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扰得人心烦意乱。
慕星盘腿坐在床上,眼睛环顾四周,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
悠悠转动的老式摇头扇,白色的蚊帐,竹制凉席,以及极具年代感的装修风格,这一切都让慕星意识到,她穿越了。
是到了平行时空,还是穿到了某本她曾看过的小说里?
慕星很确定自己并不是重生。
墙上的日历显示今年是1988年,这年慕星还没出生呢。
而且这具身体少说也有十六七岁,她在这个年纪时还待在那个令人作呕的家庭,学着各种无聊恶心的名媛课程。
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简陋破旧的地方。
“我跟着我姐姐!”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女孩气急的叫声。
慕星连忙跳下床,凑到门边偷听。
从刚才开始,慕星就听到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但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不敢轻举妄动。
“你姐姐和你一起啊,轮流到亲戚家住,又不会分开。”一个女人不耐烦地说:“再说,我们不能白养你们吧,这房子卖掉的钱是供你们吃喝上学的。”
“还有店面,那可值老多钱。”另外一个女人插话。
“不许你们卖房子!这是我家!凭什么卖我家的房子!”先前那个女孩大声喊。
“这是你家?你都没住过几回吧!”
“就是,还做梦想跟你姐一样当城里的大小姐啊,你爸妈都没了,你那不拿正眼瞧人的姐姐也得跟咱们到地里刨食去!”
女孩坚持说:“我就在这,不跟你们走,奶奶说了,我跟我姐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你们都是外人。”
“哈,都是外人?你们听见了吗?慕志刚,你娘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跑大老远帮老四家的办丧事,现在倒成外人了?”
“别理她,打小就不服管,养不熟的狼崽子。”一个男人粗声粗气说。
“请问你养我了吗?我吃过你们家一口饭吗?我叫你一声二伯,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女孩反唇相讥。
“你!你······”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学校就是这么教你的?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跟你二伯道歉!”一个嗓音略有些威严的男人斥责道。
女孩非但没被吓到,还阴阳怪气道:“一言不合就拿长辈身份压人,大伯,你吓唬小孩子的手段还是那老一套啊,怎么见了校长点头哈腰的,跟小花家养的哈巴狗一样哦。”
“慕辰!”男人被气得咬牙切齿。
慕辰?
听到这个名字,慕星的大脑猛地一抽,一大串属于原主的记忆过电影一般出现在脑海中。
原主也叫慕星,刚满十八岁,今年7月份走出高考考场后,才从母亲口中得知慕父早在半个月前就车祸去世的消息。【注释1】
这一个多月来,慕母的身体也每况日下,强撑着要到了肇事者的赔偿金之后,一病不起,不到两天就离世了。
父母先后离世,给原主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冲击,她每天食不下咽,夜不成眠,哭也哭不出来,像是丢了魂一样。
直到办完丧事,原主听到来帮忙的亲戚们讨论要卖掉房子,带她们姐妹俩回乡下生活,遽然心悸晕了过去。
对于原主来说,这个房子充满了她和父母的回忆,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撑,绝对不能卖掉。
可惜她再也没有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机会了,再次睁眼醒过来的是来自30多年后的慕星。
“呕。”
慕星扶着墙干呕了几下。
接收到一个人十八年的记忆之后,她的脑子就像是扔进滚筒洗衣机里滚上几十圈之后,又拿出来往地上摔了上百次。
这感觉,那叫一个酸爽。
“滚!滚出我家!”
“你个小兔崽子!你叫谁滚呢!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啊!放开!放开我!打人啦!不要脸的大人要打小孩子啦!”慕辰扯着嗓子嚎。
外面的战况升级,慕星没时间捋顺繁杂细碎的记忆,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毕竟原主最后的意识是要好好护着妹妹长大成人,不要再让她寄人篱下。
慕星既然拥有了这具身体,就有责任照顾原主未成年的妹妹,就当是对让她看到真正的父母之爱的回报吧。
不过,这个妹妹战斗力十足,看起来比姐姐强多了啊。
慕星看到四处乱窜,闹得客厅里鸡飞狗跳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本来懒散的双眼瞬间睁大,变得亮晶晶的。
慕辰是第一个注意到柔弱姐姐出来的人,她挑衅大喊的嘴角一僵,动作收敛了许多。
她可不能吓到姐姐,再把姐姐吓晕过去了,谁来给她撑腰。
这群大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姐姐都高中毕业了,一定是个成熟的大人,她说的话肯定算话。
这么想着,慕辰丢下身后追着打她的大块头二伯,双眼放光地跑向站在次卧门口的纤细身影,边跑边喊:“姐啊!他们欺负我,我还是个孩子!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太不要脸了!”
