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陆游堪称“古代猫奴第一人”，为猫写过不少诗，“裹盐迎得小狸奴”便是他聘猫的过程。

本朝聘猫也是如此，家养的一般给主人家送盐、糖或者茶叶等，野生的可以用一包小鱼干。

杜昭华带着盐和纳猫契，聘回来一只狸花猫，三人皆好奇地打量竹篮里的猫。

是一只深棕色带有黑色斑纹的狸花猫，令杜昭华一眼相中的是它脖子下自带白色围兜，还有四只圆嘟嘟的白色的猫爪子，就好像套上了白手套。

“还要拜灶神吧。”白荷娘看着篮子里软乎乎的小奶猫，也是欣喜不已。

杜昭华颔首，“是的，先取个名字，你们说说看，叫什么名好。”

拜灶神也是聘猫的流程之一，灶神被视为家里的守护神，当有新的成员加入，拜灶神就是一种告知和祈求保佑的方式，也是体现了对猫的重视。

元娘取名很直接，看着黑狸猫道：“小黑？”

白荷娘就文雅一点，但不多，“黑奴？”

奴不是奴隶的意思，是一种表达宠爱的意思。

这两人是绕不过黑这个字了，杜昭华托腮思忖，“就叫富贵吧。”这是她朴实无华的愿望。

另外两人睁大了双眼看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虽然她们也想食肆赚多些银钱，但是这是能直接宣之于口的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爱财，不怕人知道。”富贵，这多好的寓意啊，杜昭华越想越满意。

“以后你就叫富贵。”篮子里的猫听懂了似的，发出“喵～”的一声小奶音。

杜昭华的心都要萌化了。

......

有了新成员的加入，杜昭华自觉干活更有动力了，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富贵今天刚到家，就接到了一笔大订单。

“我家主人明日举办一个宴会，想请杜娘子去府上烹制几道菜待客。”

杜昭华垂眸看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门贴，宣阳坊陶府。

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天来食肆点了好几道菜的客人，还给了二两的打赏银。

她沉思了片刻，轻声笑道：“不知对菜肴有什么要求？”

陶管家沉稳道：“只要烹制五道菜即可，其中四道菜是琥珀肉、狮子头、酿豆腐以及糖醋排骨，另外还请娘子用鱼烹制一道菜。”

这对她来说不难，“府上可有铁锅？”

陶管家不知她为何问这个，还是回答道：“有的。”

“我明日会准时到府上的。”

陶管家点点头，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杜昭华，沉声道：“这是二十两定金，事成之后，会再给杜娘子一笔银子当报酬。”

杜娘子接过那沉甸甸地银锭，这还是来到古代第一次见到这种船型银锭，形似小船，她之前接触到的都是碎银和铜板。

送走陶管家后，她弯起唇角，喜滋滋地对站在一旁的白荷娘说，“今晚给富贵加餐。”

白荷娘担忧道：“明天娘子出去了，食肆怎么办。”

杜昭华闻言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现在每道菜你都学会了，还有元娘帮你呢，不会有问题的。”

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接着说：“小荷，你还年轻，要给未来多做些准备，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识字。”

白荷娘嘟囔道：“娘子，我比你还大一岁。”想到还要学认字，她顿时觉得有重担压在了她身上，要是学不会，娘子会不会觉得她很笨？

“我已经这么大了，就不学认......”

杜昭华出口打断她，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出的话确是不容置疑，“不行，你要学。”

她只好硬着头皮地说：“那我......会认真学的。”

富贵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就美美地吃了一顿加餐，一个煮熟的鸡蛋黄。

翌日早上，杜昭华早早起来，换上了一身男装，对着看的不甚清晰的铜镜，一阵捯饬，特意将眉毛画的粗一些，脸涂抹地黑些。

等一切弄好出门，路过的白荷娘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被杜昭华一把捂住嘴，“是我。”

听到是娘子的声音，白荷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娘子为何这般打扮？”她倏然一顿，明白了为何，今天娘子要独自一人去陶府，谨慎些为好，“娘子这样打扮挺好的，我都没有认出娘子来。”

朝食吃完没有多久，陶府就派人来了，还是驾着马车来的，来人只有车夫，他并不知道陶府要请的是一个厨娘，只是听吩咐来杜记接人，因此，也就用不着杜昭华费心解释。

从陶府侧门进入，就被一个仆人引着去见管事嬷嬷。

庄嬷嬷见到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杜昭华知道这个嬷嬷已看出她是女子身份，这算是默认了。

庄嬷嬷挑选了两个丫鬟给杜昭华打下手，便让人带她去小厨房，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子。

