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最近见鬼太多，一种本能上的警觉让顾子沨没有马上开门，他按着发疼的左眼，将右眼靠近门上的猫眼，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顾子沨试探性地问了句：“丁川？”

外面没有回应，但有节奏的敲门声却一直在继续。

“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

顾子沨准备给丁川打个电话，正掏手机的时候，丁川的电话竟然打来了。

“喂，子沨哥，我这才忙完，正往你家去呢，半个小时后到啊！”

顾子沨瞬间明白门外的人不是丁川，甚至可能都不是人。他如果不开门就这么耗着，丁川半个小时后一定和门外的人打个照面，是人倒是最好，毕竟丁川这小子是个警察，若是别的东西…

不能让丁川来。

顾子沨正要说话，哪成想丁川挂电话飞快，他一个“你”字刚刚出口，对面已经传来了忙音。

“草，这狗东西！”

顾子沨连忙回拨过去，却提示占线。一句国骂梗在嗓子眼，顾子沨重拨了一遍。这回接通了，却不是丁川，而是沙哑又粗粝让人分不清性别的声音。

“开门…开…开门……开…门………”

“开你麻痹。”梗住的国骂冲出嗓子眼，顾子沨挂了电话给丁川发微信。

【先别来，我有急事不在家。】

刚刚发送的下一秒，聊天界面就显示了回复。

【开门】

【开门】

【开门】

【开门】

疯狂刷屏的“开门”让顾子沨的提示音一阵乱响，原本是白色的聊天背景竟然慢慢变成了血红。

妈的，开始恐怖片常见套路了是吧？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遭遇本就让顾子沨憋着口气，他暴躁地在微信也回了一句“开你麻痹”后，把丁川拉黑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没完没了了是吧？

顾子沨掏出那把铜钱剑，咬咬牙拿着水果刀在左手掌划了道口子。这几次事件让顾子沨深觉自己的血比那所谓的咒语好用不止一星半点。他把血甩在铜钱剑上，果不其然，剑身开始闪起金光。

他握剑走到门口，吸气沉腰，右脚微退半步，手上用力隔着门把剑刺了出去。

并不锋利的铜钱剑居然毫不费力地穿透了金属防盗门，刺到了门外不知什么东西上，发出隐约的“噗嗤”一声。

沉重的声音响起，似乎是重物撞到了门上。

顾子沨再次透过猫眼看向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半点儿光亮也无。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将剑从门上拔出，而是将剑柄换到左手，右手按在门把手上，缓缓压了下去。

金属防盗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顾子沨只觉得门板好似有千斤重，他第一下竟然没能拉动。

随着门被拉开，屋内的灯光照亮了漆黑的楼道，也让顾子沨看清了一直敲他门的东西——一具苍白冰冷的尸体。

铜钱剑正穿过它的胸腔，将它死死地钉在了防盗门上，它的头紧贴在门板，把猫眼挡了个严实。

顾子沨稍微站远了点，把尸体上下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觉得眼熟。

尸体身上是医院的病号服，前胸和后背对称着有几处血迹。

顾子沨盯着看了一会，想起来这具尸体正是今天下午惨死的那名大货司机。

草，不是吧。

顾子沨心底暗骂一句，敢情是我的仇家啊？

他翻了个白眼，准备回屋拿手机给袁静深打电话。刚转身，就见一只黑黄相间的猫头从客厅地面的中间位置缓缓浮了上来。

猫头一边上浮还一边开口道：“哎呀你家住一楼真是方便啊。”

顾子沨站在门口，身后是被铜钱剑串在门上的尸体，眼前是正从地下往上浮的猫头。

哪个都他妈让人心理不适。

罗丰把自己的尾巴从地下拽上来，转头看见门口一动不动的顾子沨以及门上的尸体，他捋了捋自己胸前的毛，问：“你这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吗？”

“你呢？又干什么去了。”

“下去汇报工作啊。”罗丰扭着屁股绕着尸体看了一圈，“这是尸傀啊，怎么出现在这里？”

