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坐在了天卫军总指挥的位置上，和蒂鲁上将、林瑟上将坐在一起，蒂鲁神色不满，对谢祁爱答不理，林瑟抬起眼眸瞥了一眼洛可，深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邃。

“将军好品味，挑了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林瑟慢条斯理的说道，他约莫40余岁，不苟言笑，和他的老师伊恩一样，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感。暗巢的事情他一定也听说了，那件事最后能得以圆满的解决，少不得洛可的功劳。

谢祁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维持普卫军和天卫军的和谐共处，表面上的善意必不可少。虽然林瑟这个人深不可测，但谢祁并不想和他闹得太僵。

“将军还是年轻，有时候不能只看一副好皮相，这人心叵测的道理，将军还是要时刻铭记。”林瑟接着道。

林瑟话中有话，谢祁不是听不明白，他淡淡的谢过林瑟将军的教诲：“多谢林将军提醒，我自有我的判断。”

林瑟没说什么，半晌后道：“将军莫忘了萧磊的前车之鉴便好。”

洛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谢祁没再言语，但能看得出心情很不好。蒂鲁在旁边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会议室的电子屏幕亮了起来，执政官到了。他的模样有些憔悴，眼眶下有很深的黑眼圈。他本就年龄很大，如此操劳疲惫，身体必然吃不消，听说艾塔出事之后，他因为稳住这件事在书房里不眠不休的处理公事，晕倒过一次，后来在营养师和医师的调理下，才缓过来。

这还没等彻底恢复，便又要出席紧急会议。执政官对谢祁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因为自己的失职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谢祁心里有些愧疚。

会议一开始围绕的是艾塔的事，金林被炸成了灰，尸骨无存，艾塔的亲属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事件中被卷入的其他无辜受害者也接受不了，不过很快，话题便从艾塔的死转移到了天卫军的身上，天卫军特殊的身体素质给民众带来了巨大的恐慌，他们不确定这样一群人什么时候就在街上发狂。

“我们不能容忍天卫军的人在街上随意自由的走动，他们必须要受到限制！”这是艾塔亲属在会议室提出的条件。

若就事论事，这件事的影响不至于闹得这么大，可一旦牵扯到天卫军，那么必然就会重新提出那个最令谢祁感到头疼的法案。

“我们提议执行《天卫军行动安全法则》。” 艾塔的亲属最后提出了结论。

这个法案是针对天卫军制定的行动准则，旨在限制天卫军的行动。这是在萧磊大闹中心城之后，由普卫军联合各界政要提出来的。

后来萧磊本人被捕入狱，对外宣称身死狱中，法则被暂时压制了下来。再加上新上任的天卫军总指挥谢祁致力于和普卫军和谐共处，这么多年这个法则才没有被再次提上议程。

可如今艾塔的死再次点燃了导火索，人们深刻的意识到，天卫军这一群人并不是普通的人，而是披着人皮的“异种”，他们对于天卫军的恐惧再次被唤醒。谢祁料想到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可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提出了《天卫军行动安全法则》。

蒂鲁听到这个提议之后，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艾塔的亲属还没有说完，蒂鲁便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意思，因为艾塔的死，你要让整个天卫军付出代价？”

“他的死不是偶然，是天启放任你们这群异种人类所酿成的后果！”艾塔的妻子，一个面容憔悴的金发女人指着蒂鲁，激动的浑身颤抖。

“金林已经死了，给你们的死亡赔偿金是按照上将级别发放的，这已经表现出我们的诚意了，你还想怎么样？”蒂鲁强忍着怒气。

“我要我丈夫回来！”女人歇斯底里，她捂面泣不成声，其他的受害者家属陪着她，不住地小声安慰。

另一位现场的受害者接替了艾塔妻子的位置，他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请愿书，上面是针对《天卫军行动准则》的一些建议和要求。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条款，这个准则比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加了许多细则，条款数量更是翻了一番。

谢祁匆匆扫了几眼，眉头便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这次更改的内容，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更改最大的部分，用红色的字体加粗标记了出来。

第一、天卫军不能居住在密集的城区，他们需要居住在特定的生活区，如果必须要进入城区，则需要佩戴监控手环，手环中装有针对异种的抑制剂。

第二、所有异种人类都必须编入天卫军，不允许从事其他普通职业。

第三、天启所有的武器编制，必须由天启武器管理局统一管理，若天卫军需要申请武器，则必须要普卫军军官和天卫军军官同时签字审核，通过之后，才能调动武器。

这份细则写的很详细，这不像是受害者家属的手笔。谢祁的视线落在了身边林瑟的身上，从会议开始之后，林瑟便一直一语不发，现在也依旧平静。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从艾塔去世的时候，或者更早，他们就已经在拟定这个准则了。

