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自十五日之后,宋幼禾满心满脑想得都是那日的事,和那日的李悭。

男人的面庞,男人的黑眸,男人唇角的笑意…床笫之间他覆着斑驳旧伤的白皙皮肤,以及环住她时结实有力的臂膀……

她难以不去想他,可想多了却又心冷。

她那日醉了酒,虽是侍寝之夜,却是他照顾她,百般将就。

情窦初开,她便以为这份温柔小意是他的回应。以为他也有一点点的喜欢她。

可现实却朝她头顶泼了一盆冷水,浇得她衣衫尽湿,心灰意凉。

真的只是她想多了吗??

宋幼禾前世的确母胎单身,但也曾有过被他人暗恋表白的经历,所以这方面的直觉向来很准。

可那是在她熟悉的现代。这里的世界冠着封建礼法的帽子,所有人面上都披着虚与委蛇的假皮,或许她的敏锐失灵了也说不定。

得不到答案,她便翻来覆去地想。日常干活的时候经常无意识地走神,一不注意就将手指扎得血珠直冒。于是几天下来,一双纤手又添了好几处新伤。

莲草为她包扎伤口,见她双目空空地盯着某处,一看便是心里藏了事的模样,还以为宋幼禾在思念将军,于是便笑着打趣她几句。

宋幼禾听到李悭名字,下意识反驳,但脸上的神情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又被莲草一番调笑,她不甘心,伸手掐小丫头的敏感的侧腰,被莲草躲开,两人由此笑闹着打作一团。

主仆玩笑间,就听外头的小院里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喧闹。宋幼禾闻声停了动作,心跳没由来快了几分,向敞开的房门外看去,结果却见一个穿着鹅黄襦裙的俏丽女人扬脸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鬟。

年轻的女人神态高傲,眉眼间虽带着几分稚气,举止却目中无人。她踏进屋内,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圈,神情满是不屑。最后才斜眼睨了宋幼禾一眼,敷衍地行礼向她问安,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宋幼禾没看到所想之人,心下失望。她本不在乎礼节尊卑,虽然觉得来者不善,但也未加多想。只是觉得这高傲的女人有些脸熟。

经莲草在旁小声提点,她才想起来,女人似乎是李悭院里的侍女霁月。

霁月是太夫人陪嫁丫头的女儿,自打出生便一直长在国公府里。她生得俏丽,又机灵懂事,深得太夫人喜爱。于是李悭自立门户后就被拨过来,做了他的贴身丫头。

宋幼禾先前给李悭送饭的时候见过她几次,但没有太多接触,一时记不住脸。她待人一向友善,霁月又是李悭底下侍奉的人,就主动邀她同坐。

不料女人见她搬了凳子,只是厌恶地蹙起眉头,朝后退了一步,“不必了。”

宋幼禾一愣,不明白这压根没见几面的女人流露出的无端的恶意从何而来。

自她来到这里,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不友善的角色。当下也不再自讨没趣,看门见山问她有什么事。

俏丽的女人扬了扬眉毛,不耐烦地三两句道出缘由。原来重阳佳节的宫宴上,皇帝新赐了太夫人一批进贡的布料。国公府向来不缺这些,太夫人便做主将这些上品的料子拿来,替将军府内的所有女眷订做新衣。此番前来正是将军差她来问尺码。

李悭,又是李悭。他有空差人来问她的尺码,却没空来陪她多说句话。

究竟是真的忙于公务,还是有意冷落她。

宋幼禾见霁月来势汹汹,并不友善,也不打算说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愿节外生枝,给自己徒然添堵,量齐了院中所有女眷的尺码,就让莲草送人离开。

但一行人出房门不久,就听见屋外廊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宋幼禾不知发生何事,快步跑出去,便看见霁月和莲草两人面对面站着,莲草捂着脸,正面红耳赤地说着什么,但霁月和身旁几个小妮子脸上皆是冷笑。院子里其余几人拦在两人身前,看样子似乎在劝架。

莲草与霁月年岁相仿,却矮上半个头,吵起架来气势上本就吃亏。宋幼禾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她走过去拉过莲草,就发现女孩白净的圆脸上蓦然浮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边缘处还带着血痕。

她看见那道红痕,心中当即火冒三丈,转头死死瞪着霁月身边一个小丫头,

“谁打的?”

