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下，你回头，我就在那里。

——备忘录13

中秋节放假的第一天，谢慕照旧晨跑完做好早餐给云霓温着一份放在厨房里面，人在阳台上给新移植的那盆茉莉花浇水，修剪叶子，刚好八点整。

身后传来响动，谢慕放下喷壶转身看向主卧室的方向，云霓已经梳妆好了。清晨的阳光落进室内，身穿米白色的小香风外套的姑娘被光偏爱，眉眼柔和，雪白的肌肤显得更加细腻透亮，卡其色的A字长裙显现出纤细的腰肢，左侧耳边的长发今天特意用一个珍珠发卡夹起来了，露出清晰秀丽的侧脸，静谧空间内有人在胸腔深处感受到猛烈跳动。

云霓低头重新打量了下身上的装扮，她对着衣帽间里的镜子摆弄了许久还找好友周茉旁敲侧击参考过意见。没什么问题吧。可谢慕盯着她看了许久也没说一句话，有些不确定问道：“我今天的装扮不合适吗？”

阳台和客厅之间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移门，此时关着，一人从主卧出来站在客厅里，一人仍站在阳台上，云霓的声音谢慕几乎听不清楚，只能隐约看见她的嘴唇在动，似乎在与他说话，他上前打开了玻璃移门，尽管没听清也猜到了前面她在说什么，“很漂亮。”

“我这么穿没什么问题吧？奶奶……”

“无论你穿什么她都喜欢。何况你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谢慕认真道。

云霓与家中亲戚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自己的奶奶更是对她这个“灾星”恨之入骨，因此她对如何讨长辈喜欢一点也不精通，或者说在和父亲家中的长辈相处当中没有人喜欢她。她怕，怕谢慕奶奶会不喜欢她。

“先去吃早饭吧，我本来想着我们中午去你能多睡一会儿就把早饭先给你温着了。”谢慕走近云霓身边，努力缓解她的紧张，“别太紧张了，奶奶不是会为难人的人，而且无论怎么样，一切都有我在。”

“我们之间设置一个暗号，如果你感觉不舒服了或者应付不来了，你朝我眨一下眼，一切都交给我，你就当去邻市玩一趟。”

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那双一眨一眨好似在探究什么的漂亮眼眸，同样也一眨一眨的，“很紧张，怎么这样看我？”

云霓收回思绪，迅速转移视线，羞恼反驳，“没有。我……我好饿啊，我先去厨房拿早饭了。”

话音一落，人就急急忙忙走向厨房甚至小跑起来。谢慕被云霓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他刚有做什么吗，怎么突然跑了？

两人收拾完东西没按原定计划走，直接开车去邻市谢慕奶奶那儿，到那儿刚好中午十二点多。谢慕停好车两手拎满礼盒，领着云霓往奶奶家中走，结果凑巧正好碰上了被奶奶赶回去的谢老爷子。

爷孙俩一碰面，皆是一愣，双方都没料到会在这相逢。谢老爷子自然看见了走在谢慕身侧的云霓，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赶走了，敢情是怕自己欺负孙媳妇，打扰她们祖孙几个相聚氛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

谢慕没想到他们提前来会碰上爷爷，一步上前坦然地挡住了老爷子审视的目光，眼神警惕，嗓音淡淡而没有任何情绪，喊了一声“爷爷”。

云霓在和老爷子见面的那一瞬她隐隐有些感觉对面的谢慕爷爷似乎有些奇怪，在看到她们来时十分诧异好像根本不知她们会来。

“爷爷，你是不是要走了？”谢慕故意稍稍侧转身子让出路来，这是催着老爷子赶紧走了，“奶奶她……”

“干什么，你奶奶让我出来接你们！”谢老爷子哪会不知谢慕是在用他奶奶的名头赶自己走呢，但在孙媳妇面前他不能丢面子。尽管冒着再次被老婆子赶出来的风险，他也要硬着头皮带他们回去，他可不是被赶出去的那个。

老爷子挺着一股气，傲然转身，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就是真的，边走边故意训斥道：“知不知道我和你奶奶等了你们多久，到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谢慕担心云霓会因老爷子假模假样的训斥而担心，边漫不经心时不时应和谢老爷子一句，不然没人应和这老爷子可能会真生气了；一边慢慢放慢步调无声示意云霓不用担心，爷爷只是嘴上说说唠叨几句不用放在心上。

忽然，说到兴头上的老爷子突然转了个身。他还以为谢慕这小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肯认真听自己的话了，结果一转头顿时明了，在哄老婆呢，依旧没把他这个爷爷放在心上，只是装模作样敷衍地回了几句不让云霓担心罢了。拐杖轻轻一震地面，此时像个老小孩一般故意调侃谢慕：“果然结婚了就是不一样，眼里只有老婆了，没我这个爷爷咯。”

接着装作生气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也不管剩下的小俩口什么反应。

“谢爷爷是不是生气了，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了？”云霓不知道爷孙俩之间玩笑般的较劲，当了真。

“我们刚才来的时候，我也忘了和你说要和你奶奶说一下我们会提前到的。”

“我和奶奶说过了。爷爷那儿你也放心他不是对你生气，他是在和我较劲。前几天我把他给气着了，他有气没处撒现在找着机会了在报复回来呢。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虽然看着严肃可实际上就是个老小孩。”

