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几人在袁静程的工作室里见到了一只正趴着呼呼睡大觉的金毛。
袁静程是个配音员,她的工作室很简洁,房间内的墙壁上贴着厚厚的隔音棉,工作台上摆着一台电脑,以及一些配音设备。
那只胖乎乎的金毛犬金宝就趴在工作台边上,睡得正香。
“袁小姐,金宝一直都没离开过你。”白亦姝笑道。
“金宝......”袁静程上下唇颤抖着,半天只能发出这两个字,她的双眼逐渐染上水雾。
白亦姝正想安慰她,就见她慢慢摸索着,在工作台前蹲下,手在虚空中轻轻抚摸着。
“金宝最喜欢在我脚边趴着睡觉了,它这会是不是正趴在这里睡觉呢?”袁静程哽咽着。
“是啊。”白亦姝也有些动容。
袁静程笑了笑,恍惚中她似乎真的触摸到了什么,耳边竟响起了金宝撒娇般的呼噜声。
“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自从失明后,基本就没什么社交了,金宝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它很粘我,总喜欢跟着我,金宝也很聪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乖乖躺在我的怀里陪着我,我工作的时候它也不吵不闹,就趴在我脚边睡觉。”袁静程回忆着过往的点滴:“他们都说金宝离不开我,我觉得,其实是我离不开金宝。金宝刚走的那段时间,我老是下意识地喊它,一直没等到它的回应,我才想起来,原来金宝已经走了。”
“我的金宝是不是放心不下我所以才不走的啊?”
白亦姝看着金宝在袁静程脚边蹭了蹭,又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轻轻舔了舔,她低声安慰道:“或许,金宝也很舍不得你吧,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白小姐,金宝如果一直不愿意离开,这会伤害到它吗?”袁静程眉头蹙起,生长在这片带着神秘色彩的土地上,鬼神之说大多数人耳熟能详,袁静程也听说过,长期滞留阳间的鬼容易消散,她很担心如果金宝一直不肯去投胎,也会魂飞魄散。
“放心吧,金宝的执念是陪着你终老,有这股执念撑着,它就能平平安安地陪着你直到你的生命终结。”白亦姝忙安慰道。
“那就好。”袁静程开心地笑了,虽然眼睛看不到,手也触摸不到,但她心里却知道,金宝一直陪着她,那就足够了。
“不过......袁小姐,我想金宝应该是没办法帮你裹好保鲜膜并把水果放进冰箱里的。”白亦姝疑惑道,再聪明的狗狗也不可能做到给水果盘裹好保鲜膜,更何况,眼下金宝压根没有接触实物的能力,它身上毫无灵力的波动。
一旁在工作室里打量许久的江畔突然问道:“袁小姐,冒昧问一句,你桌上的那张相片是?”
白亦姝与骆清扬的目光落在相框上,那张照片里,是一个男人拥着袁静程与金宝,在蓝天下草地上的合影,一对男女脸上都漾着温暖阳光的笑容,画面看着温馨无比。
“那是我的未婚夫。”袁静程脸上带着笑意,但三人都从她脸上看到了悲伤的意味。
“我和我未婚夫算是青梅竹马。我们从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学,读书的时候,其实我们俩都互相喜欢着,但是一直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说着说着,袁静程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她似乎是想起了少年时候,和爱人那段青涩懵懂的恋情。
“一直到大学,他才跟我告白。我们俩都没什么父母缘分,亲人都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们不仅是恋人,也是家人。相恋十多年,我们一直相互扶持着。我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他就陪着我一起努力了许多年,才有了这套房子。可是后来,我的眼睛突然失明了,辗转许多家医院,都没办法治疗,当时我的心态很不好,失去了光明,我一度很焦虑、抑郁,是他一直陪着我,鼓励着我,再后来他就带着金宝回家了,他说以后他和金宝就是我的左右眼,在他们的陪伴下,我逐渐接受了以后再也看不见的事实,心态也慢慢变好。”
“后来,他向我求了婚,开始筹备起了我们的婚礼,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袁静程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下,哽咽着说不出话,她始终忘不了那一天,正当她欢欢喜喜擦拭着为小家购置的小摆件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小袁,东新今天上午视察百货大楼的时候,意外从五楼跌落......当场......身亡.......”
