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怔了好一会，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现在的脑子里并没有关于对“自己”的认知，只有三段过去的记忆，他就像是一个违和体，在自己的躯壳上装错了别人的记忆。

“可……我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你会找不到我的信息呢？”周曜的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慌，这个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我的存在，应该会留下记录的啊！为什么会没有呢，我……到底是谁？”

周曜只觉得手脚冰冷，未知的恐惧加上现实的冲击卸去了他坚强的盔甲，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究竟该如何存活，他真的不知所措。

曦光教还有那个神秘的通缉令，压得他喘不过气，所有的信息此时在他脑海中不断地交汇变幻，再加上他脑海中装的75年的记忆，宛如一个巨大的彩色漩涡，不断的旋转，吞噬着他。

红光冲出了旋涡，四周化成了火焰，周曜站在漩涡的中央，茫然的看着那些记忆碎片被大火焚烧。

跑……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周曜头痛欲裂。

“周曜？”萧磊觉得不对劲，周曜方才一直低着头，萧磊只当他是受了刺激，还在消化这些信息，可是越等越觉得不对劲。

他的脸色红的不正常，呼吸逐渐粗重，萧磊将自己冰凉的手贴在了周曜的额头上，滚烫的触感让萧磊一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曜已经晕倒了。

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再加上缺乏营养，周曜原本就很虚弱了，再加上在天卫军黑塔，他又在死亡的极度恐惧中走了一遭，早就身心俱疲。萧磊把这个重磅消息一股脑砸在了他面前，相当于压断了他的最后一根神经，他终于坚持不住，发烧了。

周曜在床上烧了两天。他一直迷迷糊糊的，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萧磊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着，或许是因为心里愧疚，又或者因为不能让这个线索出事，总而言之，他一直忙前忙后，找医生买药照顾他的起居。

周曜一直昏睡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总算醒了过来。高烧让他发了一身的汗，他坐起身子，身上的衣服并没有黏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干净清爽的。他低头瞅了一眼，这件衣服比他平时穿的家居服大了些，有些松垮，衣服前面画着一个卡通的小狗头。

这不是自己的衣服，周曜揉了揉脑袋，觉得还是有点沉。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思绪逐渐清醒，然后转为惊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屋子：原本光秃秃的窗户边上挂上了窗帘，书桌上添置了一些文具，还有一盆绿植。门口处多了挂衣架，还有一幅装饰画挂在门口，地上铺了地毯，还多了茶几和电视。

温馨的布置和以前冷清的模样大相径庭，周曜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玄关处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萧磊拎着两个大包出现在门口，他左手抱着一团被褥，右手拎着一个大袋子，可以看见里面装着睡衣、床单、暖水壶等生活用品，右边的腋窝下还夹着一个玩具熊公仔，与他气质格格不入。

“醒了？”萧磊见他坐起了身子，急忙放下东西，走过来用手探向了他的额头，萧磊的手有点冰，宽大的指节贴在他的额上，很舒服。周曜脸微微一红，侧过了脸，没躲开，脸颊不经意的碰到了萧磊的拇指。

萧磊对此毫不在意，也没发现周曜有些羞怯的小动作。

“看样子烧退了。”萧磊总算是放下了心。

周曜把自己埋在被窝里，露出了一个脑袋。

“屋子里的这些……都是你买的？”

萧磊点点头。

周曜有些不好意思，闷声道：“我……会还给你钱的。”

萧磊哑然失笑：“你不用怕，我不会追着你要钱的，你生病，我也有一份责任，这些就当是我赔偿你的吧。”

周曜没说话，视线落在了椅子上放着的那个大大的玩具泰迪熊。萧磊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脸上出现了一丝窘迫：“那个……是店家送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不，索性就先拿回来了。”

周曜小声笑了，又道：“那我身上穿的这是——”

“这是我的旧衬衫。你屋子里没有多余换洗的衣服，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换了我的衬衫。”

周曜原本以为这也是萧磊从哪里拿的赠品，可没想到这是他的衣服。周曜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难怪这衣服不大合身，还有种淡淡的衣皂香气，原来这是属于他的味道。

萧磊对此并不在意，可是这对周曜而言却是另一番滋味。宽大的衬衫贴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又烧了？”萧磊说着就要来摸他的额头。

“没有没有！”周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赶忙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烧了这两天，周曜的肚子饿的咕咕叫，萧磊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堆好吃的，用的都是新鲜的高级食材，他不知还从哪里找来了用来食补的药材，一碗药粥喝下去，周曜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畅快又舒服。

“多谢。”

周曜由衷的感谢萧磊，经过那次促膝长谈，两人之间建立起了信任感，现在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周曜发现，萧磊并不是真的脾气坏，有的时候只是怕麻烦，再加上不善言辞，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他很欣慰自己能走进萧磊的内心，得以认识真正的他。

许昊安那边一直很安静，自从萧磊闯了天卫军外城总部之后，周曜就一直提心吊胆，总害怕要出事，可许昊安却意外地很能沉住气。萧磊对此的看法是，许昊安是个贪图安逸的人，如果这件事闹得太大，他自己也会受牵连。他在外城享乐惯了，这里他拥有最高的权利，他不想往上爬，更不想牵扯进权力的旋涡。

不过这个看法并不是萧磊本人的想法，这是一刀告诉他们的，因为许昊安以前就是他的一名下属。

萧磊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作为萧磊在外城唯一信任的人，一刀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本名为贺楠雄，曾任天卫军总部副将，是萧磊的左膀右臂，许昊安曾隶属于他的部队，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一个小队长，和贺楠雄本人接触的不多。

当时一刀手下管理的初高级将领，加起来少说也有两百余人，许昊安实在不算是显眼的那个，但是时隔多年，一刀却对他留有印象。他说当年许昊安在军中的时候，就不是个省油的角色，总想着出人头地，他是一个喜欢权力的人，但他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从不奢望大富大贵，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享受乐趣。

对此周曜还是很不放心：“如果真如你们说的这样，那么他便不会秘密处死那么多通缉令上的人，他亲口对我说过，我是他怀疑的第36个对象。”

“或许……许昊安是有什么把柄握在别人手里？”萧磊道。

一刀摇头否认：“许昊安很谨慎，善于明哲保身的人，都不会莽撞的做出出人意料的事。他这么做，一定有他不敢拒绝的理由。”

眼下他们掌握的线索太少，周曜自不必说，萧磊和一刀都离开天启中枢太久了，风云变幻莫测，他们此时也找不到突破口。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萧磊顿了顿：“许昊安的背后，并不是天启。”

一刀和周曜都有些惊讶：“什么意思？”

“许昊安胆小谨慎，却在抓住周曜之后，立刻便要执行死刑，这一点和天启当年的命令完全不一样。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很难想象许昊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一刀想了想，道：“莫非如今天启内部还有一股势力，在蠢蠢欲动？”

当年周宸夕发动屠杀之后下落不明，梦之谷是唯一的线索，然而随即而来的骚乱却又抹掉了关于周宸夕的任何消息。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消除世人关于周宸夕的任何记忆。

天启需要的是真相，所以即便将周宸夕列入最危险的通缉犯行列，却仍没有狠下杀手。但许昊安幕后的人，却不遗余力的要抹去和周宸夕有关的全部线索，即便只有一点苗头，也要消灭的干干净净。

这不像是执政官的手笔。

“不管怎么说，敌在前，我们在暗。眼下我们只能小心行事，看看天启那边会有什么举动。”萧磊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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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