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款空-气-枪-大多上膛无声、开枪无声，可蓄能所引起的气流微弱波动始终没有良好的解决方案。

夏安之双脚踩地，耳畔擦过一阵风，她扭头确认持枪者的大致方位。

那人在对面，枪口离她们不过二十米。以总局七处的武器造诣，哪怕是子弹冲击都能把她们炸成碎屑。

“呦，来了？”清亮活泼的男声语调带痞。

听起来很欠揍，像等待已久。

乔承焕落地之后迟迟不进校园、迟迟不上教学楼，怕是早就掐准点，在这里守株待兔，静候她们攀爬而下。

“倒是好心思。”夏安之对他略有改观。

原来这人上头也能及时想出对策，倒不算辱没六处的教学课程。

夏安之略微羡慕，生不出丝毫妒意。

乔承焕的坏心思没能如愿以偿，他没从她身上看到寸丝半粟的慌乱。

自尊心受挫激发人的偏执情绪。

乔承焕不认为夏安之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他只觉得她在阴阳怪气的嘲讽。

手中的银白双枪下意识握得更紧：“好心思也抵不过环境恶劣。”

“说吧，我的尸身呢？”

背负两具尸身下楼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三处员工身上轻快，到底是随身携带了高科技收纳器具，还是在教学楼心狠手辣地毁了尸身？

关系到前三名数据，倘若尸身被毁……

乔承焕持枪上前。

林一语快忘记此事，紧张地俯视夏安之。

夏安之柔柔地握住蛙掌，牵起唇角：“答案不明显吗？”

她连枪都没握，空荡荡的左手白皙纤长，答案显而易见。

“你把我的尸身毁了？”乔承焕气极反笑。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夏安之：“心里有答案的事，有必要浪费时间？”

她不怕乔承焕跳墙，他不敢对她开枪，不敢违反六处的规定。

他年纪不大，一看就外界实战经历不多。他仅仅“不乖”且“年轻气盛”，再混只在六处浑，真正违反总局规定的事，恐怕他没怎么做过。

夏安之和他不一样，从来不怕总局死板冷硬的规矩。

若是调换身份与立场，她早就把乔承焕埋进棺材，哪还会反派死于话多？

夏安之溢于言表的松弛让乔承焕心里敲锣打鼓。

她凭什么不怕？

就凭她总局实战第一，所以瞧不起人，不把任何威胁放入眼睛？

乔承换眉头微拢，停在夏安之身后十米。

“你把我的尸身怎么了？”他复问。

“……”夏安之挠头，搞不明白这小子的神奇脑回路，“你到底想干嘛，想开枪就赶紧开，不打就别挡道。”

她不耐烦，似乎没把他放同等位置。

“不被瞧得起”戳中乔承焕的痛点。

他疾步上前，枪口抵住夏安之的后背，速度快到林一语看不清。

“小心！”林一语提醒，把夏安之往怀里拉。

“不用，”夏安之稳如磐石，“别怕。”

她安抚林一语，回身后踢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掷出机械葫芦。

夏安之：“清风拂山岗，阴阳撞新生。破！”

心之所想，心之所向，一念之间，万物突变。

机械葫芦撞出，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龙卷风般环绕乔承焕。

阵阵阴寒之气使他身体僵硬，行动放缓。

夏安之对他有杀心。

乔承焕从未见过此等果断的招数。

没有演习的真正性命相搏催动他的心神。

要开枪吗？

不开枪可能会死，可开枪就没有回头路，会背叛总局规定，会受惩，会影响毕业分配。

乔承焕头脑风暴，指腹叩在扳机却迟迟地不按下去。

夏安之恨铁不成钢：“怎么不开枪？”

“……”乔承焕听得断断续续，猛烈且密集的阴气逼出他一口鲜血。

血花四溅又被阴气风浪卷走残渣。

“凭什么不开枪？”夏安之提高音量。

“……”乔承焕无声，不回话。

夏安之无语至极：“你小子，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她嘴角、眉眼抽搐几下，想不明白乔承焕是怎么成为六处第一名、总局第二名的。