“砰——”
手中的陶艺摆件滑落到地板上,碎瓷片洒落一地。
袁静程觉得,她这辈子的快乐与幸福,一半与那摆件一同粉碎,另一半则在未婚夫下葬当日,随着她最爱的人深埋地底。
“我再一次失去了一双眼睛。”袁静程哽咽道:“他走后,我一度觉得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了,我的人生好像随着他一起被埋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底,可是每当我产生轻生的念头时,我就总能梦见他,他告诉我,让我好好活着,我就这么一天天地熬着。”
说到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也没走?”
“是的。”江畔看着相片里的那个男人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男人脸上依旧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他一直在等你。”
***
下午五点,余热未散。
白亦姝坐进车里,催促着骆清扬把车内空调打开,又取出一包纸巾,给身侧的江畔递了一张,一边嚷着‘热死了’一边擦着额头、脖颈上的汗。
等身上的热意逐渐消退,这才问身侧的江畔:“你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们很快就能重逢了’?”白亦姝问道。
“袁静程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江畔答道,白亦姝给她看过袁静程的生辰八字,从八字上来看,袁静程这一生只能用命途多舛,六亲俱散来形容,少年时父母早亡,青年时爱人离世,这辈子所爱都不得,她自己的寿数也不长,终因病痛折磨而离世。
袁静程的爱人一直在等着她一起去投胎转世,眼下袁静程的大限也快到了,对他们两个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什么?”白亦姝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你算了她的八字?”前方正在开车的骆清扬插了一句嘴。
“是。”江畔轻叹道:“这辈子过得这么苦,希望她下辈子能过得圆满些。”
人总要在苦难中反复磨炼以修来世的幸福。
***
骆清扬把江畔送回了学校后就与白亦姝一道离开了。
江畔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催促系统结算今天的打赏。
不出所料,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现在她的直播间除了‘捉鬼’这个标签外,还多了一个‘情感’标签。相比起千篇一律的捉鬼直播,剧情流更符合星际友人的口味。
伸了伸懒腰,江畔准备去小吃街解决今天的晚餐。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江畔听到一阵篮球落地以及球鞋与地面的摩擦声,间或夹杂着喧闹的人声。
她好奇地望去,却正好和一人的目光对上。
“祁迟!你在干嘛?防他啊!”随着晏城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落下,对面已经把球投进了自家的篮框中,边上的围观群众猛地欢呼起来。
江畔见状,欣喜地冲祁迟挥了挥手,却见他一脸冷漠地把视线移开,奔向队友。
“生气了吗?”江畔嘟囔着,以为祁迟因刚刚错失一球而生气,于是调转方向,往篮球场走去。
走近了,这才听见晏城在他身旁念叨着:“你刚刚发什么呆呢?要是你刚刚拦下了,也不能让他们进球了。”
“不打了,走了。”祁迟压根懒得搭理他,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拎上包就准备走。
“祁迟!”江畔忙跑到他身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然而祁迟仍旧是一脸冷漠,江畔甚至从他眼里看出一些恼怒。
正想说些什么,祁迟却拉过她的手,径直往旁边一条小径深处走去。
两人拉扯着走了一路,祁迟才停下脚步。
江畔环顾四周,发现这个角落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觑着祁迟有些愠怒的脸色,呐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畔。”祁迟沉默了半晌,突然叫她。
“干嘛?”江畔诧异地看着祁迟,不明白他今天这些奇怪的行径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祁迟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脸懵懂的女孩。
江畔:“啊?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是吗?”
江畔闻言,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蒸腾起一股热意,但仍是强作镇定,点了点头说:“是啊,我喜欢你。”
祁迟忍不住嗤笑道:“你喜欢我什么?脸吗?”
江畔觉得他这语气不太对,迟疑道:“我是挺喜欢你的脸......”
“你的喜欢真肤浅。”祁迟瞪着她,恼怒道。他一直觉得江畔的喜欢和其他追着自己跑的女生一样,无非是冲着他的脸来的,一开始,他是不在意的,今天喜欢他或许明天就改变主意去喜欢别人了,这样轻飘飘的喜欢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去在意。
说完,转头径直离开了。
江畔站在原地发了会愣,半天才嘟囔出一句:“人不好色枉少年啊,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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