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成功了！”

邵杨看着自己指尖上小小的橘色火球，开心地喊道。

“只是个炎之精召唤术的变种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猫扫了火球一眼，懒洋洋地吐槽道。

“这可是我第一次成功地使用召唤术。”

邵杨反驳道，他指尖的火球变大了一些，随即脱离手指，绕着他们转起圈来。周身的冷气在火焰的作用下，慢慢变得温暖。

“那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这里可是幻梦境喵，魔力的构成与外界不符，哪怕是普通人，只要意志坚定，也可以轻松成为施展奇迹的大巫师。如果把幻梦境中的法术当做你的真实水平，可是会惹人发笑的。”

猫抖抖耳朵，继续吐槽。

“放心，我不会得意忘形的，只是，小猫咪啊。”

“咋…咋了喵？”

“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的法术，就不要躲在我怀里取暖呀。”

邵杨调侃地摸了摸因为怕冷使劲往他怀里缩的小猫。

“才没有，我只是怕冷而已…啊不，我是担心你会冷，所以才给你当热水壶取暖的！你应该谢谢我才对嘛。”

小猫扭扭身子，用脑袋蹭邵杨的手。

“好好好，真是多谢啦，我们的猫大人。”

邵杨安抚好猫，又担忧地碰了碰手腕上的小蛇，也许是低温的影响，祂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体表也有些僵硬。邵杨心想好歹是旧日支配者的分体，应该没那么脆弱，于是他把手腕轻轻靠近火焰，烤了一会儿。

火光反射在小蛇光滑的黑色皮肤上，邵杨有点担心会不会烤焦了什么的。就当他想把小蛇从手腕上解下来，给祂翻个面的时候。小蛇突然仰起了脑袋，默默转向他的方向。

祂的眼睛——如果那黑色玻璃珠一样的东西是眼睛的话——正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邵杨，这让邵杨有点心虚。

“呃，星之种…西蒙.道尔…？我无法准确地念出神祇的名字，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您…就是，那个，呃，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看你一动不动，以为你冻着了，想让你烤烤火。嗯…还有那个，一直呆在我的手腕上，是不是有点委屈你了，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可以…”

小蛇默默地垂下头，把脑袋贴在他的手腕上，祂似乎闭上了眼睛，安稳地睡了过去。

“…”

邵杨松了口气，这旧日的分体好像脾气不错，挺好相处的，想到这里他立刻摇了摇头。

（邵杨啊邵杨，你怎么可以放松警惕！这可是旧日，哪怕只是一小部分，还是受伤的一小部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面对旧日，我小不小心都没什么区别吧？对祂而言，我是何等微渺的存在，我又能拿祂怎么办呢？不，光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是莫大的傲慢了。）

（是啊，我该拿这星之种的分体，这哈克龙怎么办？祂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是我的梦出现的，然后被我一同带入了幻梦境…那么祂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一段记忆？一处想象？还是真实的存在？）

（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杨邵杨，你怎么好像很怕哈克龙的样子。”

猫从他的怀抱里探出头，好奇地想用爪子扒拉小蛇。

被打断思绪的邵杨连忙把手腕挪开，他用另一只手拍了下猫，以责备的口吻说，“别胡闹，人家和旧日支配者有关系。”

“我还受芭丝特庇护呢！邵杨你不照样欺负我！”

猫不服气地说道。

邵杨顺了顺猫的毛，

“人家不一样的，呃，我是说我们乌撒的猫，大猫有大量，不会介意我这一介凡人的小小冒犯吧？”

猫哼了一声，“当然，只要你把我送回乌撒，我是不会计较的。”

说完它有些担忧地看向邵杨，“邵杨，我们该怎么从奥拉索尔到乌撒？”

“别急，我正在想办法。”

邵杨一边摸着猫脊背上顺滑的皮毛 ，一边整理眼下的处境。

踏下第七十节台阶后，他们没能正常地进入幻梦境的火焰洞穴，而是来到了奥拉索尔——洛玛人曾经引以为豪的都城，也是他们最后据守的城市。

对于洛玛人，邵杨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他们的外貌类似于灰色眼睛，身材高大的人类，曾经掌有纳克特抄本，而最终他们的文明被诺弗刻以压倒性的暴力摧毁，只留下一片白色的废墟。

这片遍布神庙的白色废墟此时被严寒所笼罩，就连在地平线附近跳动的火红的毕宿五也没有为此处带来丝毫的热量，寒冷的风裹挟着碎雪与冰片，刀割般地吹来。

约莫半个小时前，为了躲避寒风，他抱着猫找到了一处塌了一半的神庙，步入神庙的内殿后，风是吹不到他们了，可周身的低温仍持续夺走他们的体温。邵杨不敢怠慢，他集中精神，在手指完全变得僵硬前，成功唤出了一只小小的活火焰。