难不成一直以来高估六处，高估总局了？

不应该啊……

夏安之敛眸，望视迟迟不开枪的乔承焕。

“他会死吗？”林一语不明白这两人的弯弯绕绕。

分明像一个阵营，像从同一个世界来，可两人怎么刀枪相向，僵持不下？

夏安之的招式不像奔着取命去的，她在等什么？在图什么？

乔承焕有那么多次的开枪机会，为什么犹豫？难不成有隐情？

林一语觉得他们奇怪过了头。

“他不会死，”夏安之平静到有些失望：“是个好苗子来着，但经历太少。”

总局的实战比赛和真正的凶案比起来宛若过家家。

所以，水鬼妈妈后来才不在总局办公，才对她参与总局实战满是信心？

夏安之思索。

林一语垂头，握住通灵师小姐的手腕，“弱肉强食本就是废土铁律，你不需要愧疚，他出手在先的。”

鬼怪女孩明显误会。

她以为通灵师小姐因残杀同类感到愧疚。

安慰像是夏日青梅，撞水沁心。

夏安之看过去，嘴角笑容放大：“是啊，他出手在先的。”

她松开林一语的蛙掌，径直朝龙卷风的正中心走：“一切的一切，不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他也不该死，不该继续输下去。”

夏安之抬眸，道一句：“等我！”

她将粒子枪上膛，强硬地塞林一语掌中。

随即，她拔腿跃进狂风。

“小小姐！”林一语喊，未有回应。

她忽然意识到：是啊，通灵师小姐的模样该是比她小上几岁的。

如今穿上这身高高大大的蛙皮，倒也真能称呼出一句“小小姐”。

林一语感知未曾杀人、未曾吸食鬼怪执念而不断消耗的鬼怪力量，心头恍然空落落。

“我不能陪你走很远了呀。”她呢喃，又突然庆幸通灵师小姐此时不在身边。

一阵阴风不合时宜地猛然吹过。

林一语艰难睁眼，瞟见迎面走来的夏安之，以及……夏安之背后正在不断消散的阴气龙卷风。

那龙卷风之后，是明显失神的乔承焕。

他身前的石墩上，稳稳当当地多出一块被纸张裹住的、巴掌大的“包裹”。

“处理好了？”林一语问。

“嗯，处理好了。”夏安之把葫芦挂腰间，“以后如何，全看他自己听不听劝。”

“他听劝和不听劝的结果……差别很大吗？”

“可谓天差地别。”

听劝或许有活路，不听劝或许连当下的这一关都过不去。

想来，我是乔承焕在《废土寿终正寝》遇见的第一个“同事”。

夏安之吃惊不已，思绪整个乱掉了。

这竟然不是总局合作的员工测试软件？

游戏的背后只有苏家？

夏安之推测；林一语欲言又止。

鬼怪女孩好奇的事情有很多，她想问的一个接一个，可见夏安之繁忙且疲惫，那饱含兴致的迫切字眼竟一个也说不出了。

-

辞别乔承焕，离开校外围墙，夏安之和林一语再次朝学校正门走。

途中，林一语主动提出收起蛙皮，回到机械葫芦。

林一语说：“我在葫芦里陪你哦，一定不要关闭葫芦，不要让葫芦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哦。”

