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间的戾气压制不住, 长身防御地挡在郁唯祎面前,冷淡看着不该出现的翁晴:“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活动我不过来谁过来, 指望你爸啊。”翁晴责备地看他一眼, 嗓音放得稍软, “我和你同桌聊两句, 你先站一旁, 别走, 我一会儿还有事和你说。”
蒋熠仿佛没有听到。
转身拉着郁唯祎就走, 停在翁晴几米之外,微弯腰平视郁唯祎, 嗓音温柔却略带强硬:“你先回教室。”
说完,不等她拒绝,按着她肩膀把她往教学楼推。
郁唯祎只好隔着他冲翁晴礼貌颔首,没走几步,不放心地回过头, 远远看到蒋熠和翁晴对立站着, 长身桀骜,眉眼间的冰冷盖过暖阳。
时节已是立夏,春末夏初的天连风都是温柔的, 她却莫名感到蒋熠从骨子里透出的沁凉,像寒山深处被阴影遮蔽而快速凝结的冰。
然后缓缓下沉。
直到所有深不见底的海和自由的风都被封闭在寒冰之下。
郁唯祎心脏没来由地一紧, 心不在焉地回到教室做题时,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写划, 许久,低头一看,满纸凌乱的蒋熠。
她慌得一把扯掉了好几张草稿纸, 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坐立不安地愣了几秒,又怕被人看到,捡起来撕成纸屑。
那天过后,蒋熠看上去一切正常,不迟到不早退,用功地看着书,每天晚上陪她在教室待到最后,而后送她回家。他甚至比以前来校的还要早,每天清晨先去小区门口接着她,陪她走过空无一人的安静小巷,然后在快到学校时停下,懒懒散散地绕着周围商铺游晃一圈,才进教室。
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
又好像有些东西在无声葳蕤。
后来知晓真相的郁唯祎,无数次揣测蒋熠当时是在以何种煎熬又不舍的受虐心理陪着她,可她能回想起来的,依然只有少年永远看似不正经的痞气。
他盯着她发呆的时间更长,又在她察觉时不着痕迹地移开。
只是在偶尔给他讲题的短暂时间,会正大光明地泄露几分,一双深黑的眼定定地聚焦在她脸上,眸光里似乎有晦暗难明的炽烈,明显没有在听。
蝉鸣酝酿着开始聒噪人耳时,他们迎来高考。
蒋熠送她去考场。
繁茂的香樟树在他们身后留下长长的树荫,盖住了少年灰暗的影子,数月前还光秃秃的树干如今枝桠繁盛,也将与它们一同疯狂生长的心动悄悄隐藏。
他们在教学楼前分开。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郁唯祎攥着笔袋,总觉得身后有比骄阳还炽热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想要扭头再看他一眼时,听到少年嗓音在她身后忽然响起。
“郁唯祎。”他像是压根儿没离开,一直跟着她,微垂看她的眼极其清黑,深不见底地盛满星光,“加油,好好考。”
郁唯祎用力点点头,抬眸冲他浅笑的小脸温柔坚定:“你也是,我们都加油。”
他喉结动了动。
抿嘴,眸光离她更近了些,一字一顿,很轻又郑重地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后等着你,只要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郁唯祎呼吸蓦地一乱,看到蒋熠说完这句话,又痞气地冲她一挑眉,熟悉的笑意,冲淡刚才略显沉重的气氛,叮嘱她上楼。
行至二楼走廊,她顺着护栏往下看,少年依然站在她离开时的位置,长身散漫地插着兜,目光穿过空旷又狭长的距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郁唯祎和他挥挥手,催他赶紧儿去考场。
朝阳映出少女转身进教室的身形,也映出少年久久驻足沉默不语的长影。
直到第一遍铃响,才缓慢走人。
两天考试眨眼结束,郁唯祎正常发挥,如果浦大的分数线与往年持平,应该能上一个不错的专业。
考完英语的那天下午,她出考场,还没下楼就远远看到在花园前等她的蒋熠,脚步一轻,迫不及待地加快步伐下去找他,小脸盈着笑,彼时满心欢喜的郁唯祎,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迎接她的将会是一声闷雷。
......
