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东晞巷钱寡妇受骗

“什么?”

“你说他还在怪你。”

楼明月:“……”

她以为是梦。

林颂低头时最像卫执,如今连语气也像了。可他终究不是他,她也不能将一个人当做另一个人的替身,如此对两个人都不公平。

“明月姐,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林大哥的事情?”吉祥晃着脑袋好奇。

“小孩子家家,别多问。”

楼明月心虚,她揪住吉祥的衣领故作狠恶道:“也不准去问他。”

吉祥根本不怕,仰起头:“哼,没意思。”

“什么东西没意思?”

楼明月扭过脸,正和林颂四目相对,他定定地望向她。

“没什么。”她微笑,后颈泛起热意。

旁边吉祥几欲张口,再次被楼明月眼神威胁。她索性打发吉祥外出跑腿,待人走远,楼明月朝林颂端端正正行个万福:“明月酒后失态,若是做了什么出格之事,还请公子恕罪。”

“你…记得么?”

“不记得。”楼明月立刻说,语气坚决,反倒像欲盖弥彰。

可她说她记得,又该怎么同他解释?还不如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

“是么?”林颂温和地笑笑,没继续问。

厅内一时陷入寂静,楼明月绕去柜台倒茶,她转移话题:“林公子,你读书不忙么?怎么有空常来?”

拎茶壶的手抖了一抖,宿醉未醒,她真是昏了头,笨嘴拙舌,这话突兀生硬,好似她不欢迎他来。

她端起茶盏,奉至林颂跟前,充满歉意道:“林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林颂抬手去接。

他明白什么?

楼明月一晃神,和林颂指尖相触。茶是热的,他的指尖是凉的。

楼明月缩回手,退开两步,颇有些不自在,“这是桂花蜜泡的。”

林颂亦无心喝茶,他稍抿了一小口便放下,“我方才在苏府向老师请教,来找娘子是因为,有一桩生意要请娘子来做。”

“什么生意?”楼明月霎时睁圆了眼睛。

林颂捏紧指尖,偏过脸,他怕她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让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妄念。

“房大人年内回京,房家想典买个宅子长住,托老师留意。我听闻后,向老师举荐了娘子。”

“果真?是那位房居士么?”楼明月兴奋道。

“正是。”林颂点点头。

房彦,房积清,除了是湖州通判,更是位才华横溢的名士。其词清丽婉约,多为妇人所爱。

房大人和苏侍郎相差五岁,是同届考生,年轻的时候又在大名府共事三年,在青州共事六年,二人因此成为莫逆之交,结通家之好。

现下房大人做了三年湖州通判,任满回京述职,累迁京官,十有**长住都城,因而决心用积攒了二十几年的身家买一座宅子安居,与苏侍郎相约致仕后卜居开封。

楼明月喜道:“房大人预备花多少银子?有何要求?只喊了我一个房牙么?”

“还有其他人,此事由简之兄负责,我想娘子应不愿错过。”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此乃房家要求条目,所有都写在上头了。”

楼明月打开一看,不简单。

房大人希望去衙署办公务不需花费太多时间,还想有个好的花园子;老夫人喜欢热闹,想自己住的院子看曾孙子曾孙女方便些,小姐则想要清净;夫人怕冷,房大人又怕热,三位公子同少夫人也各有各的要求。

为了上朝办公方便,官员们多居于皇城附近,因而皇城周围坊巷是汴京贵地之一,均价最高。

房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在室女,两个出嫁的女儿,孙子孙女,家主、夫人、老夫人,以及门客幕僚,奴婢仆从,拖家带口将近一百号人。

一家子住难免有个磕磕跘跘,既然他们花大价钱,想来谁也不愿委屈。这么些人,要住得舒服,买太平坊、景和坊之类紧俏地段的房屋,银钱决计是不够的。若要买苏家所在福盛坊的宅子,他们提出的要求亦多半无法满足。

需做取舍。

“我四处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宅,必定为公子将此事办妥。”

楼明月知道这件事是林颂想着她,她承他的情,必须要办好才对。即便房家最后没选她挑的房子,能不拂林颂的面子,让房家记住玉宇琼楼,记住她楼明月也是好的。

“嗯。”

厅堂内又静默了一瞬。

楼明月从不是个扭捏之人,面对林颂,她居然变作锯嘴葫芦,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

“我…”

二人同时出声。

“我…我走了。”林颂站起来告辞。

“好。”

楼明月向左,林颂向右,稀里糊涂,差点儿又撞上。

“公子慢走。”

***

楼明月带着吉祥如意出门,去大致符合条件的房宅勘查,连找了三四个都不满意。

渐渐都出了汗,他们站在树荫下歇息片刻。

吉祥用袖子扇风:“明月姐,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我怎么就记不住呢?”

