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声又一声。
男人躲在窗外的墙体后，用声音不断引诱着十层的丧尸跌落，在1号楼下积起了厚厚的尸堆。
一层，又一层。
最下面的落地就成了爆裂的烟花，砸在地面上，溅开好大一滩奇形怪状的红色。
而渐渐的，随着底下垫底的丧尸越来越多，硬地的冲击力减缓，砸在别人柔软分割的肢体上的丧尸，茫然地想支起身子，但发现自己的手脚已散落在不同的地方，于是只好靠着脖颈和肩膀挪动着身体。
它没有动出多远，就被从天而降的肉块掩埋，在血肉模糊的残肢地狱中，和同类一起变成了残破的碎片。
上方的欢呼还在继续，在男人的张扬笑声里，十层的丧尸一个接一个地自投罗网，在高度差中彻底失去早已变质的生命力。
江亚美的眉头皱成一团，眼中闪过挣扎和不解。
被他们的行径鼓舞，高楼中此起彼伏地传来叫好声。
“牛逼——————”
“张老板冲啊！”
可只有底层的人才看得见，跌落后的丧尸在地上组成了一幅怎样的画卷。
悬吊在外的男人和他的朋友们显然并不满足于区区一层丧尸。
在他人的摇旗助威下，自尊心在膨胀。
志得意满的男人挥舞着手臂，松开紧抓着的十楼墙体，让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晃悠，像是正在对着欢呼和掌声谢幕的演员。
但这只是幕间休息而已。
很快，他带着轻狂的笑示意上方的人送一段绳子，将他又往下送了两米。
早就被喧闹声刺激着聚集在窗前的丧尸愈发激动，望着近在咫尺的猎物流下口涎和粘液。
砰！
如出一辙的计谋。
接连不断的躯体在空中划过，又再次划过，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抛物游戏。
这一次，铺满地面的血肉和肢体迎来了新的一波补充。
有了充沛的缓冲物，幸运的丧尸晃晃身体，挤出了同类的包围圈。不幸的丧尸被压入血肉堆里，但很快拖着残存的躯体出现。
这一切失去了它原先想达到的目的，变成了一场怪物秀。
陆停停眼看着那一片血迹和碎肉组成的图案越扩越大，又被具备活动能力的丧尸拖出了数条交错的痕迹。
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袋。
“老鼠……”
她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张湉。
“变异老鼠，喜欢血肉成堆的脏污。”
夏天的高温、蝇蚊、蛆虫、腐烂的肉。
话音刚落，仿佛是一道预言，陆停停幻听般地侧过头，似乎听到了那无孔不入的吱吱声。
但那是不应该、不可能的。
吱吱。
屋外的喧哗还在继续，屋内也交织着密密麻麻的讨论声。
吱吱。
不可能的。
吱。
陆停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速左右扫视了一圈店内，又神经质般地检查了大门和侧门的防护是否完好。
“停停？你怎么了？”
人们好奇又担忧的眼神。
吱吱。
和无孔不入的老鼠声。
陆停停闭上眼，大拇指按着太阳穴，深呼吸了几遍。
一双熟悉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脖颈上，顺着经脉张弛有度地揉捏。
是张湉，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
她没有拒绝。
冷静下来陆停停。
她对自己说。
吱吱。
陆停停刷地睁开双眼。
“我们换地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张湉连一分钟的犹豫都没有，答应道：“好。”
外界进入了新一轮的鼓掌和喝彩，更衬得室内的气氛凝滞。
“停停怎么了？”何子璇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
“没什么。”
陆停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大家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说。”
她远离窗边，在一个略微僻静些的地方，招呼大家。
有人心存疑虑，有人无所顾忌。
很快，陆停停咽了口唾沫，视线从左到右，和所有人紧盯着她的双眼对视。
“我们要离开这里。”
江志刚不解：“为什么？”
陆停停无力地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开口，停顿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有个预感，老鼠要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变异老鼠？”
在信号互通之后，互联网上也有很多关于变异动物的故事和经历。
和陆停停短暂相持的丧尸鹰。
家里的宠物不慎跑了出去，再一次见面时，已经浑身覆血，变成了不认识的模样。
