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持续跳舞哼歌的林一语似乎恢复了平静,“我要回去,不然要被吃掉了。”
红色巨蛙眼睛失焦,摇摇晃晃地干呕。
夏安之收回放在冰棺缺口处的手指,她沉默下来。
说出“实验体、守关人”两个关键词的老者被某个生命体抢先杀害,她在谜团中断了线索。
终于再见蛇尾小男孩,却出现新的鬼怪执念,他有恃无恐地带来令鬼怪执念闻声干呕的铃铛响动。
诡异地玫瑰园地下,究竟有什么不为她知的东西?究竟掩埋着什么秘密?
夏安之随着林一语的节奏,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深处走。
十几分钟的脚程,地下静悄悄的。蓝光灰土,无绿植无建筑,一蛙一人前后列行。
抵达尽头,入目的除却尘土壁垒,只有一个井盖大小的圆洞。
圆洞套娃一般,通向更深一层的地下。
“开饭了,我要回去,不然会被吃掉的。”林一语自言自语。
巨大的蛙皮进不去圆洞,鬼怪女孩来来回回地徘徊不定。
夏安之盘坐在地,偶然和林一语对视,她扑哧一笑。
“要先回来吗?”夏安之问。
她冲林一语摇了摇手里的机械葫芦。
早已失神的鬼怪女孩宛若听不到过多的外界信息,水汪汪地眼睛瞪得极大,视线一动不动地锁到夏安之手腕上。
“开饭、回去,吃掉……”林一语呢喃。
夏安之点头,“进来,带你下去。”
她指指林一语,又指指葫芦,最后指指直通下一层的洞口。
鬼怪女孩脸上出现迷惘的表情,停几秒钟,鬼怪女孩猛地走了几步,机器人似的“Duang”地在夏安之身前坐下。
“进去,下去,开饭……吃。”林一语断断续续道。
“知道了。”夏安之说。
她听懂对方的意思,没什么情绪地拿葫芦口撞上蛙皮。
一个呼吸间,四米左右的红色蛙皮泄了气,有些发灰的半透明鬼怪形体凝固成黑色的棉花糖团子。
夏安之把林一语塞进葫芦,她站起身,将蛙皮叠好绑上后背。
她勉强钻进洞口,抓住生锈的铁制长梯,没有止境地向下爬去。
狭小的空间愈发昏暗,腐臭混杂浓郁的鱼腥味,隐隐约约地萦绕若有似无的海水味道。
夏安之熏得头蒙,她偏头轻咳几声,鼻尖往领口藏。
爬到浑身**,她脚底出现瓷砖地板。
纯白色,尘土厚重却极其地不均匀,每块约六十厘米。
古遗迹历史学中规整地大小与模样。
可谁会在废土时代,于地下二层单独铺一截瓷砖?
夏安之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踩下去。
脚感生硬,踩着轻微“嗒嗒”响,声音闷沉,没有机械地板清脆,但比机械地板踩着上瘾。
若不是尘土盖过鞋跟,她甚至想用掌心紧贴瓷砖,亲手触摸、感受一下古遗迹历史学中的老旧文物。
可铃铛不合时宜地响起。
夏安之循声走去,穿过幽深漆黑的长廊,瞧见空无一人的站台。
站台前凹陷一块,驻着铺了铁轨的隧道。
“老式站台还能建在这儿?”夏安之新奇。
铃铛再次响动。
几秒钟后,
轰隆隆——
亮着冷白灯光的绿皮列车驶入站台,停至夏安之身前。
“各位旅客朋友们,203号列车已经到站,请在玫瑰园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请前往海滨站的旅客准时上车,203号列车将于三分钟后发车。亲爱的旅客朋友,祝您旅途愉快……”
老式播报器里,传出播音腔女声。
话语似是没有说完,夏安之的心砰一下,几乎瞬间就接上红皇后口中的“请活着回来”。
神游几秒,列车门庭自动大开。
她鬼使神差地一脚踏入车厢。扫视一圈环境,她的心头又是一磕。
夏安之敏觉,干净如新的绿皮列车厢内,倒塌了一处并排的座椅。
和她在联邦星际按塌地座椅款式一样,位置一样,倒塌的姿态一样,甚至连偏移的角度度数都完全一样!
夏安之因亲眼看到且经历,古遗迹历史学里所描述的事物,她的神经前所未有的兴奋。
但一想到列车极大可能牵连冤魂与人命,她的心猛地沉下去。
咔嚓——
车厢门严丝合缝地并起。
夏安之手臂上泛起发白的鸡皮疙瘩。
她朝座椅靠拢,停在曾坐过的某个位置。
机械女音仿佛有所感应,播报道:“前往海滨站的203号列车即将发车,请各位旅客坐稳扶好,妥善保管个人行李……”
夏安之坐得稳当,挨个查看身上的装备。
而后,她若无其事地抿嘴,靠上椅背的那一刻,她望见对面的透明车窗上一片空白。
回过头来,身后的车窗竟也干净透亮,没有出现她的倒影!
