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如往常一样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床榻上。在床上一动不动、昏睡了许多天的人终于醒了，他的眉头皱了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萧磊醒来之后，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清醒过来，昏迷前的记忆开始复苏，他回忆起战场的惨状。他挣扎着就要下床，手脚酸软让他几乎摔倒，他扶住了身旁的柜子，撞到了上面摆放的水杯，水杯落地，碎裂成玻璃渣。

门外的护士听到响动赶忙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萧磊扶住柜子正在勉强唤起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而瘫软的双腿，护士吓了一跳，赶忙唤来医生。

和医生一起进来的，是谢祁和一刀，萧磊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医生给萧磊简单的做了一个检查，确认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诺大的病房里，只留下了他们三个人。

这个医院是蒂鲁家族的私立医院，也是整个天佑区医疗最顶尖和最安全的地方，在萧磊昏迷的时候，是谢祁和蒂鲁维德把他一起转到这里的，萧磊身份实在是太特殊，在外面总是多有不便。

谢祁简要的把萧磊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包括天启如何实施落神计划、天佑区如何惨遭屠杀以及蒂鲁丹尼死亡的过程，萧磊听完后沉默无言许久，没想到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尤其是对于天启的所作所为，如果这不是谢祁亲口告诉他，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天启居然会绝情至此。

当初他拼命救下谢祁的时候，只料想到和天卫军主战派的争斗，却没想到他们最后的敌人是天启。萨迪和夏修焱带来的军队，是插入异种人军队的利刃。

他只是这个百年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现在普卫军受到重创，天启不得不息兵，我们这边受到的冲击也不小。是战还是停，我们现在只能等待谈判的结果。”谢祁沉声告诉萧磊。

走到这一步，是意料之外却又无可奈何的事，谢祁从一开始反对天佑到现在支持天佑独立，内心也是经过了一番斗争和思考。萧磊没说话，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样做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们派去谈判的人是谁？”萧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

一刀和谢祁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先说话。

萧磊没听到回答，不解的皱起了眉头，突然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整个人如入冰窖，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周曜在哪儿？”

谢祁的头很疼，他最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萧磊得知周曜只身一人前去中心城之后，大发雷霆，虽然身体还未恢复，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可以把医院闹个底朝天。蒂鲁维德安插在医院附近的防卫军也出面了，谢祁之前一直算着时间，希望萧磊能在晚上知道这个消息，这样就能少折腾些人，可是千算万算还是失误了。

这一天，谢祁被整的狼狈不堪，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安抚住萧磊，为了以防万一，谢祁派一刀和蒂鲁家的精锐驻守在医院附近。

夜幕十分，趁着萧磊精力衰退的时候，他总算能休息休息。他迈着疲倦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刚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营养剂的香气。

“回来了？”洛可从厨房探出一个头来。

“你怎么下地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屋子里休息吗？”谢祁吓了一跳，赶忙走到厨房。他从洛可手上接过营养剂放在一边，紧张的上下查看他的身体，尤其是胸口的伤，生怕牵引扯开伤口。

洛可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弄得无奈，他跟他说了好几遍，胸口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可是谢祁却还是不放心。这些天什么事都不让洛可做，就差让他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了。洛可和他争辩也没什么用，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由着谢祁把他打横抱起，一路抱进卧室。

“你再不让我动，我可就成废人了。”洛可望着给他盖被子的谢祁侧颜，无奈道。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这是最重要的。”谢祁回到厨房，用食材重新给洛可做了一份新鲜的饭。他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住，饭菜都是用营养剂和营养药片解决的，没有做过饭，今天这顿饭，还是他在军队的时候和萧磊学来的。

不过时间太久，他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这饭菜坑坑巴巴总算是做出来了，就是色香味都和萧磊的手艺差很多。谢祁做完后，看到这菜色自己都有些汗颜，最后和营养剂一起端出来放在洛可面前，紧张无措的垂手站在一边。

谢祁紧张的模样让洛可忍俊不禁，这个呼风唤雨的大将军私下里的模样让洛可心里又惊讶又喜欢。想到这样的谢祁他可以独享，洛可心里又多了几分甜蜜。他拿起勺子，把谢祁做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那一包营养剂倒是一口也没碰。

谢祁将洛可吃剩下的碗筷端进厨房，水龙头哗啦啦的流着水，谢祁洗着碗，在流水声中说道：“萧磊醒了。”

洛可微微一怔，从他的位置，能看到谢祁的身影映在厨房的窗户上，谢祁低着头，手上不停地洗着碗筷，虽然那碗早已经洗干净了，但他还是无意识的清洗着。

洛可没说什么，谢祁总以为自己能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些都瞒不过洛可的眼睛。他能看得出谢祁很紧张，谢祁知道自己的过去，知晓萧磊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了。”洛可平静的回答。

谢祁等了半晌后，关了水龙头，他走到洛可的床榻边，小声道：“你要是担心，我……可以安排你见他，只是他现在情绪还不太稳定，等……等我安抚住他以后，你们……”

