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穿透过玻璃洒进了屋内,温暖和煦的光照在了萧磊的脸庞上。他微微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消毒水味,老旧的生命检测仪,还有体内不同寻常的炙|热感……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萧磊坐起身子,身旁的玻璃窗上映射出了他此时的面容——易容药的效力已经过去了,下颚处的骨骼缩了回去,之前微肿的脸颊也恢复了原样。
虽然已经过去十二年了,但是岁月在他脸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以前萧磊的容貌就很出色,配上他不苟言笑的冷峻气场,不知征服了多少男男女女。
在外城为了掩盖身份,萧磊常年用易容药来遮掩面容,如今身份暴露,也没必要再用这药了。
萧磊下意识的摸了摸恢复容貌的脸颊,这张脸他太久没有看到了,陌生的仿佛不属于自己。
“萧大将军一大清早就开始沉迷于自己的美色了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许久未听到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萧磊闻言眉头抽搐了两下,一脸低气压的回头,迎上了来人的视线:“谢祁……”
在天启,敢用这种语气和萧磊说话的人,这几十年来也就只有谢祁一个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位天启年轻的指挥官,从加入天卫军的时候开始,就暗自较上了劲。彼此从对方的身上都看到了相似的气质,那就是绝对要在这混乱不堪的世间闯出点名堂。
天卫军中,有这种凌云壮志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就寥寥无几了。而萧磊和谢祁,无疑都属于佼佼者中的一员。
在人类生存之战中,人类与人类、人类和异种之间纷争不断,物资、土地、食物成了屠杀的导火索,在生存都难以维持的大环境下,伦理道德变得微不足道,战争的残酷超乎想象。
要想结束这纷争混乱的局面,则必须要有一个果敢狠辣的人,他的手上要沾染无辜人的血,要抹杀掉人性中最柔软的部分。和平的建立永远伴随着杀戮,这是必要的代价。
当年在前线,谢祁和萧磊都是天卫军中的领队,但和萧磊不同的是,面对一些两难抉择的时候,谢祁总是会犹豫。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大家都要拼个你死我活,一旦犹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谢祁顾忌人类的身份,总是会对同样是人类同胞的敌人网开一面,他想把伤亡降到最低,不愿制造过多的杀戮。
可仁慈是把双刃剑,对敌人仁慈就是给自己制造催命符。后来谢祁的指挥出现了好几次重大失误,敌方认准了他性格中软弱的一面,用老弱妇孺做诱饵,企图抢夺他的食物和医疗物资。
敌军的企图最终还是没能得逞,最后拦下他们的人,是萧磊。那次的胜利至关重要,倘若真的让对方得逞,那么人类生存之战至少要多打五年的时间,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无辜惨死。
从那之后,谢祁便再没有和萧磊抢夺过指挥权。他性格的短板注定了他无法终结这个混乱的局面,谢祁自己也认清了这一点,便自愿降级成为一名普通军。
后来天启成功建立,萧磊成为了第一任指挥官,而谢祁被提拔为了中将。直到萧磊犯事被抓进监狱,谢祁才被正式任命为继任指挥官。
对萧磊而言,谢祁是他唯一认可的对手。两人虽然官职不同,但彼此的实力对方都很清楚。只不过,他们两人的性格中都有不服输的倔强一面,见了面就想互掐,做不成什么知心好友。
谢祁的来访,萧磊并不意外,只是再次面对他,萧磊此时的心境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外城怎么样了?”
“毁了大半,好在通道桥开启及时,人员伤亡不至于太大。”
“罗斯凯文呢?调查了吗?”
“他死了。”
萧磊神色顿时严峻了起来:“怎么死的?”
“疑似自杀。”
“疑似?”
“对外公布是这么说,但依我看,他被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三言两语的简短交流,萧磊很快弄清了眼下的局面,只是这样的结果比他料想的要糟糕。罗斯凯文是内城的指挥官,身居要职,居然轻易地被人灭口,这背后牵扯的事情,恐怕会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深。
“这次的事件,是天卫军主谋,目的就是要异种攻击天启,挑起战争——”萧磊声音低沉,语气严肃地说道:“关于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谢祁正在打开手里的营养剂,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眼眸深邃:“你怀疑我?”