“有奶奶在，他不敢怎么样的。”谢慕讲这话时也不避讳谢老爷子就在前面等着恐怕会听见。他知道到了奶奶这怎么样都有人撑腰了，毕竟事实确实如此，他也没说假话。

云霓听着谢慕描述的谢爷爷和她所看见的威严老人截然不同，原来谢爷爷私底下竟然既是个爱较劲的老小孩，又是个怕谢奶奶的妻管严啊，忍着笑意不禁感叹一句：“没想到谢爷爷还有如此反差的一面呀。”

“你们家是不是都是妻管严啊？应该不算叫妻管严，叫比较爱老婆更恰当吧？”好奇心一上来，嘴巴明显动得比脑子更快，话一脱口云霓才意识自己怎么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试图开口在谢慕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转移话题。

可谢慕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停下来正对着她，人看起来一如往常般闲散肆意，嗓音含笑，注视她的目光却非常认真，“我想想，我爷爷，我爸应该属于爱老婆那一类的。”

“但是，我自己嘛……”谢慕特意在说到自己时，故意拉长了音调，停顿了一会儿。

“谢奶奶和谢爷爷在等我们了吧，还是快些走吧，让老人家等久了不太好。”云霓慌慌张张抢过谢慕手中几盒礼品盒，匆忙往前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其中，似乎害怕他下一秒会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答案。

谢慕望着那慌忙急促的背影，低笑出声，喃喃道：“我属于特别爱老婆一类的。”

等谢慕慢慢悠悠走到奶奶家门口时，谢奶奶早已一脸慈爱地拉着云霓坐在小院里热情招呼她，嗔怪着都结婚了怎么不早点来看她……又问谢慕最近有没有欺负她了，让她不用怕奶奶给她撑腰……

云霓看起来有点招架不住谢奶奶的热情，似乎根本没想过老人会对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孙媳妇这么满意，正打算把前面自己买的礼物送给老人时却发现刚才急忙之下从谢慕手里抢过的礼品盒不是她买的。

“奶奶云霓给你准备了礼物。”谢慕将自己准备的和云霓准备的礼物全部摆在了奶奶桌前，统称都是云霓准备的。

谢奶奶看着满满一桌的礼品盒，笑得更加开怀，但嘴上却怪道：“人来就行了，给我这老婆子带这么些东西太浪费啊！”

握着云霓的手愈加紧，老人手心的暖意慢慢度到了云霓的掌心。

“不会，奶奶这是我和谢慕一起准备的一点心意，您能喜欢就好。”云霓感受到那点暖意，也回握住了谢奶奶的手。

“臭小子，你瞧瞧还是我孙媳妇贴心，不仅给我带礼物，还会哄人。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嗯。”面对调侃惯来会笑着调侃回去的谢慕头一次没反驳，并且十分认同这个事实。

这弄得谢奶奶吃了一惊，拍了拍云霓的手，笑他，“孙媳妇啊，看来这小子自己也知道他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呀！”

云霓明显愣了一下，看向谢慕，他仍然是一副散漫而自若的样子，仿佛真的认同谢奶奶所说的，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假的。

回过神来，云霓的笑容不似前面那么自然，“奶奶，谢慕他也挺好的，他挺会照顾人的。”

“孙媳妇你别替他说好话了，奶奶都知道的。他要是敢对你不好，”谢奶奶说话间瞥见悄悄走进来的谢爷爷，向那方向瞪了一眼，“或者说有任何人敢欺负你，奶奶替你教训他。不用怕！”

“有奶奶给你撑腰，从今往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不仅有我，还有奶奶。”谢慕笑着附和道，依旧是那副散漫的神情，可话却是认真的，仿若他们之间不再有那张纸的存在，仅仅只是刚结婚的年轻夫妻而已。

“谢谢奶奶。”云霓笑着应下，也不知是否将话当真了几分。

谢慕倒映着云霓身影的黑眸闪过一丝落寞，转而又恢复如常将阿姨送上来的茶水给两人倒上。这时，刚在一旁不知在院子里欣赏些什么的谢老爷子也凑了上来，在谢慕身边坐下，适时咳嗽了一下，让谢慕给自己也倒一杯。

聊得正开心的谢奶奶听见动静往谢爷爷那边看了一眼，拍拍云霓的手站起身来，说：“孙媳妇让阿慕带你到附近转转，我们这儿空气好，环境也好，去逛逛。”

“奶奶啊，给你准备好吃的去。”

这些年尽管家里面都有保姆做饭，用不着谢奶奶亲自下厨，但每逢谢慕来，她还是更喜欢自己来做些菜给小辈吃，况且这次云霓来了，她更乐意下厨做些菜肴了。

谢奶奶一走，原本在那儿悠闲喝茶的谢爷爷也立马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小院里便仅剩下谢慕和云霓两人了。

“去走走？”谢慕率先站了起来。

云霓整理了下自己裙子，也随着离开凳子，“走吧。”

乡间小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秋风轻轻一吹，地上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外衣，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云霓走到一棵桂花树下，伸出白嫩的掌心，风却停了。

正当她打算缩回干净的手心时，头顶上树枝忽然晃动起来，不止手心盛满了桂花，乌黑的发丝上、穿着米白色小外套的肩头也落满了一朵朵小巧的桂花，云霓惊喜地望着眼前这场独属于她的桂花雨，转身回头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