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是幼年的萧磊在象牙塔计划的实验间隙，玩的一个小游戏。这游戏既然能出现在周宸夕的paradise中，那也可以说明，这个小水母的本体是周宸夕本人。

这个paradise里记录着他和幼年萧磊的点点滴滴，白天他是一个严谨冷漠的科学家，而到了晚上，他则会借用着这个小水母的游戏，和象牙塔计划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嬉戏。

没想到周宸夕除了醉心于研究，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周曜收好了paradise，他伸了一个懒腰，虽然他很想知道他们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但这个paradise只能坚持十分钟。

周曜无奈的给paradise充上了电，剩下的内容只能等到明天再看了。

黄昏时分，夕阳即将落下最后一抹余晖，窗外街边的店铺上，开始亮起了霓虹灯。周曜肚子还不饿，他想了想，打算去外边走走散散步。

很难得享受这么一段独处的时光，周曜在街边漫无目的的走着，难得的平静让他觉得久违的轻松。逛了不一会儿，天上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行人加快了脚步，周曜走到了一个街边的林子里，站在一棵树下，细雨落在树叶上，时不时发出滴答的声响，周曜斜倚在树干上，抬头看着天空。

空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层透明的罩子，覆盖在天上。这便是天穹，内层用来防御异种侵袭的保护装置。这种装置可以隔绝异种，可以过滤空气，却依旧能够让雨水穿过，落在地上。

以天启如今的技术，让天穹阻挡雨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天启却没有这么做。

周曜站在树下，默默地伸出手，一滴雨水落在树叶上，又从叶子上划过，落在了他的掌心。

啪嗒，雨水溅开，冰冰的，凉凉的。

“感觉很神奇，对吧？”身边一个声音说道：“在天启，能感受到自然的馈赠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我们可以用科技自力更生，甚至可以做的更好，但是偶尔感受到这种自然的魅力，还是会从心底感到欣喜。”

周曜往旁边看去，在他身边不远处躲雨的人，正是他之前在红光酒馆遇到的人，周宸夕的挚友，程越。

“你怎么在这？”周曜吃了一惊。

程越笑笑，耸肩无奈道：“刚刚下班，走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下雨，这不，只能在这里躲一躲了——”

程越顿了顿，笑容灿烂了几分：“不过这场雨下的不错，又让我遇到你了。”

程越告诉周曜，上次他们被暗巢抓走之后，他就一直记着他，后来从小道消息得知了他们平安无事，才放下心。他本想着过几日就去拜访他，没想到天公作美，居然就在这见到了周曜。

“上次见面之后，就想与你好好聊聊。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周宸夕的影子吧，让我觉得很亲切。”程越道。

“我不是周宸夕。”周曜郑重的说道，这个所谓“转生者”的身份，给周曜带来最大的不便，就是总有人试图在他身上寻找到周宸夕的影子，暗巢那些挑事的人也好，程越也罢，他们都和周宸夕的过去息息相关。可周曜并不是周宸夕，他很清楚他和周宸夕毫无关系，除了脑子里被强制灌输的记忆之外，他和周宸夕没有交集。

程越怔了怔，随即道歉道：“抱歉，我的说法想必是引起你的误会了。我知道你不是他，我并不是想在你的身上寻找他的影子。我只是想要了解你，周宸夕能选择你，一定是曾经与你相识，你们可能是同事，也可能是朋友。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想与你多说说话……”

“毕竟现在能和我心平气和谈起周宸夕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程越叹了一口气。

他说的是实话，眼里有遮掩不住的寂寞。

周曜的心一软，其实他也想要从程越那里多了解一些关于周宸夕的消息，他想从各个方面去了解这个人。

程越提议去附近的一家餐馆用餐，那里是内城唯一一家用真实的菜蔬料理的餐馆，程越这个美食家自然是常客。他带着周曜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两人点了不少的菜，程越很开心，拉着周曜聊了很多周宸夕小时候的事，最后结账的时候，周曜本想付自己的那一份，可是程越却执意不肯，他抢先付了账，又给周曜打包了一份店里的特色炒饭，直到月色渐深，才起身往回走。

夜，逐渐凉了，周曜出来的时候穿的单薄，被夜风这么一吹，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小心，别着凉了——”程越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周曜披上，他没有给周曜拒绝的机会，宽大的衣服包裹住周曜的身体，阻挡了寒冷。

“你身子弱，要多注意，我没事的。”程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周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程越虽然看着斯文，但是仔细看他的身体是很结识的，白色的衬衫下掩盖不住的是结实的肌肉，应该是常年健身的结果。他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举手投足十分得体，无论是谈吐还是外在气质，都可谓是百里挑一。