她沉声问。那小丫头见她怒目而视,身体抖了一下,随即心虚地偏过了头。

小院霎时安静下来。无人应答。宋幼禾扫过以霁月为首的几个人,皆是脸色不屑之中又带着点得意。

潜台词的意思是,打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宋幼禾阴沉着脸凝视了她一会儿,又走到女人面前,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霁月这才慢悠悠道,“是我打的,又怎么样?”

她面有得色,姿态嚣张。宋幼禾看着她,就联想起了念书时喜欢在学校厕所里霸凌老实学生的小太妹。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了女人俏丽的脸上。

宋幼禾扇完人又拍了拍手,像是在掸掉什么脏东西。她拉着莲草站在女人面前,冷冷道,

“道歉。”

霁月捂着被打的半张脸,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一双美眸充满了吃惊和不可置信。

脸上传来**辣的痛感。对面的女人用足了力气,扇的她耳中嗡嗡作响。

这个女人一向软弱无能,以往欺负她院里的人,也没见她敢多说一个字。

怎么如今像换了个人似的?

霁月在将军府里长这么大,虽然身份上只是丫头,但众人都知道她母亲与老夫人关系匪浅,没人不敢敬着她。连将军待她也是如妹妹一般,疼爱有加,从没有罚过她。

如今居然被一个奴隶出身的小妾给打了???

她一时气急,脸上无光,下意识还手回去,可刚扬起小臂却被人死死攥住。

“你敢还手试试。”

面前的女人冷冷开口,盯着她的双眼如霜似冰。

女人力气极大,霁月感觉自己的小臂快要断了。却无人上前帮忙,热闹的小院一片死寂。

她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女人的第二性征貌似是乾元。

因为将军的原因,府里伺候的下人不是坤泽便是中庸。

所以这个女人是府里唯一的乾元。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一丝害怕,乾元与坤泽天生力量悬殊,除非将军那般意志强大的坤泽,经历了多年苛刻的训练和考验,才能轻松战胜绝大部分具有先天优势的乾元。否则,普通的较量就只有单方面的碾压。

所以这个女人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霁月闭上眼,准备迎接自己的审判。

但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巴掌,女人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下不为例,滚。”

霁月头一回遭遇这么严重的挫折,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此刻得了饶恕,头也不回地飞快带着人逃离了这方小院。

呜呜呜这个女人好可怕。

她再也不要来了。

宋幼禾看见莲草脸上的巴掌印,本来气不过,想暴揍这个嚣张的女人一番。

但真准备动手,看着面前的女人失了血色,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她又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将军府里服侍的所有人,无论老少,皆为坤泽或是中庸。

坤泽身带异香,中庸无味道。而霁月身上有淡淡的香气,想来第二性征应该也是坤泽。

所以后来的交锋中霁月定然意识到了她与她力量差距的悬殊,意识到必然打不过宋幼禾,才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早意识到干嘛这么嚣张,还平白无故招惹自己。

宋幼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是能顶半边天的新时代五好青年,没有恶趣凭借生理优势欺负弱小。

不过这么说来,她自己就是府里唯一的乾元,女人中的女人。

她带莲草回了屋,命小厮打来冷水为小丫头敷脸。

“疼不疼?”

莲草摇摇头,在宋幼禾印象里,小丫头曾好几次为她的事情红了眼眶,但这次与人争执,脸都被打肿了,却异常坚强地没有掉一滴泪。

宋幼禾心疼她被打,问起冲突的原因。小姑娘才瘪了瘪嘴,忽然在她面前跪下,说自己不是故意招惹是非。

“霁月姐姐身边的人一直在说夫人的坏话,姐姐听着,不阻拦反而跟着取笑,奴婢一时气不过,争辩了两句,就…就被打了脸。”

莲草低着头,声音却坚定,“奴婢自觉没做错,是她们有错在先。”

宋幼禾在心中默默竖起大拇指,不卑不亢,好样的。

霁月仗着自己是将军的贴身丫头,不把原主这个奴隶出身的小妾放在眼里。今天终于惹到宋幼禾头上,这种拜高踩低的人早该得到教训。

如此也好,事情一传出去,那些因为歧视她出身而莫名来寻麻烦的人知道了她的厉害,以后就不敢来惹她。

宋幼禾从来不怕被人欺负,可是也轮不到别人欺负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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