话音未落，洛可突然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领，还未等谢祁反应过来，洛可的唇便贴上了谢祁的嘴唇。

谢祁猛地睁大眼睛，趁着他惊讶之余，洛可一路轻松的撬开了他的唇齿，缱绻柔情都揉在了这一吻里，抚平了谢祁忐忑不安的心，谢祁的心融化了，身子自然而然的软了下去，把洛可紧紧的抱在怀里。

“我的心意，你该明白。”洛可放开了谢祁，额头轻轻抵在谢祁的额头上，低沉的声音在谢祁耳畔说道：“不管我对萧磊曾经抱着怎样的感情，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的身边是你，我也只要你。”

一句话，打消了谢祁的忐忑不安与惶恐，他主动吻上了洛可，这一次没有小心翼翼，而是冲破内心惶恐不安得到的满足与幸福感，两人终于冲破了这最后一层的隔阂。

洛可身子刚刚痊愈，两人只能短暂的缱绻一会儿，白天应付萧磊的疲倦感很快让谢祁睡着了。洛可给谢祁盖上了被子，休息的时间对于他们这些人总是来之不易的，洛可不想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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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萧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夜晚让他的身体极度疲倦，但他仍然没办法安然入睡。周曜的事虽然让他很生气，但他也明白，这件事是周曜自己的决定，一旦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即便萧磊醒着，也不见得能说服得了他。

“你这个人……还真是……”萧磊苦笑了一下，对于周曜，他是真的无可奈何。

思忖片刻，萧磊拿出了自己的paradise，拨通了周曜的号码，铃声响了几声，对萧磊来讲，这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喂，是我。”很快，电话接通了，周曜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声音让萧磊有些发怔，虽然只是度过了短短几天，但是像是隔了很久一样，上一次分开的时候，两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活下去，他们背负着太多，仿佛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一样。他们无暇顾及彼此，或者说他们不敢夹杂太多的私人感情，他们只能压制自己的情感，依靠理智一步步朝前走。

而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们终于有了短暂的休憩时间，在周曜声音响起来的那一瞬间，萧磊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消失了，他不再是天卫军指挥萧磊，不背负着异种人的使命，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身心疲倦的普通人，他可以放心的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他不用成为天启最强的人。

这是一种绝对信任，不同于战友和朋友，而是来自内心深处，最纯粹的感情。

原来我对周曜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萧磊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对周曜竟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他从小生活的如履薄冰，肩负着各种强加在他身上的使命，为此他努力的在所有人面前都做到最好，他把自己打造成了人们眼中的神话，是难以企及的存在。

可和周曜在一起的时候，萧磊不知不觉的发现，自己卸下了全部的防御，那些光鲜亮丽的面具被他卸下，他可以只是萧磊，一个普普通通的萧磊。

电话那头，周曜又“喂、喂”两声，他听到了萧磊的呼吸声，知道对方在听着，过了半晌后周曜无奈的叹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声：“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听到这话，萧磊淡淡的笑了，他能想象得到周曜低着头撅起嘴的模样，通话前心里的烦躁和郁闷因为周曜的三两句话而打消，此时他只想轻轻伸出手，摸摸他浓密漆黑的头发。

“知道我会生气，还执意自己一个人走？”萧磊低声回答道，声音带上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周曜在通讯器那头轻声笑了，似乎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声音也变得轻松了一些：“情势所逼，没有办法……”

萧磊知道周曜说的是实话，他们两人肩上都背负了太多，很多时候只能用一句无可奈何来解释。萧磊的通话让远在中心城的周曜心里安稳了许多，虽然萧磊与他隔得很远，但周曜觉得有了他的声音，中心城都安全了不少。

周曜详细询问了萧磊身上的伤势和康复情况，连吃什么药，每天吃几次，一日三餐的伙食都问到了。萧磊被周曜一连串问话搞得哭笑不得，本来这通电话是他想兴师问罪的，但现在俨然变成了周曜的“审讯”。

“等等……”萧磊无奈的打断了周曜的喋喋不休：“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再问下去，是不是连我一天去了几次厕所都要打听清楚？”

周曜想了想，确实在这个方面他还一无所知。

周曜的沉默让萧磊冷汗直冒，他随口的调侃好像真的开启了周曜的新思路，在他的尊严被周曜扒干净之前，萧磊急忙转换了话题：

“你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见到执政官了吗？”

说起正事，周曜的神色严肃了许多，他把在天台上和执政官交谈的过程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萧磊，包括他给执政官开出的条件。

天佑区独立，建立异种人的自治区，这些无异于是把天启推向分裂。天启建立至今已有百余年，周曜要做的是将这百年的秩序推倒重建，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该带着我一起去的……”半晌后，萧磊叹了口气，周曜要做的事情太大，这是要彻底推翻天启建立之初的理念，如果落神计划是真的，那么天启一开始建立之初，就是站在与异种人敌对的角度，周曜的对手不是执政官，而是整个天启。