“多走几遍,一条街走个成百上千遍,总能记住。东家多片瓦,西家少块砖你都察觉,还不算出师。砖是什么砖,瓦是什么瓦,为何多,为何少,谁掏钱,谁花钱,眼看明,耳听清,才算摸到些门路。”她一字不落,“这是我娘、你们姨母教给我的道理。”

“遵命,师傅。”吉祥如意作揖道。

走至东晞巷,孙宅门口围了许多人,纷纷探头往里挤。

楼明月问蹲在墙根卖水瓢的货郎:“今日孙宅怎么如此热闹?”

货郎往后一指:“孙家来了位新租客,是位富贵公子,正派发土仪呢。”

钱邈的官人孙二郎八年前没了,她成了寡妇,两个儿子均未及弱冠,内宅有一个丫头帮忙,外边是一个管家并一个小厮帮她走动,产业丰厚,日子过得滋润。

因家中人口简单,孙宅的前厢房空着,钱寡妇便托楼明月出租。

看见楼明月,孙宅的管家跑过来请。

“往年举子租房,送主家的礼从来薄之又薄,这位于公子出手倒很大方,着实少见。”

钱邈比个手势,眉宇间掩藏不住欢喜:“他给租金,二十两银子掏得痛快,你说我是不是捡到个大便宜?”

那于公子所穿衣物看着的确是上好的料子,均是汴京时新的,倒不像外乡人。

楼明月留了个心眼:“公子是哪里人?”

“小生祖籍湖州。”

她正想要打听房大人的喜好呢,便问道:“公子是湖州人士?那么可曾见过房通判?”

“有幸在学舍见过通判一面,果真名士风流,不拘小节。”

“坊间传闻房居士爱湖州的径山茶,不知是真是假?”

于公子笑道:“湖州的径山茶清香,小生进京赶考带了些,已全部赠给钱夫人品尝。”

他应对无虞,楼明月总有点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她将钱邈拉到一旁提醒:“姐姐,万事小心些。”

“他带着六七个仆从,应该没事罢。”

“我叫管家一桌酒菜,你带两个徒弟入席?”

“不巧,今日有事。”

“那我不留你了。”

第二日,于公子摆酒席回请。

第三日,于公子兴致不减,又再请。

第四日,楼明月去陶然巷找林颂,路经东晞街,孙家门户大开,

“都快午时了,怎也不见院中有人?”

对门择菜的婆婆招呼楼明月:“我正奇怪呢,一上午他们家哪个也没出来过。”

吉祥喊了七八声,大嗓门将好几个街坊邻居喊出来了,孙宅却根本没人应。

“不会出什么事了罢?”

事出反常,楼明月提议道:“要不,我们进去瞧瞧?”

“走。”

众人拿了菜刀、火钳、榔头、剪子,麻绳以防万一,由楼明月打头,小心翼翼进入孙家院中。

厅堂上,主仆五人被绑在一起,个个都呼呼大睡,厢房内,柜子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有贼盗光顾。

“钱姐姐,钱姐姐,你快醒醒。”楼明月使劲摇也摇不醒钱邈。

众邻居给他们解开绳子,无奈一人一碗水泼在面上才醒。

钱邈缓缓睁开眼:“明月,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何事?”

“你家里可遭了贼啦。”

“快看看丢了什么?”

“钱寡妇,我帮你报官去。”

众人七嘴八舌道。

楼明月给她擦干净脸,钱邈揉着额角回忆:“我就记得昨夜喝酒喝得高兴,二更天仍未歇,过了几巡,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啊!”钱邈大叫,“我的银票,我的首饰,我的字画,我的白玉寿桃,我的紫檀狼毫笔,没了,全没了!”

她又要晕,楼明月和邻家嫂子一同将人扶进卧房。

楼明月一面给钱邈顺气,一面让吉祥去外间照应。

少顷吉祥过来回话:“找大夫验过了,说酒中含有陀陀花,味道香甜,可致使人昏睡不醒,小黄狗整夜没叫也是他们给喂了那东西。”

“阿黄怎么样?”

“无妨,它也只是睡过去。”

钱邈松了一口气。

“我说他怎么眼睛眨都不眨,原来是因为有利可图。”她看着空荡荡的多宝格恨道,“天杀的贼人!我的钱!”

于公子一行人一夜之间没了踪影,东西是谁偷的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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