴森的绿化。
在门前等了许久,不出所料,没人出入。我又给小颜打了电话,同样是在通话中。
“学姐,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一直不吭声的邵杨突然出声道。
“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我又为什么要等呢,不明白,我的脑子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我看了看大门栅栏的缝隙,挤不进去,再看看大门的高度,也翻不过去。我盯着大门,思考进入的方法。
过了片刻,邵杨似乎是叹了气,“学姐,您也是住小区里的吗?有门禁卡吗?”
“有啊,怎么了?”
“刷下试试看吧,我知道有的小区为了偷懒,门禁没有录入过信息,刷刷没准能开。”
“真的假的?”我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门禁卡,靠近感应区。
“滴!”
提示音响起,接着是咔哒一声,大门弹出了一条缝隙。
我把铁门拉开,吱呀吱呀的刺耳响声让我突然有了淡淡的恐惧,仿佛这大门之后不是安静祥和的小区绿化,而是什么危机四伏的森林似的。
“学姐?”
邵杨担忧地看着我。
我轻抚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吧,邵杨。”
邵杨不再做声,跟着我走进了小区。
也许是天色转暗,景物在我眼前变得朦胧起来,循着记忆我来到了小颜住的楼下。抬头望去,这栋31层的建筑异常的高大,天空中的火烧云在其上慢慢飘动,让我有了种这楼马上就要塌下来的错觉。
我咬紧牙关,克服了从心底涌上的莫名的不安,楼门和电梯也是用我自己的门禁便能刷开…这小区安全性没问题吗?
不管有没有问题,我们已经来到了小颜的门前,我犹豫了一会,上前敲响了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空旷的楼道内异常突兀,开发区的入住率不高,这栋楼加上小颜,估计也只有不到十几个住户。
“咚咚咚”
我再次敲响了门,这次稍微用力了点,我的指节有些隐隐发痛。
“学姐,看来没人在家,我们离开吧。”
邵杨劝说道。
我看了一眼他,奇怪,虽然对邵杨了解不多,但他应该是不容易放弃的人。
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小颜不在家,我站在这里不停敲门又有什么用呢。
我把手指从门上移开,向后退了一小步,松了口气。
啊啊,我是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神经兮兮的,是这两天太累了吧?
“嗯,你说的对。”
就在我转身决定同邵杨一起离开时,我的目光向下移动,在门的中下部位置,是一把崭新的指纹锁。
小颜什么时候换门锁了吗?
鬼使神差般,我把手指按了上去。
绿色的光芒猝不及防地亮了起来,我听到了“滴”的一声机械音,随后——
门打开了。
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我的头脑像是被冰镇了一般,寒冷而麻木。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的指纹会打开小颜家的门?
奇奇怪怪的碎片和想法在脑中窜来窜去,我甚至无法准确把握住自己的心情。
“看来小颜学姐录过学姐的指纹啊,咦,学姐你怎么了?”
又一次,邵杨担忧的声音唤回了我。
小颜录过我的指纹吗?
…我没有印象,但应该就是这样吧。
哈…我实在是太喜欢胡思乱想了…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我把小颜的房门打开一点,朝里面问道,“小雅,你在家吗?”
无人回应,空荡荡的屋子中,只有钟表的嘀嗒声。
我又把门拉开了一些,小颜居住的地方十分宽敞,此时因为无人而分外冷清。
“呃,学姐,我觉得如果小颜学姐不在的话我们还是不要…”
我没理会邵杨的劝告,我把门彻底打开,走进了屋中。我不想为我的行为申辩什么,只是在这屋里,像是有种神秘的磁场吸引着我,让我的心跳渐渐加快,身体也紧绷了起来。是藏着什么宝藏,还是藏着某种危险呢,为了探明其中的奥秘,我踏入了这片隐秘之地。
当然,我有换鞋啦。
拖鞋就放在门口,我把鞋换好放在鞋架上,回头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邵杨。
这儿的拖鞋好像只有一双…
邵杨注意到我的眼神,他耸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一双鞋套。
“我怕下雨,所以随身带着。”
像是怕我觉得不自然一样,他穿鞋套的时候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唔,江海的天气变化莫测,对于细心一点的人来说,也不怎么稀奇。
我和邵杨都进入了屋内,邵杨轻轻把门虚掩上,我则是观察起这屋子来。
装修很简单,褐色的木制地板,白色的墙壁,极简主义的家具和装饰,最为引人注目的可能是墙壁上的时钟,它的秒针在行进的过程中,发出了清晰无比的嘀嗒声。
已经落入地面的余晖从落地窗那边探来,我按下了电灯的开关,清冷的白光将客厅照亮,我用手挡在额前,这突如起来的亮光让我些许地有些不适应。
“呃,学姐…”
邵杨刚刚开口,便识趣地闭上了嘴。我很高兴他能默契地保持沉默,因为我此时略微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摇摇脑袋,径直向我的目标走去,我知道的,在我的心中有个声音正在指引着我向那里走去——
小颜的卧室。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点亮灯后,展现在我眼前的场景让我松了口气。
还没整理的被褥,电源灯亮着的笔记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近期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不像是有人失踪很久后的房间。
嘿呀,所以说,我都在乱想什么呀。
我抱着放松的心情走向笔记本,晃了晃鼠标,笔记本的屏幕亮了起来,是个邮箱的界面。
“你想真正的活着么…”
“…”
“系统已植入,欢迎…”
这都是什么?垃圾邮件吗?