似乎感受到了周曜的视线，程越抬起眼眸，侧目对周曜微微一笑。

周曜狼狈的收回视线，窘的脸涨红。

很快就到了周曜的楼下，程越叹了口气，遗憾的感慨这段路竟然这么短。周曜的心砰砰直跳，他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但还是听得懂话外之音的，程越对他的好感他感受得到。

“就、就到这里吧。”周曜难得紧张的舌头打结，手忙脚乱的想把外套还给程越。

“不用着急还给我——”程越制止周曜，可周曜却说什么都不肯，程越无奈，只得低着头帮周曜脱外套，温热的呼吸打在周曜的脖颈上，周曜微微一个哆嗦，脸红的更透了。

“我可以再来找你吗？”程越压低了声音，温柔磁性的声音就在周曜的耳边。周曜的心跳的更快了，这个成熟男人究竟是什么情场老手，怎么会这么的勾人，三言两语就让周曜招架不住了，身为一个纯情的小处－男，哪里抵得住这种攻势。

“我、我……”周曜舌头又开始打结了。

正在两个人暧昧的气氛逐渐升温的时候，周曜身后，一个低气压冰冷的声音瞬间将空气中的暧昧打散得干干净净。

“周曜！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让你在家老实待着么？！”

周曜急忙转身，身后不远处，萧磊一脸不悦，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的肩头还是湿的，头发也湿答答的耷拉着，看他的样子，应该在外面很久了。

周曜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和程越拉开了距离。

萧磊担心周曜生病，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之后就匆忙赶回家了，可回到家，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他在外面找了快两个小时，遇上下雨也没有顾得上躲，好不容易找到他，却发现他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还亲亲我我的，十分暧昧。

萧磊一肚子的火气冒了上来。

他走到周曜身边，看着他身上半披着程越的外套，眼眸一沉，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沉了几分。周曜有些尴尬的把衣服还给程越，程越大方的接过，对着萧磊轻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怎么是你？”萧磊微微皱眉。

“在路上偶然碰到了，就和小曜多聊了一会。”程越把自己的外套拿在手里，视线朝萧磊的身后望去：“看样子，我们真是有缘。”

这话听得很刺耳，萧磊心里颇有些不爽，他用肩膀挡住了程越的视线，强压着怒气：“他身份特殊，不方便和你有过多的接触。”

程越闻言，反而笑了：“萧将军是用前天卫军上将的身份跟我说话，还是以小曜的男朋友身份跟我说话？”

这话让萧磊怔了怔，半晌后才沉声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周曜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

程越听到萧磊这么说，笑容更深了：“既然萧将军和小曜没什么关系，那就没有理由妨碍我们之间的私交了。我很欣赏他，经过这一晚之后，我更想要了解他。”

“我说过，他的身份特殊——”

“萧将军，小曜是天启的‘救世主’，不是奴－隶。恕我直言，你没有权利限制他的行动——”程越正色道：“而且天启派遣了精英的普卫军在暗中保护他，没有你，他也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场所。”

萧磊被程越怼的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理由干涉周曜的自由，不管是在审判厅还是在暗巢，都是周曜在救他，反观他自己，并没有真的为周曜做什么。

现在看来，真正的拖油瓶反而是他自己。

程越没有再搭理在一旁泄气到甚至有些恼怒的萧磊，他和周曜道别，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

程越走后，萧磊和周曜一前一后回到了住处，萧磊一路上一言不发，周曜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沉默。回到屋子里，周曜去把那份打包的炒饭放到了冰箱，萧磊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不适合你。”萧磊突然打破了沉默，周曜正准备起身去洗澡，突然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什么？”

“他不适合你。”萧磊重复了一遍。

周曜心里虽然对程越没有生出什么暧昧的好感，但是这话从萧磊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他听得刺耳：“怎么不适合？他长得好，身材也好，还是个心理学博士，前途似锦，这简直就是黄金单身汉的标准。”

萧磊沉默了半晌：“他……太老了。”

周曜差点没栽倒：“你说他老？他可是周宸夕的发小。你喜欢周宸夕的时候，考虑过年龄吗？”

“他和周哥哥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周曜打断了萧磊的话，心里的酸水像是找了一个发泄口，一股脑的往出倒：“论样貌论才华，程博士哪里比不上周宸夕，在我看来，他比周宸夕好多了，至少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往别人的脑袋里塞他的记忆，不会随意的篡改别人的人生，不会把别人当做他的替代品——”

“在你眼里，只看到周宸夕的好，可对我呢？周宸夕对我做的事，哪一件称得上公平？”

周曜的话语带着几分颤抖，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声，从来到天启的时候，他就一直很累，“救世主”的身份，还有周宸夕在他脑子里篡改的记忆，就像是一根鞭子在抽打着他，不断地逼着他向前走。他厌倦了回应别人的期待，更厌倦别人总是想从他的身上找到周宸夕的影子。

他想做周曜，却又不能只是周曜。

萧磊没有再说话，周曜说完之后，就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样，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重重的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