杜昭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眼看去，中年男子看她的眼神带着敌意。

甚至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冷哼一声，“猪肉腥臊又难吃，如此难登大雅之堂的菜式，也出来丢人现眼。”

中年男子也就是徐三郎，他就是气不过，陶府每次办宴会，都会请他来做菜，不仅是陶府，宣阳坊的许多富贵人家，他也是去过的。

陶府这次居然还请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厨子，这也就算了，据说还是烹制猪肉的。

杜昭华面带微笑，故意低沉嗓音说：“将好的食材做的好吃，是锦上添花，不好的食材做的好吃，那才叫真有本事，你说呢？”

徐三郎一噎，只能瞪她一眼，还是个油嘴滑舌的，待会倒要看看她能做出什么美味来。

两拨人在岔路口分开，杜昭华往回廊左边走去。

说是小厨房，却比杜记的厨房大多了，一个灶台上并排着三个灶眼，最左边的放着一口铁锅，除去有两个丫鬟打下手，还有一个专门烧火的丫鬟。

杜昭华指挥她们先处理猪肉，她则打量了一眼那口大铁锅，说是她们主人爱吃巨胜奴和油堆之类的油炸点心，特意为此买了一口铁锅。

本朝用铁锅的人还是很少的，问题是有铁锅的人，也没有用来炒菜，估计功能也就仅限于用来油炸，陶釜在这方面确实差了许多。

东坡肉和狮子头放到灶上炖煮一段时间后，她才去看陶府采买回来的鱼，见有鲈鱼，想到了香滑软嫩的莼菜鲈鱼羹。

虽然没有莼菜，也可做鱼羹。

此时东坡肉的香味从砂锅的缝隙中飘出来，缕缕香气如游丝般钻入鼻腔，在一旁烧火的丫鬟平安最先闻到了，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灶台。

另外两个小丫鬟也偷偷看去，还小声地讨论起来。

杜昭华正在专心地处理鱼，熟练地将鱼肉切双飞片，加盐和蛋清腌制。

锅中倒入鱼头鱼骨煎至金黄色，倒入开水熬煮，一刻钟后就能到奶白鲜香的鱼汤。

捞出鱼头鱼骨，放盐和胡椒，再放入鱼片，勾芡煮开就可出锅。

等最后一道菜也被端走后，杜昭华才放松下来，提出想要去更衣。

其中一个丫鬟春桃走出来，“郎君，请跟奴婢来。”

穿过回廊，再左拐右拐的，杜昭华不禁感慨，勋贵的宅邸是真大，她这会已经知道，这座宅邸的主人是陶县公。

春桃停下脚步，指着右边说：“郎君穿过花园，再往右走到底就到了。”

杜昭华颔首，抬脚往花园走去，幸好她不急，不然要绕这么一圈，真要命。

然而转角就遇到意外，不远处见一娘子被男子拦住了去路。

“素黎，那魏二郎凭什么值得你倾心，不仅长相平平，他还怕他夫人。”男子伸手拽住她。

春香立即上前去拉开他的手，愤然道：“快放手，我家娘子是陶县公特意邀请来的。”

男子嘲讽道：“区区陶县公还不能把我怎样，除了一个爵位外什么也不是。”

素黎冷笑：“郎君除了有一个当国公的父亲之外，还有什么？”况且还是个不受宠的。

男子被挑破内心深处地自卑，顿时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打人，抬到一半又放下，理智回笼，他确实不敢公然挑衅陶县公。

又不甘心就这样放素黎走，她作为北里南曲有名的都知之一，一些勋贵世家都会找她，凭他的身份，他抢不过那些人。

素黎见状垂下眼帘，掩住讥讽。

杜昭华走过去，背对他们，借助视角盲区，对着假山大声道：“陶县公。”

男子闻言倏地放开手，仓皇转身离去。

素黎抬眼看去，那位郎君转过身来，而他背后根本就没有人。

她行礼道：“奴家谢过郎君。”

杜昭华弯起唇角，温声道：“素黎，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

素黎愕然抬头，对面的郎君，不，应该是娘子，见对方冲她眨眨眼。

那双眼如水杏，水眸清亮，是杜娘子。

“虽然很高兴见到你，但是我呢......”杜昭华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人有三急，我先行一步。”说完急匆匆地离开，她这会是真的有点急了！

素黎噗嗤一笑，笑出了声，“春香，我们该去后院了。”

巨胜奴类似现代的油炸麻花。

文中写的是油堆，本来是油左（食）右（追）的，可是应该是异体字的原因，显示不出来，这种油炸点心就类似现代的麻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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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鲈鱼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