分明,车厢冷白灯光之下,投下了独属于她的淡黑色影子。
夏安之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子,以一种更为放松且自在的姿态侧倚到座位上。
她撇撇嘴,两秒后不出所料地在车窗上看到逐渐显现的大红色血字。
“die”
三个字母满满当当地挤满一扇车窗,血液流动着滴垂,染红一张座椅。
夏安之:“……幼稚。”
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看的,于是翻个身,面对椅背屈腿休息。
两三天的奔波着实劳累,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闭眼假寐,身周忽地湿润起来。
掀开眼皮,发现侧躺着的两张座椅顶部变得红艳艳。
视线上移,字母“die”一笔一划写到车窗。
“哎呦诶,您老这么客气干嘛呢?”夏安之凝视血液写成的红字,面无表情的坐起。
“是想索命报冤还是想找替死鬼,您老和我直说就行。”她不情不愿的换了个干净的位置,嘟囔:“叫我爹岂不是乱了辈分?”
“还有,您得知道,我这打工人的怨气,可一点都不比您弱嘞。”
夏安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重新倚倒。
咔嚓——
车窗玻璃出现一道裂纹。
“要破窗而出就快点,”夏安之眼都没睁,“别整裂开缝隙去吓人那老套过时的东西。”
列车外轰隆隆地响,发车以后的休息时间更为可贵。
没了林一语在身旁叽叽喳喳,她突然有点儿不适应。
果然,遇见了有趣的旅程搭子后,会不受控制地频繁有不太想一个人的想法。
真是颓废了,夏安之心中叹气,抬手摸了一下鼻尖。
车厢内乍然安静下来,从远处传来了铃铛响动。
“呦,终于来了。”夏安之笑。
她睁开眼,握紧机械葫芦,却没起身。
通红的血字变了,上面写着:“去你XX的,老娘貌美如花!”
“?”
怎么还急眼骂人了。
夏安之瞥了一眼,悄悄地把脸转向一边:“女孩子家家写什么die嘛,吓到人了是个死字,吓不到人是个爹字,不净给你乱抬辈分么。”
她语速飞快:“我教你哈,下次咱就画个小丑脸,往车厢里摆两只绣花鞋……”
“你在教我做事?”血字又变。
夏安之余光瞟见了,没管。
她静静地蜷缩指节,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抓住蛙皮旁的尖锐骨刺。
噼里啪啦一阵,车厢内的杂物散落一地,灯光熄灭又亮起的闪动频率,和小酒馆的灯红酒绿有得一拼。
“师傅手法挺熟练,您是不是也杀过十年的鱼?”夏安之问。
车厢内的恶鬼执念婆婆妈妈,半点不爽利,没意思极了。
她把手伸到头发后面,有点儿怀念在调查局三处杀机械鱼的日子。
铃铛干响,还没无脸怪物来得痛快。
夏安之有些烦躁地看一眼列车站点,认出模糊的字节里,上一站是“玫瑰园”,下一站是“幸福家园”,下下一站是乱坟岗,下下下一站是海滨站。
“玫瑰园”三字看着正常,实际说不上是好地方,如此推测,四站里唯有“乱坟岗”可能是个好地方,可能是个正常的地方。
夏安之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拔腿往另一个车厢走。
当下的车厢灯光闪烁,座椅和玻璃到处是红色的血液,脏了衣服可没地儿洗。
“X,别让我逮着你!”夏安之怒骂。
若是老者还活着,她还有机会拿工钱换点换洗衣物。老者被他人所杀,直接影响她的工资,让她白干。
彼时,极有可能是幕后凶手的鬼怪执念,正试图吓她,影响她的休息,染脏她的衣物。
退一步越想越气,她决定主动找上门去。
不管是什么生物,不管是不是装神弄鬼,都要拉出来看看才能定论。
夏安之见门户紧闭,扬起骨刺,迅速挥出,车厢门“呲”地被捅出一个接一个的窟窿。
她松开葫芦,又一拳接上,门应声扭曲。
骨刺与拳头交接中,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驾驶室门前。
奇怪的是,拳头和骨刺像给驾驶室的门挠痒痒,无论以何种角度攻击,门皆稳如泰山。
材质是机械吗?
夏安之收回骨刺,垂下拳头,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她透过脑袋大的窗口向驾驶室看,意料之中地没见到驾驶者,也意料之外地没见到鬼怪执念、没看到黑色雾气。
迷宫般的203号绿皮列车仍旧轰隆隆地行驶不停,辨不清是车外还是车内传来的铃铛响动半点不疲惫。
突然,夏安之听到驾驶室传来一阵响动,
有谁来了?
夏安之摩挲指尖,说不清这是旅程的正式开始,还是旅程的正式结束。
吱吱呀呀地动静愈发亮耳,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卷起驾驶室内的员工手册。
疾速卷动时,夏安之望见不可思议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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