蒂鲁读完这个准则之后，怒气冲冲，砸了一下桌子之后便立刻起身，看他的架势是要和普卫军的人撕破脸皮。谢祁急忙拽住了他，虽然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窝火，但是意气用事不能解决问题，天卫军闹得越凶，只会加深普通人对他们的恐惧，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谢祁勉强安抚住了蒂鲁，他起身走到了会议室中央，先对执政官微微欠身施礼，然后才接着道：“我理解大家对于天卫军的不信任，可恕我直言，金林的事情只是个例，这不应该牵扯到整个天卫军，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保护着天启不被异种攻击，这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说是保护，可是外城还不是被攻陷了？”一个受害者家属喊道：“而且我听说了，这件事背后就是你们天卫军操控的！”

“就是，你们归根到底还是异种，和我们不一样！”

受害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谢祁耐心道：“外城被攻陷，有我们天卫军防卫疏忽的一面，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是我也想提醒一下各位，外城指挥官许昊安因公殉职，天卫军上尉级以上军官死亡43人，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民众而死的。若我们真的是毫无感情的异种，还会这么豁出性命吗？”

受害者家属们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会议场上陷入了沉默。谢祁三言两语，挡住了受害者们的攻击矛头，他不动声色的重申了天卫军的职责和作用。内城的人生活的太过安逸，他们已经忘了，正是因为天卫军在外城的守卫，才给天启带来和平和宁静。

受害者家属们不再言语，众人的视线都默默的转移到了林瑟的身上。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些受害者们的身后站着的是普卫军的高层，而林瑟出席这场会议，无疑是把自己摆在了台面上。

果然，林瑟慢条斯理的站起了身，会场上鸦雀无声，他天生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还没开口，便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谢将军的意思我明白，天卫军对于天启的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一点毋庸置疑——”他顿了顿，眼眸扫过谢祁，神色冰冷：“这个准则并非要把天卫军赶出天启，只是一些必要的限制，现在毕竟不是战争年代，天卫军的行动准则也需要与时俱进。”

“可是划定生活区，带上监视手环，这就意味着把天卫军与普通人区别对待，这会引发不必要的歧视。”

“究竟是天卫军歧视普通人，还是普通人歧视天卫军呢？”林瑟反问谢祁，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我记得天卫军中，似乎流传着‘下等人’的称谓，不知将军可曾听说过？”

谢祁自然知道林瑟指的是什么，虽然他曾经明令禁止天卫军内部不得有涉及歧视的言论，但是这样的字眼还是时常能听得到。

会议进入到了僵持的阶段，林瑟步步紧逼，谢祁勉强应付，现场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更多对林瑟的话有所共鸣，只有蒂鲁一直神色阴沉，眼眸带着怒火，后来他神色阴翳，坐在一旁一语不发，不再参与讨论，似乎在琢磨着别的事。

会议休息了十分钟，下半程的会议是只有高级人员才能参与的绝密会议。谢祁吩咐洛可和布朗莉莉先走，短短三十分钟的会议，让谢祁倍感疲倦，休息的时候只喝了两口水，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洛可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会议，以前在萧磊身边，虽然也会时常参与重要会议，但那时候是战争年代，天卫军有着绝对的权威，萧磊身为总指挥，雷厉风行，只要是他的建议和主张，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

可是谢祁不一样，他是天启成功建立之后担任的天卫军总指挥，异种被隔离在了天启之外，天启没有了威胁，这时的天卫军就像是收在刀鞘里的利刃，没有了用武之地。

“你是第一次看到谢祁这副模样吧……”布朗莉莉的话拉回了洛可的思绪，洛可沉默着没说话，布朗莉莉微微叹了口气，她跟在谢祁身边已经有七年了，谢祁为了天卫军究竟付出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和平年代的天卫军总指挥，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若不是谢祁这么多年拼命维持普卫军和天卫军之间的和谐，我们天卫军的地位恐怕——”布朗莉莉顿了顿，她一贯高傲，可是提起谢祁的时候，她是由衷的感到钦佩。

“普卫军并不喜欢谢祁，甚至天卫军中也不少人觉得他懦弱胆小，他们更欣赏蒂鲁的强硬做派，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帮他拦截的恐吓消息和死亡威胁函不下上百件，辱－骂和骚扰更是数不胜数。”布朗莉莉沉声道，洛可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难以想象谢祁都经历了什么，那样一个温柔到近乎犯规的男人，竟然会遭遇这些事。

“天卫军总指挥的身份，并不都是光鲜亮丽的，谢祁扛下了这个职责，他也用尽了全力做到最好。我知道在你心里，一直崇拜的是萧磊，可是在我心里，谢祁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洛可知道布朗莉莉说这番话的意思，他和谢祁的事情布朗莉莉已经知晓了，想必在背后已经调查过了洛可的背景。他和萧磊的那一段孽缘，自然逃不过布朗莉莉的视线。布朗莉莉是谢祁的副官，更是他的好友，她不希望谢祁受到伤害。

布朗莉莉说完之后，便踩着长靴离开了。洛可有些沉闷，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谢祁的另一面，那个人在经历过这些事之后，依旧能每天为了天卫军奔波，他所做的事，甚至不会有多少人领情。如果换做洛可自己，恐怕早就甩手不干了，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才不愿意插手。

可是谢祁担任天卫军总指挥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他的付出远胜于得到的回报，他甚至没有一句怨言。

“傻瓜……”

洛可心疼的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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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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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