夏安之以为林一语穿蛙皮久了，需要休息；以为林一语在提醒和关心：保护好自己。她便没有多想，甚至乐呵呵地一一照做。

她对某些感情与人际交往何其迟钝，走进门卫室也未觉不对。

此时，门卫室有两座灰色的坟包并排而立。窗外灯光昏暗，电源损坏的学校像古遗迹恐怖片涌入现实。

夏安之立坟包前放下尸身右耳，教学楼墙面上呈现【第二名已抵达】的字样，倒计时的速度提快两倍。

几分钟后，待乔承焕迈进门卫室，放下一只尸身右手，墙面上的倒计时却即刻终止。

【恭喜前三名抵达门卫室并成功提交有价值的身体部位。】

【求生者与捉家鬼均就位，请互相抓捕，淘汰敌方阵营。获胜者将夺得3000，0000积分、随机盲盒X1，通关信息X3，并获得蛇纹玫瑰岛最终站——海滨站的入场券。】

【请认真完成游戏，好好的活下去，谨防被抹杀。】

蓝光字体出现的瞬间，门卫室外响起尖叫哀嚎，蓝色的屏障笼罩整个学校。

“游戏开始了。”乔承焕声音疲惫，看天看地看坟包，怎的也不看夏安之。

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为什么帮他拿尸身部位，帮他完成任务。

夏安之瞥他，“嗯”一声，起身查看灰色坟包。

乔承焕顺着窗台望出去，瞧见墙体上的蓝光字体。

“你是第一，还是第二？”他问。

“……第二。”夏安之顿一下。

“那第一是谁？”

“不知道。”

“你来的时候没见他？”

“没。”

“那你有见到他的尸身部位吗？”

“没。”

“……”

夏安之太过淡然，乔承焕整个人不上不下的，说憋屈也憋屈，说屈辱仿佛也沾点边。

硬要“拿了帮助就化干帛为玉锦”，他着实做不到。

他思来想去，虽想继续找话，但不想自讨没趣。他简单搜素门卫室，见并无异常，找了个由头朝外走。

夏安之眸色平静，仔仔细细地摸了一圈，没见到成绩单的半分影子。

门卫室难不成是个摆设？

这两座灰坟不是学生的？

是工作人员的坟吗？可那婴儿啼哭声到底是从何而来？四面八方叽叽喳喳，惹得人耳畔难以清静。

她纳闷，觉得不对却拿不出证据。

不然出去看看？

夏安之蹙眉，一脚踏出门槛。

彼时，浓稠的黑色烟雾凭空出现，直勾勾地刺向她的后脑。

“小心！”林一语在葫芦内察觉到阴气陡然变重，猛大叫。

夏安之闪身，尖刺的行进速度比她快了十倍不止。

“完蛋！”夏安之想。

满是阴气的环境无时无刻在为鬼怪注-射-增强剂，人类的敏捷与感知被削弱不少。

尖刺从何而来，她无从得知，阴气太重，只能判断出是恶鬼，其他的一时看不出。

夏安之凝神，欲硬抗一击，为粒子弹续航。

下一秒，一团黑雾横她的眼前。

尖刺碰撞黑色的鬼怪执念，爆破闷声连响。

“你看，我也保护你了。”林一语扬起唇角。

虚弱的声音割裂夏安之的脑神经。

“林一语！”夏安之喊。

她伸手去抓，碰到空气。

林一语的身形眨眼间剩下拳头大小。

夏安之一手开枪，一手拿机械葫芦对准林一语。

周遭的坟土掀棺而起，葫芦无法带走气息萎靡的鬼怪女孩。

低级鬼怪的生命便是如此。

哪怕夏安之不想接受，哪怕林一语唇后的伤疤多年未疼过。

黯淡的光线下，鬼怪女孩眼前隐隐约约地拂过所爱的一切。

夏安之看到林一语唇瓣动了动，空气里没传来任何的声音。

原来先前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夏安之跑出坑坑洼洼的门卫室，鬼怪女孩的身影成为一颗渐行渐远的沙砾。

她也许永不回来，也许明天就来。

只是，无人再能与她捎话。

她好奇小小姐对乔承焕提醒过的话，期待后半本旧书中的所有内容，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无法看清当年悲剧的真相。

鬼怪女孩同她的先生长眠于幸福家园后的乱坟岗，那燃烧殆尽的鬼怪执念摇摆消散，风揉碎星星的轮廓，褪了回忆的春天化坟为蝶。

漆黑一片的夜空下，蓝色的【捉迷藏正式开始，鬼要开始抓人啦】显得可笑又讽刺。

夏安之的手中空荡荡，再无鬼怪女孩的陪伴；夏安之的手中沉甸甸，留下半本多出窟窿的旧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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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蛇纹玫瑰岛（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