此时此刻，邵杨盘腿坐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上，猫则蜷缩在他的怀里，他把双手靠近火焰取暖，同时很小心地避免火焰烧到手腕上安心睡着的小蛇。

烤了一会火后，邵杨觉得身体暖和得差不多了。他有些怀念起那件看上去就比衬衫挡风的黑袍，但他立刻摇摇脑袋，扔掉了这荒诞的念头。

“小猫咪，我记得洛玛人有将人拉入梦境的法术吧？”

邵杨朝黑猫搭话。

“嗯…有是有啦，我也听说过，那会他们被诺弗刻打得快要亡族啦，连戴科斯都没能守住，所以才会勉强放弃洛玛的骄傲，从外界拉人入梦。不过有什么用呢，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我们是被类似的法术拉过来了？”

“咦？还有洛玛人活着吗？”

“不一定要是洛玛人，如果有人会他们的法术…算了，猜测这个也没意义，奥拉索尔城，我记得是在萨基斯平原，离因伽诺克是不是挺近的？”

“因伽诺克…邵杨你为什么不一步到位，说离卡达斯峰更近呢？要到那个采石场，我们得先翻过卡迪波内克峰，还要走好长一段路呢！”

“嗯…那么召唤神话生物又如何，夜魇或是夏塔克鸟怎么样？”

“这是个好主意，对哦！邵杨你快召唤嘛！”

“很遗憾，我没学过他们的召唤术，我们乌撒的猫不会吗？”

“我…我们乌撒的猫不用召唤！我们自己就有长距离移动的功能！”

“没错，我记得幻梦境的猫可以跳上月亮。”

“那个，喵…在奥拉索尔不行，这里离月亮太远啦。”

“幻梦境的月亮还有远近一说？”

“当…当然有！”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受的伤还没好，能力还没恢复，或者是根本没有那么厉害。抱歉，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哼，你知道就好。”

小猫心虚地蹭了邵杨一下，他也友善地挠了挠猫的下巴，可他心里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和猫都不熟悉召唤术，意味着无法召唤夜魇或是夏塔克鸟作为代步工具。而在荒芜的奥拉索尔，自然也找不到桨帆船或是象牙船，至于开十一号去乌撒更是天方夜谭。

幻梦境虽然是梦，但十分奇妙地，它仍然模糊地遵循着现实的某些法则。比如低温会让人感到寒冷，缺少水分也会让人感到口干，换言之，如果一直被困在此处，他们的生存会遇到威胁。

邵杨有两个计划，一是靠着自己的想象制造出一艘桨帆船，要知道，在幻梦境中，梦想家拥有造物的奇妙能力。可是他对桨帆船的构造不甚了解，也没把握自己拥有那么强大的意志力。

二是等待外界的救援，幻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是一周比一小时，如果自己睡了太长时间，邵杨认为教授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然而，这两个计划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在奥拉索尔生存下去，寒冷有活火焰在，水分靠融化的冰雪，但是食物该怎么办？某种程度上，造物造出能够补充能量的食物要比造出一艘桨帆船更为困难。

就在邵杨苦恼的时候，小猫又把头往他的怀里蹭了下，发出呢喃，

“邵杨…我们会回到乌撒吧…”

邵杨看着快要睡过去的小猫，笑了笑，他抚摸猫的皮毛，沉声说道，“会的。”

“喵…你可是答应我了，要是你说话不算话，我…我就拜托芭丝特把你永远变成猫…喵…还是算了…邵杨是个好人…而且一开始也是我不对，反正…反正我也会全力帮你解除诅咒的…”

“谢谢你，小猫咪。”

“笨蛋邵杨…”

小猫的身体轻柔地起伏着，也许是过于疲惫，它终于睡了过去。邵杨不想打扰它的美梦，于是停止了抚摸，让活火焰稍微靠近了一点，免得它冷到。

“食物该怎么办，欸？”

邵杨突然感到手腕上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动了，他低头一看，原来是缠在上面的小蛇缓缓蠕动着——祂从手腕上松了下来。

邵杨翻过手，真的像蛇或者哈克龙一样，祂配合地蜷在手掌上，昂起上身。

“对了…还有你…你该怎么办呢？”

邵杨叹了口气，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连忙补救道，

“我不是那意思…”

邵杨提心吊胆地等待了一会，好在小蛇没什么动作，于是他也放下心来。老实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小蛇不会伤害他。

（但这也太扯了，这可是旧日支配者的分体…）

对于这条小蛇，邵杨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但理智和所学到的知识让他保持了警惕与危机感。无论这小蛇是梦中的产物，还是现实中，过去时间点上的某个存在，都不是他应该轻松对待的。

