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地广人稀，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随着华夏沿海近些年的迅猛发展，吸引了很多年轻人走出这里，再加上国家要求保护环境，退耕还林等政策一出，大片的自然地区得以休养生息，生态环境恢复得越来越好。

因砍伐与山火而逐渐稀疏的原始森林在次生林的出现下也再次恢复生机。小老虎的母亲，十月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停在树下的乌非，李行藏冲着飘在树梢上的何亦舒招了招手。

“咋了老板？”在雪城这两三个月，让何亦舒也染上了一些东北的说话习惯。

“你不是一直害怕乌非吗？看着。”李行藏带着何亦舒小心地退到几棵红松外。

看什么？何亦舒有些摸不着头脑，正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震彻人心的怒吼，即使她已经变成了鬼魂，但这样刻在基因里的声音仍然让她浑身一抖。

靠！什么玩意儿？！何亦舒瞳孔猛地睁大，一个激灵下浑身的阴气直往外冒，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本能之下的反击。

“啪！”李行藏顺手拿起纸钱拍在了她的脑门上。

“发什么疯？”她无语地放下手中的黄纸。

何亦舒大招被她打断有些懵，顺着她眼中的欣赏转头看去，那是一只怎样的生物啊！

高耸的脊背披着金黄色的皮毛，阳光透过红松林洒在它的身上，金灿灿似乎要灼伤她这双厉鬼的眼睛。黑色的条状纹均匀地分布在它身上，延伸至身后摇晃着的粗长尾巴，何亦舒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嗯，险胜。

“你不是喜欢小猫吗？看，多漂亮！”李行藏眼中的赞美已经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何亦舒尴尬地看着她雀跃地踮起脚尖，又望着已经转身朝她们走来的森林霸主。

老板，你管这……叫小猫？！

它优雅地迈步，丝毫看不出平时小男孩形态的活泼与可爱，是威严，是稳重，是神秘……

额头的斑纹形如汉字，仿佛是在为它霸者的身份加冕。

曾经只出现在屏幕与书中的威武生物就这样来到她的面前，精光四射的两只大眼睛盯着她，让何亦舒不自觉颤抖。她不知道这颤抖是惧怕，或是激动，只觉得自己似乎闯入了一片梦幻的世界，红松、落叶、阳光……还有眼前美丽的东北虎，她是真的在做梦吧？

乌非盯了她几秒，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你咋的啦？咋还哆嗦了呢？”

小男孩尖利的声音配合着纯粹的东北话……

何亦舒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归现实。再次看向它的眼睛，什么精光四射、炯炯有神，里面分明盛满了清澈的愚蠢。

一只苍白的手伸向老虎壮硕的头颅下，狠狠地揉了两把，乌非惬意地抬头，似乎还想让她多揉一揉。

“你要等的人就在这里吗？”李行藏温柔地梳理它身上粗硬的毛发。

乌非点了点头，回头望着一棵大树，“那里有他的味道，我闻到了。”何亦舒和李行藏闻言望去，粗糙的树皮上，能够明显看出人工刀削的痕迹。

“那是什么？”何亦舒不解地问，虽然简陋，但她的确从没有树皮的地方感知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力量。

“那是人类做给山神的神龛。”

“山神？”何亦舒惊讶地看着她，“给白奶奶的吗？”

李行藏摇了摇头，温柔地抚摸着乌非的头，“是给老虎的。”

在东北的大山中，很多人会将森林霸主视作山神，进山后会在树上刻下简易的神龛，祈祷可以有个好收获。

“那我们先下山了，晚上记得回家。”

乌非点了点头，缓缓走入了山林中。

“他去做什么？”何亦舒不解地问，总觉得乌非似乎有些心事。

“他去找一个人类。”李行藏背起准备好的黄纸和各种纸扎的水果，带着何亦舒来到了河边一处布满了青苔的浅滩处。

何亦舒不解地望着她的动作，“老板，你干嘛呢？”

李行藏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迅速挖好一个深坑后，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说完，干脆地点燃了手上的黄纸扔进了大坑里。

烟雾迅速蔓延在山林中，何亦舒惊恐地叫道：“老板！你没写名字，会引来孤魂野鬼的！”

不算这段时间跟着李行藏一起上鬼修补习班时学到的知识，单以何亦舒生前微薄的玄学积累，也知道烧纸时一定要写清楚收钱的先人名字，否则很可能会招来其他东西。

李行藏无语地看着她抱头在空中乱窜，“你怕鬼啊？”

“当然了！”何亦舒义正言辞，却发现李行藏无奈地望着她脚下，她疑惑地低头，原来她一时情急飞到半空了。

“呃……这个……”糟糕，一时犯傻，忘了自己也是个鬼了。

“往我身后靠靠，你身上的气息太冲，人家都不敢来了。”李行藏一边扔着金元宝，一边环顾四周，似乎在等什么人来。【1】

“人家？”何亦舒蹲在她身后，身上没有一丝厉鬼的气质，“老板，你在这烧纸能行吗？”这既不是墓地也不是路口，真的会引来她想要的人吗？

“怎么不行？”李行藏也单膝跪了下来，一只手懒散地搭在膝盖上，看着浅滩上的鹅卵石平静地说：“来了。”

