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No.15

我并没有立刻便涌起写作的热情,还日更不辍,写出一部传世之作来。

我想,写作不止需要灵感,还需要肌肉记忆,而我已经因为将这一爱好束之高阁太久,而变得生疏。

不过我会时不时记下一些片段,感觉就像是恢复训练。在真正回到正轨以前,我用那支铅笔填满了半个笔记本,有一些只是凌乱的涂鸦,或者灵感枯竭时的胡言乱语,但在我脑海中,那座海底城市细节越来越清晰,宛如冬眠的巨兽,等待一个真正的故事去唤醒。

只要我能找到那个故事,找到那个不知怎的闯入了“海桃花城”的姑娘。

与此同时,小镇的生活平静流淌。雨后的天很快就再次热了起来。我逐渐熟悉了咖啡机的使用,也能像说明书上写的那样“萃取出丰厚的油脂”。老板不怎么喜欢兑奶喝咖啡,所以我通常会往浓缩咖啡液里加冰块和白开水,和早餐一起给他送上去。

培根、鸡蛋和咖啡,要洋气那就洋气到位嘛。

不过最近家里没面包了,我就把馍馍切片油炸了一下凑数,毕竟吃饭没主食的话,总是哪里不得劲儿。

早餐也不能太油腻,我的小诀窍是馍馍片下油锅前沾下水,这样不吸油。炸的时候油务必要宽,下锅要炸得冒泡,这样一分钟馍馍片就能变得金黄金黄的,而且还很脆。

油炸馍馍片品相味道皆佳,我自己是蘸着辣椒酱吃的,老板的洋气早餐我却不知道该给他配什么。翻了翻壁橱,发现家里有用来拌意大利面的青酱,我便给他倒了一碟,然后也分了一碟自己做的辣椒酱,一起送了上去。

老板两样都吃光了,我很满意。

人偶们仍没有再次主动现身,说不定是没有继承他们主人的那份洋气。正巧老板的朋友送来了一箱牛肉,据说是扶贫产品,质量都很不错。我觉得可以顺势做个小小的测试。今后用我的厨艺来吸引这些神秘的小生灵,就有了更为明晰的指南。

送来的箱子里有许多袋装冰块用来保鲜,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我打开之后发现牛肉都按类别和重量分袋装好了,只需要放进冰箱就行,真是省事了不少。

小的时候家里不常吃肉这事我大概已经说过了,不过偶尔也有特殊时节,母亲就会特地进城买许多肉回来。

只是这些本该美好的记忆,在如今我那颗充斥着对父母的怨愤的心里回忆起来,非但没有什么令人怀念的味道,反倒让我觉得很乏味。

记得那会儿,母亲看不上附近市集里卖的肉,非得到市里的连锁店或者超市去买不可。往往是她一个人自己去,每次都累得够呛,因为那可真是分量十足的购物。

父亲坐享其成自然无可厚非,毕竟父亲是要工作的。母亲顶多向我们抱怨几句,并不会真的要求父亲帮忙从市里拎那么沉的肉再一路坐公交回来。

只不过,她把那么一大袋生肉远道拎回来,往往累得话也不想说,那袋肉当然也不会当即变成美食,就被母亲直接整个儿给冻进冰箱。这样,下次解冻时也是一整块肉解冻,情形相当壮观。母亲喜欢上午把肉从冰箱里拿出来,泡进家里最大的锅子中,用冷水慢慢化解,中午开工的话大概下午就能吃到了。通常肉分小一部分来炖,剩下的全部剁成肉馅,这些炖肉、包子、饺子,往往我们一家四口连着两个礼拜也吃不完。

一次吃伤,一整年都不会想。这是我和兄长的经验之谈。

奶奶过世之后,我们一家四口终于开始凑到一起过年,只不过比不上在奶奶家过年热闹,年夜饭在我看来也始终不成样子:素饺子、肉饺子,还有陈皮炖肉——母亲不喜欢猪肉的腥味,所以不管炖什么肉,都养成了放大量陈皮和腐乳的习惯。

除此之外,便是买回来的冷肉拼盘,还有瓜子花生、果盘、徐福记的大虾酥。最近几年,我只要看到超市里散装称重的徐福记大虾酥,就有一种要过年的滑稽感觉。

我上大学的那段日子里,母亲又开始认定附近市集上的肉更新鲜,放暑假时家里吃肉的次数也更频繁——她自己仍是不吃的——但母亲保留了之前的习惯,一买一大块,整个儿冻进冰箱,但凡吃一次肉,同类型的就要持续半个月之久。

为此我抗议过许多次,因为就算是山珍海味,顿顿吃同样的也会很腻歪,但母亲并不把我的抗议当回事。毕竟她才是出力的那个,我们这些坐享其成的懒鬼除非是没良心,否则根本没有挑刺的份儿。

而且她也想出了绝妙的对策来回击我的抗议:我声称吃太多顿饺子会腻,她就把同样的馅儿用来包包子,这样就算是不一样的种类了。

怎么会腻呢?