（等我从梦中醒来，祂便会消失吧，到时候再问问教授。实在不行，等到了乌撒，还可以去问问那里的祭司…）

邵杨漫无边际地想着，尽管如此，一个疑问正不断从他心底浮现，他试图将其按下去，但这疑问却一次次浮起——

（那时候，我为什么会抢走祂？）

这疑问让他心烦意乱了好一阵，等他回过神来，小蛇已经缠上他的臂弯。只见祂将上半身伸长，头探向正在邵杨怀里熟睡的黑猫，然后祂的上下颚——邵杨有一瞬的惊诧，祂竟然有上下颚？——极大地分裂开，黑洞洞的喉咙扑向——

“等等，它不能吃！”

邵杨连忙把手臂挪开，猫因为他的动作翻了个身，它习惯性地用脑袋蹭蹭邵杨，砸吧砸吧嘴，继续睡了过去。

“呃…”

反应过来后，邵杨颇为尴尬地看着小蛇，后者已经恢复了原样，祂的脑袋稍稍歪着，像是在问“不能吃吗？”

邵杨一边心想真的假的我还能懂祂意思吗，一边回答道，“它是我的朋友，请您高抬贵…唔…贵口，不要吃它。”

小蛇的脑袋又歪了一点，像是在说“你有朋友？”

“当然有啊，为什么要在这点吐槽我？”

小蛇摆了摆头，像是在说，“朋友就不能吃吗？”

“当然不能！等等…”

邵杨有些恍惚，他隐约觉得，类似的对话在以前发生过。

小蛇终于把头正了回来，祂看了看睡在邵杨怀里的猫，然后一动不动地看向邵杨，像是在等待什么。

“呃，怎…怎么了？”

邵杨被祂盯得有些心慌。

小蛇继续看了会，然后趴了下来，祂的脑袋往邵杨的臂弯上顶了顶，然后又抬起头，继续看着他。

“你这是？”

邵杨一头雾水。

小蛇重复了一遍，邵杨琢磨了一会儿，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慢慢靠近小蛇的头顶。

小蛇的脑袋昂了昂，邵杨深呼吸了一下，轻轻用手指碰了碰祂的脑袋。

凉凉的，滑滑的。

邵杨忍不住又摸了下，小蛇也很配合地在他手指上蹭了蹭。

（爬宠也不错…啊不对我在想什么！我都干了些什么！祂可是旧日！）

伸出去的手指一下停在了半空中，小蛇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

邵杨最后用指腹轻轻蹭了一下。小蛇也似乎心满意足，祂重新回到了手腕处，原样把自己缠上，然后一动不动。

（这是睡着了吗？抱歉，刚刚有些不敬…）

邵杨松了口气，他看着眼前融融的火焰，感受它带来的热量。身处如此陌生的环境，他不打算入睡。

他把目光投向火光外黑暗的神殿，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离开了现实，离开了熟悉的人群，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完全陌生的地点。

不过，要说的话，从进入密大开始，他就已经脱离现实了吧。

这里没有其他人。

这里只有他自己。

不知怎么，邵杨突然想到了高中的事情。

那是在升高三的假期，他忘了起因是什么，只记得自己那会儿非常积极，充满期待地想和好友调查某件事。

不过那天，闫良和顾玄寒都有急事，于是他只能一个人去。

他自认人缘不错，但他真的会主动约出来一起玩的，也只有这两人。

好在他不会轻易感到孤独。

于是他一个人去了…哪里？

他想不起来，大概是江海的山吧？因为他的记忆中，有重重叠叠的青色山峦。

他看着空旷的天空和望不见尽头的群山，心里突然空荡荡的。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

如果自己现在失踪或者死去的话…

会有人注意到吗？

这想法只持续了一瞬，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把这消极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的目的上，自己来这是为了——

为了什么？

想不起来…

他看向黑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慢慢地，他合上眼皮。疲惫的头脑陷入黑暗。

———

第二天邵杨醒来时，不由责备自己的大意，明明打算守夜，结果自己却睡了过去。他依次看了看怀里的猫，手腕上的小蛇，还有安静悬浮的活火焰，最后松了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好嘞，那么今天要开始干活了。”

邵杨打起精神，他轻拍猫的脑袋，“起床了，小猫咪。”

“笨蛋邵杨，我都说了牛奶里要加黄金蜂蜜酒的，去再倒一碟嘛…喵…”

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邵杨正笑着看它。

“你，你又想干嘛？”

“怎么还这么紧张。”

邵杨叹了口气，他揪住猫的后脖颈，把它从怀里拎到了地上。

“好冷！”

猫刚一落地便跳回了邵杨怀里，后者只好无奈地将它放到肩膀上。

“今天我们先去调查，看看有什么回乌撒的线索。”

邵杨说出自己的安排。

“调查？可是这里是奥拉索尔，冰冷的废墟，怎么可能找到？”

猫表示反对。

“不找找看怎么知道呢？再说了，身为一名调查员浪费了一晚上已经是我的失职啦。即便找不到线索，也尽量收集些水和食物吧。”

邵杨轻快地说道，

“出发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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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