何亦舒也同时抬头望去，果然，河中渐渐起了波动，似乎有水草在水中漂浮，仔细一看，却是一团团的长发。

水鬼靠着地利，率先抢夺到一部分香火，但无奈狼多肉少，何亦舒看着蜂拥而至的孤魂野鬼们目瞪口呆。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野鬼？”

李行藏站了起来，看向鬼群后那些犹豫的影子说道：“这里是大山。”

山林之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会发生。踩在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会滑入湍急的河流中；掉入陷阱，会成为野兽们的盘中餐；甚至只是采一颗树上的果实，都可能会失足摔落在地……大山蕴含着宝藏，同时也充满着危机。

“老板……”何亦舒轻轻扯了扯李行藏的大衣一角，“我……也是这样吗？”她指着鬼群中争夺香火的一个人，半张脸都没了，看样子是被黑熊啃了。

李行藏斜睨她一眼，“你还不如人家呢。”

何亦舒有些心虚，怪不得李行藏看到她之后反应那么大。当时她刚刚成鬼，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但残存的意识让她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恰巧那个时候李行藏所在的地方迸发了更加厉害的力量，她这才去找她。哪还顾得上将自己死时的样子遮掩起来，要不是李行藏揍了她一顿，她还意识不到自己的恐怖呢。

“哎？老板，那是什么？”何亦舒正巧抬头，就见一群特殊的鬼魂踱步而来，“是鹿！！！”她用力拽着李行藏的衣角惊呼。

“我知道，你冷静点。”李行藏默默吸气，她怎么觉得何亦舒比乌非还难带，曾经那个冷艳淡漠的小姐姐去哪了？

鹿群带着其他动物的魂魄停在了不远处，李行藏微笑着低头，“你该出点力了。”

“啥意思？”何亦舒的眼神清澈。

“小家伙们还没吃到，不能全让这些家伙抢走。”她扬了扬下巴，不远处，那些抢夺香火的鬼魂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似乎要将她这一身血肉吞噬殆尽。至于她身边的那只女鬼？哼！不过是个没多少年头的小鬼，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们瞧不起你，这你能忍？”李行藏抱着肩膀悠闲地说。

“当然不行！”何亦舒身上是李行藏烧给她的红裙子，此刻阴风鼓动，比那边一群鬼魂加起来还要汹涌。

“上！”李行藏简单地挥手，双眼流出血泪的何亦舒就冲了上去。

她变成鬼魂虽然才有两三个月，但身上的怨气不是虚的，连何亦舒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心中会有这么浓重的恨意，若不是一开始就被李行藏压制，她恐怕早忍不住出去害人了，如今有了这么多可以供她发泄的鬼魂，何亦舒只觉得自己越打越畅快。

没有对那边的战场多加关注，李行藏温柔地朝着小动物们的鬼魂招手，“来吧。”准备好的各种纸钱再度投入深坑，小动物们欢呼雀跃地奔了过来。

“草！老板，她薅我头发！”何亦舒大叫着，李行藏定睛一看，果然，众鬼中间，两只女鬼正在搏斗，明明是何亦舒的修为更强，但对面那大姐出手实在快准狠，凭借出色的身手让何亦舒落了下风。

李行藏叹了口气，收敛的鬼修气息猛地爆发，众鬼感受着阳光都惊恐地看着她，这又是个什么怪物？闻上去是鬼修，但味道和他们不一样，竟然能够打破黄大人立下的结界，他们要消散在阳光下了！

几只修炼多年的大鬼不再隐藏，纷纷飘了出来，将李行藏围在了中间。

“怎么着？想群殴啊？”明明是笑着问话，但李行藏的眼中却满是冰冷。

“咋地？不行啊？”和何亦舒互殴的女鬼冷笑一声，“不行你也摇人，怕你咋的？”

李行藏猛地冲向她的方向，一把将她按倒在地，“你挺有尿呗？在我这装什么犊子呢？”【2】

何亦舒咽了咽口水，就是这个表情，在荷城痛扁她的李行藏又出现了。

其他鬼魂当然不服气，本打算拼着不讲道义和她群殴也要一争高下，那群小动物里突然传出了“呜呜呜”的叫声。

李行藏抿嘴笑了出来，手上的力气松下来，转身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来了？”

“找我嘎哈？”黄褐色的皮毛，细长的身形，尖尖的嘴巴，赫然是一只黄鼠狼。【3】

“听说你在这一片说话还挺好使，想请您帮个忙。”

“听说？听谁说？”黄鼠狼歪了歪头。

“紫貂。”李行藏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老叔，毕竟是白山洗浴的大堂经理，对于东北这块地界，他还是还有些人脉的。

黄鼠狼一听到这个名字不说话了，东北这里的紫貂很多，但能用它来当作名字的只有一个。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帮我盯紧山中的人类，我要找一伙偷猎者。”李行藏缓缓说道。

东北话普及角（小桃子版）：【1】往后靠靠：往后一点

【2】装犊子：装bi

【3】嘎哈：干啥，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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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