顾子沨挂断了和袁静深的通话，他指了指泛光的铜钱剑，“我拔出来会怎么样？”

黑黄的猫从地上直立而起，英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顾子沨面前。他伸手抓住尸体的后领，将这具尸傀从剑上撸了下来。手法之残忍，力道之强悍，让顾子沨头皮发凉。

“不会怎样，你这一剑阻断了控制它的灵力流，它现在就是一具普通尸体。”罗丰个子高，提着大货司机的尸体就像拎着一只鸡，他甚至还左右晃了两下。

“…你能不能对死者尊重一些？”顾子沨一脚踹在罗丰膝弯，高大的男人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条件反射伸出手去扶墙，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拎着一具尸体。

尸体苍白的脸被重重按在墙面上，在雪白的墙体上留下一个灰白的印子。

罗丰呲牙咧嘴站直身体，把尸体放平在地上，看到面部并没有什么损伤这才放了心，他回头瞪了顾子沨一眼，骂道：“你他娘的对死者就尊重了？”

顾子沨装作没听见，他把丁川从微信黑名单里拉出来，拨通语音电话。这次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灵异现象。

丁川过了好久才接，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喘，“子沨哥，我去不了了。刚去商超寻思买点东西带过去，结果碰一小偷，我刚逮着，得回局里做笔录。”

顾子沨巴不得他来不了，闻言忙道：“你忙你的，改天给你补上。”

丁川就等着他这句话，乐颠颠地应下后瞬间挂了语音，生怕顾子沨反悔一样。

罗丰坐在沙发上等他打电话，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的锁骨前空空如也，之前变身时戴的那条猫眼石项链不见了。

顾子沨没注意到这微小的变化，他把罗丰从沙发中间扒到旁边，自己也坐下了。

“我给袁静深打过电话了，他来善后。”

“那挺好，他什么时候到？”

要不怎么说袁队长是为人民服务的好榜样呢，顾子沨的电话挂了才十几分钟，他人就已经杀过来了。

屋门四敞大开，正对门的客厅中央躺着一具惨白惨白的尸体。这不仅明目张胆，甚至胆大妄为。

袁静深来的时候正见着这一幕，吓得赶紧关严了门。

“做遗体告别呢？还在这展览是吧？”袁队长戴好手套，蹲在尸体旁边细细地看了一遍，手指从尸体头顶探到胸口，又摸到小腹。他面色严肃地站起身，和坐在沙发上的罗丰交换了个眼神。

“是尸傀。”袁静深点点头，目光转向顾子沨，“你看，我就说不是我的仇家吧。”

顾子沨着实是不太想理他，“尸体之前在哪？”

“医院。”袁静深掏出随身的记事本，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也联系不到家属，就暂时停放在太平间了。法医那边也检测过了，不是酒驾，也不是毒驾。”

“呵。”顾子沨被逗笑了，被一个非亲非故甚至第一次见面的人当街以同归于尽的方式谋杀，还是和个警察一起被谋杀，这种事情简直比□□约拜登一起去肯德基疯狂星期四吃全家桶还要好笑。

袁静深估计也觉得离谱，他挠挠头把记事本翻到下一页，“人都死了，就算是谋杀也没得判。昨天联系不到家属，我就回局里查了一下，死者可以说得上是孤家寡人了，单身汉一个，只有个70多岁的老母亲，前年也去了。性格木讷不合群，也没什么朋友，在建筑公司开大车，那车钢筋是工地新订的货。”

“这可真是…啧啧。”罗丰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里带着丝调侃，“再合适不过的杀手了。”

“我本打算去查查他最近的行程轨迹，没想到却出了这事。”袁静深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陷入沉思，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沙发扶手，“肥猫，说到制傀，你能想到什么？”

罗丰闻言抬起眼皮瞥了袁静深一下，“有能力和技术制尸傀的，除了湘西赶尸一脉，就是苗疆蛊师了。自从实行尸体火化，赶尸一脉就没落了，现在怕是没有了。至于蛊师，苗寨最厉害的那个，也死了几十年了。”