后来,我找到自己屡战屡败的症结,跟母亲提出一次少做些肉,隔一段时间再做,多次少量。

母亲当然没有同意,她给出的理由是“肉不能反复解冻”,所以“一次就得做完”。这个理由还真的把我给唬住了。

年轻的我,不知道买回来的肉可以分成几份再冻进冰箱。

所以说,老板朋友送来的牛肉真是很合我的心意了。虽然照我看来,这一袋的份量足够我和老板吃两顿。

炖牛肉没有高压锅的话容易炖老,不如我从煎牛排开始试水好了。

网上说,牛排分很多种,十分玄乎。老板朋友送来的肉也确实标了不同的名称,什么西冷牛排,什么板腱牛排,什么眼肉牛排。

我觉得第一次尝试最好不要用最佳的部位,于是选择了板腱。

网上还说,冷水解冻容易滋生细菌,因此我将牛肉提前十二小时从冷冻室放进冷藏室。解冻后从袋中取出,不要洗,直接用厨房纸擦干净。

我在切块的时候废了些功夫,因为有很多筋。这东西刀都切不动,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留下考验我和老板的牙口了。

切块之后放进盆里,分次加入酱油、盐、胡椒粉抓拌均匀,淀粉上浆,最后封油腌制十五分钟。

等肉腌好的过程正好可以剥蒜,把蒜切成薄片放到一旁备用。蒜香是这道菜的特色,所以蒜要多一些。

时间到,起锅、下油,烧热。网上说要用黄油,但家里没有黄油,我就用橄榄油凑合了。牛肉不能大火,不然变柴可是十分锻炼咀嚼肌。我先把蒜片炸成金黄,捞出蒜片备用,然后直接把牛肉倒进锅里,每面小火煎一分钟,两分钟后倒回蒜片、加入料汁,大火翻炒几下迅速出锅。

这就是我所谓的家常版金蒜牛排了。

因为那一袋约莫是两顿的量,所以菜出锅后,我分了一部分出来放进了保鲜盒。肉还热着,我就没盖盖子,心想正好让香味挥发一下。

我原本没报多大希望,结果竟真的奏效了。送完饭回来,果然有两个人偶凑在保鲜盒旁边,倒是没有大快朵颐,不过探头探脑的扒着保鲜盒的边缘嗅个不停。

啊,肉的确很香。我的食指也在大动啦。

“是御和刺啊。”我上前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心中有一种见到老友的喜悦,“来吃牛排吗?”

御正狐疑地看着牛排,刺则矜持地点了点头,我于是找到两个小碟子,各盛了一块肉进去,上面还浇了点儿汤汁。

牛排配大米,素菜是酸辣笋片。

我一边吃一边看着同样坐在餐桌上的两位人偶。御将一大块肉抱在手里,吃的时候脸都埋了进去,他是一条一条顺着肉的纹理把肉丝用牙撕下来,还边吃边称赞肉的质地够嫩。

“以前吃过一次牛肉,太硬了,根本咬不动。”御说完舔着嘴唇,又吮吸手指上的油,一副餍足的神态。

刺是用佩剑把肉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吃的,他听到御说的话笑了笑,说:“你吃的是筋,没被噎死真是万幸。”

“啊,原来是筋。”我点点头,“我特地把肉上的筋都剃掉了。那东西确实不好咬,我们这样的都难以咬动,更何况你们。”

刺瞟了我一眼,口中仍嚼着肉,所以没有说话。

御直接翻了个白眼,问我:“你觉得我们是弱小者,对不对?”

“呃,”我愣住了,眨眨眼睛,“这要从何说起呢?”我们刚才不是在讨论牛肉和牛筋吗?

“我们可不弱小。”御接着说道,“你能咬动的,我也能咬动,只是要等比例缩小罢了。这个道理可还懂?”

我只得点了点头,“嗯,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你明白了,刺兄的意思就是,不可在与我们相处时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不然朋友就没得做了。”御也点点头,“我说话一向直白,你别介意。”

“不介意,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刚才说话欠考虑了。”我被这小家伙批评一番,顿觉不胜惶恐。

刺笑了笑,对我说:“这家伙总喜欢口出狂言,习惯就好。当然,他的意思与我想说的没太大出入,我这人也是粗人,不讲究什么含蓄的。”

“那样很好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回了这么一句。

“主人对我们也从不居高临下的。”御煞有介事地说,“要说那种态度,除了……”还没说完,刺突然用力咳嗽了一声,御便刹住了口,瞧了瞧我,然后接着吃肉了。

我顿时有种被排除在外的不悦,但我不是那种能靠着圆滑手段或者粗神经硬是打进别人圈子的类型,因此只能继续吃肉。

就在我因为刚才戛然而止的对话而沮丧的时候,刺开口了,他说:“有些是,我们是不该谈论的,只是家里很久没有生人出现,我们都习惯了口无遮拦。”

“啊,可以理解的啊。”我看着混到一起的米饭和牛肉,没有看那两个人偶。

刺叹了口气,像是同情我一般,他说:“御兄所指的,是数年前曾上门拜访主人的一个同行,叫做‘神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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