慕星嘴角微微一挑,随即压下去,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慌慌张张地检查慕辰的小身板,“被打了吗?哪里痛,快让我看看!”
“这里,还有这里。”慕辰委屈巴巴地告状,指着后背还有头。
哇哦,这小家伙也太会演了。
慕星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慕辰身形小,跟条鱼一样在众人中间灵活躲闪,连一根毫毛都没被碰到。
不过,这活泼机灵的样子很对她胃口。
有这个妹妹在,以后的生活一定不会无聊。
慕星装模作样地查看慕辰呼痛的地方,安抚性地揉了揉,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尴尬的众人面前,先发制人,“你们为什么要打我妹妹?”
“我没打!”一个健壮的男人立刻反驳。
“胡说,我刚刚都看见了,你追着我妹妹打,还有你们,都在看戏!”慕星眼睛掠过坐在沙发上的几人。
“只是吓唬一下她,没真打。”坐在沙发正中,衣着体面的男人开口道:“慕辰先出言不逊,忤逆长辈,满口脏话,就算真打也是为她好。”
慕星察觉到手心里的小手不安地缩了一下,低头对仰头观察她反应的慕辰温和笑了笑。
慕辰见姐姐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松了口气后立刻挺直脊背,扬起下巴,神气十足。
5年前,由于慕母被查出重症,慕父拼命工作攒钱,没时间更没精力照顾两个小孩,便把6岁的慕辰送到乡下慕奶奶那儿,仅仅每年过年过节时接到景城来。
从小没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孩子,不管身上竖起多厚重的刺,依旧会小心翼翼地寻求亲近之人的爱。
情感联系越深,越是害怕让那个人失望。
这小家伙的感情已经从去世的父母身上转移到她这个便宜姐姐身上了。
慕星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变重了。
她没养过小孩,万一把人孩子养歪了怎么办?
慕星挠挠头,算了,先把这群把“想吃绝户”四个字刻在脸上的亲戚们弄走再说。
“那也和你们没关系,她犯错了,我会教训她,更何况,刚刚的事情不是她的错。”
慕星冷声说完,眼睛扫视了一遍屋里的人,和脑海里的记忆对上了号。
客厅里一共有九人,慕父那边的亲戚七人,慕母那边两人。
慕大伯大专学历,是慕家学历最高的人,大专毕业后一直在老家县中学里当老师,平时最好面子,自视甚高。
据说近几年混到了学校领导层,越来越爱在亲朋好友间主持“公道”,什么事都要掺一脚。
大伯母是县教育局副局长的女儿,跟慕大伯自由恋爱,自觉跟慕家这些亲戚不是一个阶层,很少来往。
这次肯动身估计是看慕父慕母留下的家底不算少,想来分一杯羹。
慕二伯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脾气暴躁易冲动,欺软怕硬,最听慕大伯的话。
二伯娘没什么文化,刚嫁给慕二伯时老实巴交的,自从生了慕家唯一的男丁后,立刻扬眉吐气,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儿子。
大姑没工作,在家当家庭主妇,性格胆小怕事,被大姑父压制得死死的。
大姑父是县邮电局的科长,最喜钻营,嗜酒如命。
小姑早年苦过,刚改革开放那会儿,小姑父南下打工,三年了无音信,后来才得知小姑父跟一个女人跑港城去了。
经过慕父的指点,小姑给小姑父报了失踪,起诉离婚,现在独自带着儿女,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生活得还算不错。
慕母那边只有一个弟弟,在县里纺织厂上班,就是一混子无赖,花钱大手大脚,不但啃老啃姐,还啃自个儿媳妇儿,把亲爹亲娘气进医院好几回。
至于舅妈,原主对她没什么印象,慕星随意看了下,脸上布满风吹日晒的痕迹,应该是个吃苦耐劳的女人。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跟我们没关系,志华走了,我是他大哥,有责任照顾他的女儿,同时,我也是你们的长辈,是你们以后的监护人,如果不教育好你们,以后走上社会作奸犯科,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志华。”
慕大伯义正言辞。
“不好意思,我昨天满十八岁。”慕星拍拍旁边慕辰的肩膀,“以后是慕辰的监护人,不需要你们监护哈。”
注释1:查百度,80年代是七月份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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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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