“如今天卫军的指挥官是你。”萧磊没有正面回答。
谢祁放下了手中的营养剂,他凝视着萧磊,半晌后冷笑道:“萧将军好大的架子,一醒过来就要兴师问罪了。如今天卫军的指挥官是我没错,可天卫军在天启艰难存活的局面是谁造成的?当年战争刚刚结束,天卫军的身份变得尴尬,生怕被当做异种对待,可是萧大将军倒好,一个人把天启闹得天翻地覆,让天启不得不颁布法令来遏制天卫军的行动——”
“你那一闹,让天卫军的地位雪上加霜。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年,才重新打消了天启对天卫军的顾虑?”
“萧大将军可曾想过,身为战争武器的天卫军,要在和平年代如何存活?”
谢祁的这一番斥责,让萧磊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当年的他年轻气盛,只善于领兵作战,对于这些权利纷争欠缺考虑。后来在狱中,他偶尔得知外界的一些风声,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鲁莽。
“我……对不起。”萧磊的语气软了下来,刚才是他操之过急了。
萧磊的道歉,让谢祁心里的怒火小了些,萧磊从前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从不示弱,如今倒是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看样子十多年未见,萧磊也成熟了不少,没有了年少时的轻狂。
萧磊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他离开天启的中枢太久了,如今见到天卫军变成这番面目全非的样子,心里难免焦躁。谢祁与他十多年未见,他不知道谢祁对于这件事参与了多少,究竟是不是知情。不过从谢祁刚才的反应看,他的确是不知情,萧磊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还好在天卫军中,还有保留初心的人。
十多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无论是他还是谢祁,都成长了不少,但骨子里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谢祁没再说话,他拿着两袋高级营养剂,是刚刚加热过的,散发着一股香气,他打开了一袋,顿时香气四溢。
萧磊在病床上躺了两天,饥肠辘辘,便很自然的伸手去拿另一袋。可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营养剂,就被谢祁眼疾手快的拿走了。
“这不是给你的,你的病人餐在那边。”
谢祁指了指萧磊床头两片白色小药丸。
萧磊刚才对谢祁的愧疚瞬间淡了不少,他拿起药丸扔到嘴里。看着谢祁在他面前美滋滋的吃完了两袋高级营养剂,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萧磊语气不善,谢祁这家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有些事的确从未改变,他都快忘了,以前这个家伙和他是怎么不对付的了。
“你就是这么跟你救命恩人说话的吗?”谢祁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斜倚在墙边。
萧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么一闹,谢祁心里的气是彻底消了。他把营养剂扔到了垃圾箱,换上了正经的口吻:“这次的劫难,不是天灾是**。腐蝶的寄生能力,周曜已经给执政官详细汇报过了,天启评估的危险等级是5S,最高危险异种。”
“周曜?他见过执政官了?”
“不光见过了,你现在能好好地躺在这,还要多亏了他呢——”
谢祁把周曜接受审判的事,以及他以死相逼,保住萧磊性命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磊,末了忍不住赞叹道:“面对执政官大人,周曜竟然有如此的胆识和魄力,这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认,周宸夕看人的眼光很不错,一个你,一个周曜,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提起周宸夕,萧磊的心底里的痛楚再次翻涌了上来,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周宸夕在腐化池化成一滩水的样子。他的周哥哥是真的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而那些碎片里,甚至没有他的影子。
萧磊没有办法把周曜和周宸夕两个人分开,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谢祁皱眉盯了他一会,见他一语不发,接着道:“你该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后,把你对周宸夕的感情迁怒到他的身上了吧?”
萧磊烦躁的捋了一把散落额头前的头发:“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谢祁并不想闭嘴:“你的这种心理对周曜很不公平你知道吗?”
萧磊没说话,谢祁的意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但是十二年的执念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别提这十二年来的执着不过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即便理智告诉他周曜无辜,但对萧磊而言,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周曜还是太难了。
“你懂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一个人吗?”萧磊烦躁地打断了谢祁的话:“我还轮不着你给我做感情咨询。”
“瞧你这话说得,你还比我经验丰富了?”谢祁怼了回去:“周宸夕搭理过你吗?”
萧磊:“…………”
不得不承认,在感情方面,他确实也没什么资格嘲笑谢祁,他们俩一个常年单恋,另一个连“情”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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