“难保不会有传人。”袁静深拈指成花，嘴唇翕动，一串梵文自唇边逸出，仿佛绷带一般将地上的尸体缠了个严实。他抬抬手指，梵文裹着尸体竟缓缓升到了半空之中。“我带这个回局里，看看能不能追踪到灵力流的来源。你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

袁队长来去如风，眨眼间人就不见了踪影。顾子沨坐在沙发上托腮想了一圈，硬是没想出自己有什么能用同归于尽的方法来灭他口的仇家。他把之前的委托全部查看了一遍，除了抓老鼠灭蟑螂就是跟踪小三，这有什么好结仇的？

罗丰又在翻他的冰箱，这肥猫要么就几天不回来，回来了就只会满冰箱找吃的，仿佛把他家当成了自带三餐的酒店。他翻了一圈没找到什么现成的，转头瞥见顾子沨之前准备好的食材，他指着料理台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请丁川的，他没来。”

“做了？”

“哈？”

“不然明天该不新鲜了。”罗丰理直气壮，甚至还要点菜，“再加个糖醋鲤鱼？我可以现在去买鱼。”

“再多说一个字你就滚出去。”顾子沨活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畜生，蹭吃蹭喝不说，还敢指手画脚。

“不白吃，有回礼的。”罗丰从裤兜里掏出本书，封面古香古色的，就是破了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顾子沨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上书六个大字：《茅山道术大全》。他翻开看了几页，除了捉鬼术法还有些内家功法，修体练气的。顾子沨一时间以为穿越到哪本武侠小说里，偶遇了一位世外高人传他武功。

“你在哪个地摊淘来的西贝货？”

“这可是集陆修静、陶弘景、王远知和李含光等大能之智慧的精华！”罗丰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了袋小鱼干，看距离过期还有一天，赶紧撕开倒进嘴里。

顾子沨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无语地把人撵出去买鱼，自己坐在沙发上翻看那本《茅山道术大全》。

不知是不是给铜钱剑开光时那道金光的缘故，顾子沨只觉得书上看在眼里的字仿佛活了一般，有意识地自动往他脑子里钻，艰涩难懂的道术咒语和炼体练气的功法在他脑海里自然地融会贯通，以前从未听过见过的东西，就这样无师自通了。

顾子沨完全沉迷其中，不自觉的拿出铜钱剑跟着书里运起了功法，就这样边看边比划，转眼间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等他翻完了整本书，这才想起出去买鱼的人还没回来。

晚上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罗丰去买鱼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这个时间他只能去不远的24小时超市。

那家超市距离顾子沨家多说也就800米，就是爬，这么久也该爬回来了。

不会是遇到了下自习的女大学生，色迷心窍请人泡吧喝酒蹦迪去了吧？？

顾子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赶忙掏出手机要给罗丰打电话，掏到一半想起罗丰那厮是个阴间手机，估计根本联系不上。

无奈之下他只好穿上衣服准备出门去找，刚走到门口，门开了，一只黑黄相间的猫扭着肥胖的身子挤了进来。

“你干什么去了？”顾子沨让开路，看着罗丰疲惫地走到沙发边跳上去，然后一个葛优瘫倒在了垫子里。

卧槽不会真的约女大学生去了吧？

“我去买鱼的路上，见到个人。”

顾子沨没敢接话，生怕对方突然蹦出来句“一个杨柳细腰肤如凝脂的美人”。

“你怎么不问是什么人？”罗丰显然对站在门口那人的反应不满意，他把脑袋从垫子里拔出来，努力抬高他那短粗的甚至看不出来的脖子。

顾子沨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什么人？”

罗丰：“一个杨柳细腰肤如凝脂的美人。”

顾子沨：“……………”

“我还没说完！”罗丰看顾子沨表情不对，忙补充道，“和一个医生在一起！”

顾子沨忍无可忍：“说重点！”

“医生是个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