附近的动物园逃出的大型猛兽，在变异后占据了好大一片领地，在捕猎人类的同时也驱赶杀戮丧尸。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丧尸鼠是其中最瘆人的一种。
因为它无孔不入。
曾经爬过何子璇的脚背，曾经在7号楼猝不及防地夺走人的生命。
只要有管道，只要有空间，哪怕再狭小逼仄，它们也能顺着一点点缝隙穿梭在楼群和小区间。
一只丧尸鼠或许算不上什么。注意下防护，严实地裹起身体，就能够应对。
可当成群结队的变异老鼠出没，顷刻间将人类变成骨架时，没有人会不心生畏惧。
聪聪率先举起了手：“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呢？”
陆停停很难解释自己的预感，但她还是尽力说服众人。
“园区有变异老鼠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是之前爱总的队伍遇到的情况，还是我们昨天在地下一层时，子璇的突发状况，都证明了，园区早有丧尸鼠出没。”
“昨天刷到变异动物的话题时，你们记得有几个帖子是怎么说的吗？”
“老鼠善于打洞、啃咬，攀爬管道不在话下，狭窄的水域也挡不住它们。嗅觉非常发达，变异鼠更是闻声而动。”
“而且，人类丧尸对人类丧尸的血肉没有兴趣，但丧尸鼠却乐于啃食所有腐肉和血食。”
“你们看外面那一堆血肉。”
“明天天亮，太阳一照，温度上升。”
“我没有确切依据证明毁灭性的丧尸鼠潮一定会来。”
“但我真的有不好的预感。”
陆停停的话说完，沉默接手了便利店内的气氛。
“唉。”
江志刚揉着脑袋，双手从前往后拨着头发，又从后往前理顺。
刚安生下来不到一天，就又要重新去寻找新的落脚点。
陆停停的心里也充满了不安和焦虑。
江志刚叹完气后，抬起头来直视着陆停停，皱着眉头。
陆停停等着他开口，没有挪开一点儿视线。
在场的人都等着他开口。
江志刚的眼中闪过纠结，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问道：“我可以带上关东煮的机器吗？”
聪聪：我就知道！
江亚美：猜到了，拿捏。
陆停停失笑点头：“可以，我们会想办法的。”
“那我就没有问题了。”江志刚往后一仰，俨然一副自在潇洒的模样。
江亚美双手合十：“我也没有。”
她是不讨厌折腾的，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折腾，不好好折腾，就不算好好活过一遭。
何子璇和聪聪都表示没有问题，换地方就换地方吧，反正都是这一波人，大家也不是第一回找据点了，换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总不是一件坏事。
已经沉默了很久的赵阿姨也投了赞成票。
张湉更不用说。
剩下的几人已经成了少数派，他们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先开口。
“我有问题。”
罗菲模仿着何子璇和江志刚经常做的举手动作，开口道。
“刚刚你说话的时候，我把你的意见概括了一下发到了Fan上。”
“有的人听进去了，有的人说我们纯粹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有的指责我是不是羡慕嫉妒恨。”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罗菲的话成功地让好几个人都掏出手机查看了一圈外面的动向。
1号楼行动实施者和他们的簇拥者显然不接受这个没有实证的揣测，也对“去高楼、封通道”的建议嗤之以鼻，认为这就是无稽之谈。
有人出来说自己确实在园区里看到过老鼠，也很快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与之相对的，也有人听进去了她们的意见。
“我的问题是，能不能尽快。”罗菲指了指外面那滩肉，“说实在的，一楼的生**验确实欠佳。”
“到时候发物资，也是从上往下，咱们不说抢占先机，但也别太落后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只有五人还没表态。
董灿和钱小芯对视一眼，立刻下了决定：“一起走。”
和大部队在一起，是她们的安全感。
没啥好说的了，罗菲直接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王晓靖和刘海男自然是跟着罗菲跑，且现在这个局面，傻子才会执意留下来。
而长发男？
罗菲：谁啊？不在乎。
张湉拍了拍长发男的肩膀，送上了一些浅薄的同情，随即毫不留情地离开。
还有大把工作要做呢。他多做一点，陆停停就轻松一点。
屋外的狂欢还在继续，但在五号楼一层的店面内，没人有闲心关注外面浮夸扭曲的表演。
所有人都要迁移，这时候也不用管物资的分配，应装尽有、能装都装。
所有大号编织袋和补货用的塑料箱全部被用上，胶带和剪刀数层落在地面上。
江志刚和张湉主管整理行囊，带着好几个人忙得团团转。
另一侧，陆停停拉着赵阿姨坐下，又叫上了罗菲和江亚美，一同研究更重要的问题。
——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