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磊自从跟着周曜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在打蛇，也不知道他和这些蛇犯了什么冲，这些蛇见了他就拼了命的狂追。萧磊念在这只蛇足蜈蚣可能是Alpha，懒得和它们纠缠，一直采取能躲就躲的战术。

然而这些蛇压根不吃这套，萧磊越躲，追击他的蛇就越多，萧磊打倒一个又来一个，没完没了，原本沉着冷静的萧磊，渐渐被这些蛇搞得焦头烂额，烦躁郁闷想骂街的情绪愈演愈烈，到最后实在忍不了了，索性召唤出冥王，把它们集中起来全部解决。

就算是Alpha也不能逮着一个人往死了打。

萧磊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台阶下。

萧磊站在堆积成山的蛇头残骸上，在山洞里俯视了一圈，右手边的角落里，姆尔维和周曜躲在一处岩石夹缝中，看上去并未受伤。左边3点钟的方向，大量血迹喷溅在地面上，从掉落在旁的破碎衣物判断，这血迹应当属于伯森。石窟洞内，四只巨蛇双目浑浊矗立在一边，踟蹰不前，而巨型蜈蚣的躯干部位，一只包裹严实的白色蛹微微蠕动，从蛹的身上四散开密密麻麻的白丝，聚集成好几股，宛若白色的幽灵，缠绕垂落在洞窟上方。

萧磊用了2秒的时间认清了眼下的形势，然而认清归认清，他的大脑又运转了好几秒，还是没弄明白他消失的这段时间，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幅鬼样子的？

萧磊皱着眉环顾四周，把视线落在了一旁周曜的身上，再三确定他并没有事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周耀被萧磊这么一看，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周曜很清楚，让萧磊坚持十二年在外城生活的动力，就是有朝一日能和周宸夕重逢。可现在摆在萧磊面前的事实是，周宸夕已经死了，□□被腐蚀液化成了水，部分意识被转移到了周曜的身体里。而且这段仅存的意识里，也没有关于萧磊的任何记忆。

对萧磊而言，他一直等待的男人已经死了。

彻彻底底的死了。

周曜不敢想象，如果萧磊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会怎样，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其他人都觉得他是周宸夕，那萧磊又会怎么看呢？

是替代品、转生者、还是陌生人？

他们两人，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周曜越想心情越糟，脸色也不大好，见周曜的表情不对劲，萧磊面色沉了下来，他把马煜扔到了一边，跃身跳到了周曜面前。

“你受伤了？”萧磊拽过他的手腕，上下打量着他，萧磊的关心让周曜心情更忐忑了，他很清楚，萧磊对他的关心是建立在他能够找到周宸夕的前提下，如果萧磊知道周宸夕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萧磊对他的态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转变。

“我——”周曜从萧磊手里拽回自己的手腕，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刻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萧磊微微怔了怔，周曜还是第一次这么抗拒他，萧磊眉头紧皱，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姆尔维，眼神凌厉，他急于要知道答案。

姆尔维也犹豫了，他虽然并不爱听八卦，但是也很清楚萧磊和周宸夕的关系。眼下形势危急，萧磊是他们的保命手段，如果此时他知道了真相，情绪失控，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全员死在这里。

姆尔维把视线又转向了周曜，神色迟疑，两人吞吞吐吐眉来眼去的样子让萧磊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了，他的脸色越来越冷，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容上几乎要敷上一层寒冰。

然而没等萧磊的耐心耗尽，蛇足蜈蚣躯干上的蛹突然迸发出无数细长的丝线，丝线迅速把莱姆的身躯包裹严实，吞咽咀嚼声再次重新响起。

“不好，蛹在吞食莱姆的身体！”周曜惊叫出声：“必须得阻止它——”

周曜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身边一个身影猛地迅速冲出，萧磊对于眼下的形势还未完全掌握，但他对于周曜的话却没有半点的怀疑。萧磊的身形速度极快，用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飞速掠向进食中的蛹，双脚灵活的踩着堆积成山的蛇头一路向上，同时举起手中的冥王，枪口对准正在进食的蛹。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击，那只巨大的蛹稍微震颤了一下，数秒钟之后，缠绕着这只蛹的白色丝线突然被凭空震成了好几段，簌簌下落，这冲击延绵四散，石窟中的白色丝线都纷纷垂落，化成白色的碎末。

蛹掉落在地，摔成了两瓣，慢慢地化成了粉尘。从它的内部掉落出一个血肉模糊的黑色固体，还有一个被融化了一半的长须，周曜只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滚，后退了几步躲到一边干呕。

“是伯森的躯干和蛇足蜈蚣的脑……”姆尔维低声说道。

萧磊没吭气，他的视线落在周曜的身影上，他顾不得眼前的残肢碎片，快速走了几步朝周曜走去。

姆尔维端着枪，慢慢用枪杆拨动着眼前的残骸。这只蛹是组织里选择出来替代蛇足蜈蚣的Alpha，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虽然冥王的威力不容小觑，但姆尔维还是不放心。

周曜干呕完，慢慢深吸了一口气。他慢慢扶着石壁起身，生理性的反胃让他很不舒服，他本来就不喜欢血腥的东西，更何况那一滩残骸是伯森和莱姆的尸体。

伯森虽然欺骗了他，但他的性格不坏，若不是立场不同，想必两人也不至于刀兵相向。至于莱姆，它是周宸夕救下并养大的异种，自从它成为了Alpha之后，一直为了维护异种和人类的和平共处努力着，虽常有矛盾，但至少人类和异种之间也度过了十二年的和平时间。