小鱼趴在郁唯祎怀里,仰着圆嘟嘟的胖脸时不时看她一眼,有些不满她今天的服务。
太糟糕了!没有豪华大餐,没有陪吃陪聊,就连按摩都不上心,铲屎官今天是想翻身做主人吗???
小鱼不满地“喵呜”了一声,抬起爪子在她床上扒拉,这才看到郁唯祎惊醒似的回过神,心不在焉地揉了它两下,就又盯着门口两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继续发呆。
算了,男人靠不住,女人也易多愁善感。
人类这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怎么老为情所困呢,害得它一只高冷尊贵的小猫还得哄他们。
小鱼往郁唯祎怀里蹭了蹭,难得慷慨地施舍自己的爱心。
郁唯祎魂不守舍地听着外面动静。
耳畔却一片空白。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从屋檐落在窗台,闷且低频地沙沙作响,像调高音量后的蚕吃桑叶。
雨声阻碍了她的听力,也搅得她心里一阵烦乱。
门口放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如果没有刚才那两通电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去东浦的高速路上——可现在,郁唯祎不确定,连下一站目的地都定好的蒋熠,是否还能和她一起继续这趟旅行。
郁唯祎把身子摔进床铺,缓缓阖上眼。
蒋熠看到手机上来自同一号码的数个未接来电。
出卧室,下楼,脸上蒙着一层隐忍的不耐,一直走到确定郁唯祎不会看见的僻静走廊,才拨回去。
翁晴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还以为你眼里早都没了我这个妈。”
蒋熠嗓音压得沉,仿佛没有听出他妈克制的怒火,平静且冷淡地回:“有没有你不都是我妈,血缘关系在那放着,我总不能剥皮削骨换了这身血。”
翁晴气得差点儿没把手机摔了:“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到你爸个混账东西,又生出你这么一白眼狼。”
蒋熠不为所动,剑眉不耐微拧:“你想骂什么大可以发微信骂,不用给我打电话,也省得我一句话不如你意火上浇油。”
翁晴:“......”
她压着火,深知这两年性情愈发乖张的儿子翅膀已彻底长硬,继续吵下去只会直接挂她电话,于是微微放缓声音,“我看到你们那个节目了。”
蒋熠蹙眉,反应了会儿,才记起他们今天刚上过热搜,不置可否地“哦”。
“这种节目,哗众取宠毫无道德底线,你吃饱了撑的吗上这种节目?还是和前任一起,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结婚!”翁晴说着说着音量又不自觉高了起来,呷口茶平息怒火,“所以我之前给你介绍那么多好姑娘,你连见都不见就是搁这儿等我的是吗?我明确告诉你,你和那个小姑娘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蒋熠嗓音愈冷,“我喜欢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翁晴捏着手机的指甲几乎掐出青白,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威胁:“你要还当我是你妈,就知道只要有我在,我就不可能答应你们结婚。”
“你不答应是你的事,我办婚礼时不请你就行了。”蒋熠无所谓地一耸肩,在听到他妈“砰”一声砸了东西后,嗓音沉了沉,“妈,我曾经因为你的欺骗,妥协过一次,放手过一次,这次,哪怕是死,我也绝不可能再让她离开我。”
“看在我还愿意喊你一声妈的份上,别再阻拦我,兴许你还能亲眼看着我和她办婚礼。”
雨声渐渐低了下来。
水珠打在枝叶,晶莹剔透地滚落,地面的石阶被洗得干净,空气混着青草的芳香。
蒋熠漫不经心地站在屋檐下,手机揣进兜,和跟拍摄像借了根烟,点燃。
猩红烟头在他指尖明灭,模糊地照出男人野性成熟的脸,他懒散地吸了口,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湮没在细雨里。
......
烈阳晒得蒋熠心烦气躁。
看着几个月还不见一次的翁晴,皱眉:“你要说什么事?”