周曜回答道：“落神计划已经暴-露，在天佑这一战是我们的机会，虽然我们并不算完全取胜，但至少取得了和天启谈判的筹码，我相信他们会考虑我的提议的。”

萧磊并不像周曜这么乐观，相反的，周曜和执政官的交谈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周曜并不了解天启，但萧磊懂得政权背后的波涛汹涌，这是各种权利错综复杂、权衡利弊的博弈，而执政官一人也不过是这些繁杂丝线当中的一环罢了。

“你觉得执政官不会答应我吗？”萧磊的沉默让周曜觉得不对劲，萧磊对天启内部的认知比他多得多，也会比他思考的要细致。

萧磊沉声道：“执政官虽然掌控着天启大权，但是身后却有很多势利错综交错。他当年也是为了讨好这些势力，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地位。这几十年来，他究竟在这些势利中安排了多少自己的人，又有多少人不受他的控制，一切还未可知……”

"一天……你在中心城只能停留一天的时间。"萧磊沉声道：“如果明天执政官还是没能给你一个答复，听我的话，立刻离开。”

“一天……时间是不是有点短——”

“不，只能是一天。”萧磊斩钉截铁道：“再晚我怕就来不及了。”

天启内部波澜正在开始翻涌，而周曜处在旋涡的最中心，萧磊的心情始终很忐忑，他总觉得一直潜藏在天启内部的隐患，正在开始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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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一片黑暗。黎明前的黑夜是最沉寂的，彷佛隔绝了一切喧嚣。

白天睡的很多，洛可很早就醒了，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正准备打开的时候，他的paradise突然滴滴响了两声。

洛可眉头一皱，之前潜伏在天佑，为了不暴露自己他给paradise加了密码，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能联系到他。他拿起paradise看了一眼，发信人那一栏是空白的。

“跑！”

来信的内容只有一个字，洛可心下一惊，他立刻追踪这个发信的地址，但整个系统却频频报错。这样的情况洛可从没遇到过，一般不管多复杂的情报，洛可也能挖出些蛛丝马迹，可是这个发信人就像是幽灵一样，完全无所追查。

洛可从床上坐起，他想用自己的设备再次破解这个地址的加密信息，可他刚站起来没走两步，一颗子弹便擦着他的脸颊打在了墙上。

几乎是子弹嵌入墙面的一瞬间，谢祁立刻从床上翻身而起，从手边拿起配枪，对着窗户外砰砰开了两枪，窗外传来了什么落地的声音，还有痛苦的呻－吟声。

“是……天启的人！”

洛可立刻调出了附近的实时监控画面，他们居住的这片区域，正有一大批的普卫军朝这里聚集，不管是他们这里，洛可调取了天佑区一些重要地点的监控视频，普卫军也正在实施攻击中。

“他们这是疯了吗？”谢祁趁着反击之余怒道：“执政官明令休战，他们怎么突然偷袭？”

洛可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谈判失败了？”

谢祁摇头道：“不对，就算是谈判也不可能这么快出结果。按时间算周曜才刚刚到中心城，这么大的事，就算开会商议也要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下令重新开战？”

洛可也觉得太蹊跷了，眼下的形势看，再次开战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就算天启想要赶尽杀绝，至少不应该选择现在。

谢祁打退了这一波攻击，趁着对方熄火的时候，带着洛可从一处逃生通道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谢祁正准备给蒂鲁维德发消息，对方却率先给他打了通讯。

“维德，这是怎么回事？”谢祁一接通电话，就立刻问维德。

蒂鲁维德显然也是在激战中，他的声音气喘吁吁，显然应付的很吃力：“我还想问你呢，那个周曜究竟是什么人，他是来给我们催命的吧？”

“周曜？”谢祁怔了一下：“他怎么了？”

“那是个疯子，他把执政官给暗杀了！”蒂鲁维德在通讯器那头怒道。

谢祁的脑袋嗡的一下，在一瞬间似乎停止了思考。耳畔又传来了枪声，可他却充耳不闻，甚至没顾得上躲：“你再说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我艹！＃＠￥％——”蒂鲁维德在那头又开了几枪，怒骂了好几声，过了半晌才又和谢祁说道：“周曜一进中心城，就趁着和执政官谈判的机会把他杀了，现在天启已经颁布了通缉令，不论生死，一定要抓住周曜！”

这……这怎么可能？

周曜杀了执政官？这简直匪夷所思，周曜临走前是带着求和的目的走的，他很清楚，天启的未来就在执政官的一念之间，这次谈判的目的就是要说服执政官承认天佑独立，并给主和派也划分一片区域。

只要有执政官的首肯，他和蒂鲁维德才能名正言顺的开辟自己的区域，和天启分区而治，否则就是叛徒，是和天启势不两立的作乱分子，注定在人类聚集地里无法安宁的生活。

来了来了，我还在写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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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