可如今，莱姆身死，异种再没有了首领，人类和异种之间的关系再次变成了一个未知数。再加上如今H9绯菌素大范围蔓延，异种已经完成二次进化，若新的战争开始，人类和异种之间必然会掀起激烈的血战。

胜负，犹未可知。

周曜的心突突的跳，他隐约间感受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若人类和异种之间的战争再次响起，这一战的规模将远胜人类生存之战。

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

不远处的姆尔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周曜和萧磊被他的声音吸引，同时朝那边望去——

只见在那一滩血肉模糊的□□残渣之上，一只约莫15厘米左右、发着红色微光的蝴蝶静静地停在上面，这只红蝴蝶长得很美，翅膀微微颤动，花纹随着翅膀上下摆动，就像是画中唯美的彼岸花。

这只绝美的蝴蝶，和四周血腥惨烈的景象格格不入，仿佛从尸体上孵化而生一般，美得让人唏嘘，也让人胆寒。周曜目视着这只红蝴蝶身上的花纹，弧线和直线交错，组合一副复杂的画，从远处看，仿佛一只腥红的眼睛，四周围绕着熊熊烈火。

“这是……那只蛹孵化出来的东西？”萧磊盯着蝴蝶，这蝴蝶一动不动，不过巴掌大，看上去漂亮无害。不过萧磊从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起了戒心，他和异种交手过无数次，有时候越是危险的异种，长得越漂亮。

“凤蝶科，双翅呈赤红色，花纹如血目状，伴有火焰缠绕四周——”周曜下意识的喃喃自语，萧磊诧异的回头，周曜仍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只蝴蝶，他的思绪似乎已经全部扑在了它上面，他本人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自言自语。

“新型种，群居型，双翅伴有大量蝶粉，无害。危险等级：无害型，C级，别名冥蝶。”

周曜的意识仍未恢复，视线仍凝视着蝴蝶，他嘴里无意识说出的话，让萧磊一怔，周曜此时的模样，和热心于研究的周宸夕简直一模一样。

马煜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他颤巍巍的探出了半个脑袋，身子哆嗦着，从被萧磊二话不说扔出去以后，他就一直躲在石头缝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萧磊误伤了。

他一路上跟着萧磊边跑边躲边打蛇，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脸上也青一块肿一块。但这些伤却没有一处是那些蛇造成的，因为萧磊几乎承包了蛇群所有的仇恨值，那些蛇见了他就发了疯似的打，反而没几只关注到马煜。

然而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马煜跟着蛇群仇恨值的最高目标一起逃命，一路上被掉落的碎石、打掉的蛇牙、甚至还有砍飞的蛇头撞得七晕八素。一路下来萧磊没受什么伤，他这个跟着逃命的小透明反而鼻青脸肿。

所以趁着大家汇合的时候，马煜第一时间把自己藏在了石头缝里，就想保个命。现在蛇足蜈蚣已经死了，他们的任务也算告一段落，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C级异种，是低阶中的低阶，按照规定可以不做处理。”马煜提醒萧磊和姆尔维：“这只蝴蝶我们就别管它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萧磊把视线转向周曜，征求他的意见。可周曜却仍然一言不发，抿着嘴紧紧的盯着这只蝴蝶，似乎在绞尽脑汁想着什么。

姆尔维却并没有那么放心，虽然这只蝴蝶是C级低阶异种，但他总觉得可疑。他架起了枪，对准这只红色的蝴蝶，目光冰冷：“斩草除根，一只蝴蝶，杀就杀了。”

周曜的意识朦朦胧胧，脑海里的记忆片段不断地翻腾，他的记忆似乎追溯到了在大学实验室做研究的某段时间里。这是他第三次穿越之后的记忆，H9绯菌素就是在大学实验室里从某种昆虫的身上提取出来的，只是周曜记得那种昆虫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和眼前艳丽的红蝴蝶完全不同。

“可恶……究竟是什么？”周曜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周曜发现自己过去的记忆似乎正在消退，就好像有什么力量把记忆从脑海中赶出去一样，尤其是和H9绯菌素有关的记忆。

周曜拼命回想关于H9绯菌素的研究课题，他记得那是深秋，研究室外枫树的叶子宛若红火，耀眼明亮。实验室的培养箱就放在窗台边，紧挨着枫树旁，培养箱中三四只红色的蝴蝶静静地驻足玻璃上，微微颤抖着翅膀，和窗外的枫叶融为一体。

很快，其中一只红色的蝴蝶坠落，失去了生气，它周身的红色如潮水般褪去，变成了枯叶一般的褐黄色，不一会儿，其他的蝴蝶也纷纷坠落死亡，与此同时，培养箱内放置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冥蝶……生时周身呈火红色，死后由红转为褐黄色，蝶粉中检测出大量新型不明物质，初步判定有精神控制作用，可将身边的同类杀死。死后仍可自由活动，攻击性增强，有种群生活特性，死亡状态的冥蝶与其之前生活特性差异较大……”

周曜喃喃道，记忆的潮水翻涌上来，周曜猛地醒悟了过来，眼看着姆尔维就要举枪射击，周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脸色煞白，忙不迭的惊慌失措的大喊道：

“不行，不能杀死它——”

周曜的惊呼声传到了姆尔维的耳朵里，然而这一次，姆尔维却并没有听从周曜的警告。他没有犹豫，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枪声响起，子弹穿过蝴蝶的身体，击穿了它的翅膀。蝴蝶软软的坠落在地，身子从鲜艳的红色蜕变成褐黄色，和泥土融为一体。

周曜瞬间如入冰窖，一股冰冷的寒意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