“出国手续给你办好了,你班主任那边我也说过了,没什么事儿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练英语。”翁晴摘下墨镜,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定了蒋熠未来,“我新找了一个外教教你,省得出去后连饭都不知道怎么吃。”
蒋熠眉峰瞬冷,手背和额头绷出了青筋,咬牙:“我说过,我不出国。”
“你不想就不想?你怎么那么大权利,我来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意见。”翁晴一把拽住用离开无声对抗的叛逆儿子,强调,“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爸也是这样想的。”
蒋熠讥笑:“你俩连日子都过不到一起,怎么就能在我这达成统一战线。”
翁晴一噎。
把墨镜收进包,仰头看着如今高她一头还多的儿子,嗓音尖锐地磨成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出国。我前两天见你班主任了,挺能耐啊,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上,说什么没早恋人小姑娘压根不知道你心思,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和你爸一样特爷们儿?我呸,都是废物,心思全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蒋熠漠然退后,表情冰冷:“你要吵找他吵去,别搞连坐。”
翁晴深呼吸,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用一句万能不变的结束语——“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爸!”,强行扼住自己的怒火。
她朝蒋熠走近,嗓音微微放得柔和:“妈刚才不该把你和你爸做比较,你比他强,不过有一点你还是比不上你爸,你爸他能赚钱,你现在能干什么?留在国内上一个不入流的大学,毕业后直接接手家里的公司然后被人背地里瞧不起吗?你觉得就你留在国内能拿到手的学历水平,管公司能服众?不是妈寒碜你,公司现在招个前台都是211毕业,你别说211,你连普通一本考得上吗?”
蒋熠抿紧嘴,乖戾难耐的黑眸沉了又沉,须臾,冷声回答:“我管别人怎么看我?公司是你和我爸的,不是我的。”
“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不给你给谁?”翁晴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儿,“你爸自己开的小破公司爱给你给你爱给那个狐狸精给那个狐狸精,我管不着,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公司是当初和他离婚时说好只留给你的,他休想反悔从我手里分走一毛钱!”
翁晴叹声气,怔怔看蒋熠的眼圈微红:“妈这么要强,咋就养出你这么不争气的一孩子,你说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那那个小姑娘呢?妈可是听你们班主任说了,她成绩次次考年级第一,搁全市都能排前几名,已经一只脚迈进名校大门,你光说喜欢人家喜欢人家,你拿什么喜欢?拿你不上台面的成绩和吊儿郎当的性子吗?”
蒋熠眸光微动,剑眉拧成川字,难得的沉默。
“听妈的话,出国留学,趁大学四年抓紧时间,缩小你俩的差距。”翁晴看出蒋熠听进她说的话,趁热打铁,“真喜欢真想谈在哪儿上都一样,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回来一趟也就是买张机票的事儿,你要真相信自己对她的感情,就出去好好上学,大学毕业了回来堂堂正正地站人身边,才配得上人小姑娘是不是?”
配得上......
年少的自尊心总是脆弱又骄傲的,不容许有人瞧不起自己,更不相信自己没有资格站在喜欢的人旁边。
当蒋熠用一种残忍又悲凉的方式提前结束自己的高中生活,在高考结束的那天傍晚,看到从教学楼出来欣喜奔向他的少女。
他轻轻垂眸,缓慢地闭了下眼,心底翻滚纠缠的剧痛无声肆虐。
他知道,是时候摊牌了。
比起郁唯祎可能会从别人口中知晓这件事的受伤,他宁愿自己亲口告诉她,让这利剑先从他心口穿过,再刺到她心里。
少女微喘着气停在他面前,小脸闪着光,无法掩饰的欢欣。
“你考得怎么样?”郁唯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语速,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急吼吼地迫不及待,“等答案出来了我们可以先一起估下分,然后看能报哪些学校,东浦的大学有你喜欢的吗?不喜欢的话周边——”
他打断了她。
“郁唯祎。”他低声喊她,向来慵懒的黑眸有一瞬闪躲,睫毛微垂着挡住眸光。
郁唯祎应了一声,大睁着眼疑惑看她,眼底的笑尚未散去,然后,看到一向洒脱随性的男生,第一次,有些艰难地轻声开口,“我可能,没法和你一起去一个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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