我把界面关掉,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着,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一般。
尽管知道这样算是侵犯他人**,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了屏幕上出现的通讯软件。
“沈山”
第一眼便看见了这个名字。
我咬咬牙,点开了沈山与小颜的通讯记录。
“偶尔,也依靠我一次吧?”
这是沈山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他这算是道歉吗?
我用滚轮把消息往上翻,不知为何,也许是有消息没接受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并不流畅:
“没什么不相信的,这世界本就离经叛道。”
…?沈山在说什么,又看不懂了
继续向上翻:
“我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向上翻…
“抱歉,前段时间比较忙,没怎么抽出空来,但是齐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心情不好,还是什么?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那些奇怪的图画和符号…我们见面说吧。”
向上翻…
出现了一张图片,是从小颜这里发过去的。
黑色的背景上,是一个扭曲的五芒星,在其中央,一颗眼球正在熊熊燃烧。
…这是什么?
我的头脑仿佛也要和那枚眼球一样,燃烧起来,热量从我的脑髓向我的四肢百骸蔓延,我像是即将融化的蜡烛一样动弹不得。
“学姐?”
邵杨略带慌张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脑皮层像是被烈酒浸染,麻痹感和刺痛感在神经中弥漫,身体在荒唐地下坠,突然,我看见邵杨复杂的表情,以及从他脖子上垂下的项链——
项链?
相似的形状在我眼前重叠,我的眼球如同镶嵌在旧印上一般,在扭曲的,发烫的光芒的包围之下,我的意识熊熊燃烧着,消释于光芒中…
———
又一个夏日悄然消逝,江海市的风带上了些秋天的寂寥,齐颜拖着行李箱,来到了江海火车站的广场。
一年多前,她被诊断患有一种特殊的病症,名字太过复杂,所以齐颜没有特意去记,症状大概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
很奇怪,对吧,这简直像是写小说时实在没办法才机械降神编造出的离奇病症。
但这世界就是如此离奇,经过一年左右的治疗,齐颜的精神状况已经趋于稳定。令她惊讶的事,她原来的公司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工作机会,虽然不在江海,但却是个有丰厚薪资和可观前景的工作。
所以,她要对江海说再见了。
站在车站前,齐颜的心中有些踌躇,她将要离开这座城市,这座留下她记忆的城市。
也许是治疗的原因,齐颜对过去的记忆有些模糊,准确地说,她能回忆起大部分事,自己的家人,朋友,在学校的经历,在公司的工作…
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齐颜一直没有告诉别人,她知道隐瞒不对,但她对为她治疗的医生也没有说——有段时间,她经常会梦见同一个场景:
那是在公司的新区,啊,应该说是在新区建立前,那里是荒废已久的园区,园区内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厂房。
厂房周围的植物在疯狂地生长着,她能听见草木钻出地面的声音,同样地,在草丛中栖息的昆虫和其他小生物,也都开玩笑一般,像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在周身漂浮着。
光芒在脚下汇聚,热气在身旁升腾,她站在焕发光彩的土地上,抬头望去。
耀眼的光彩割开了静止的天空,流星的尾迹在夜幕中蜿蜒律动,下坠,接着,光彩接触到了地面——
世界沸腾了起来,她的视野里染上了神异的色彩,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无法以语言形容的色彩!
在她几乎要被这燃烧的光芒吞噬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某个熟悉,温暖,可靠的人。
梦境到此为止,齐颜不明白这梦境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段时间过去后,她再没做过类似的梦。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病症,她的心中始终有种疑虑: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病症?我到底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在我记忆连接不起来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她展开了调查,但是——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的确,那个园区曾经里曾有个厂房,但没听过那附近有人住,事实上,那里贫瘠的环境并不适合长久居住,公司也只是把那当仓库用。
她的病症据说是由焦虑和神经衰弱引起的,她也曾翻阅过自己以前在社交软件上留下的资料,的确,有段时间,自己陷入了对升职的焦虑中。
所以,一切都很正常。
这是个荒诞不经的世界,同时也是个遵守常理的世界。自己只是单纯地,精神上遭遇了病症,而不是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匪夷所思的经历。
只是,她还是不想忘记,她把那个梦境,作为回忆的一部分,牢牢记在心中。
时间快到了,齐颜拉起行李箱,她最后看了天空一眼,步伐轻快地融入进站的人群。
当你跑团跑到一半因为骰运不佳不慎撕卡. 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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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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