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刚过,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周一，郁唯祎去上班，出门前, 蒋熠给她穿上外套, 修长的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握, 勾起腰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下班后我去接你。”
郁唯祎想说现在离得很近, 她自己回来就行, 蒋熠低头轻咬着她唇：“上学时都是我送你回家的, 现在住一起更得我接。”
秋日清浅的晨曦落在男人身上, 映得他一双黑眸痞气又不容拒绝，她笑着应下, 轻踮脚和他接个吻，拿上包出门。
八点一刻，郁唯祎出现在鲜橙大厦，刷卡上电梯。
距离九点的上班时间尚早，鲜橙又是工作性质决定加班居多的视频网站公司, 楼层里几乎还没多少人, 郁唯祎泡杯蒋熠放她包里的养胃茶，开电脑办公。
“小唯姐，早呀。”
“早。”
临近九点, 空旷的办公室逐渐热闹起来，郁唯祎合上电脑, 去茶水间接水，路过负责她们部门业务的副总裁办公室时, 往里看了眼。
领导还没来。
十点，苏觐樾姗姗来迟。
郁唯祎隔了五分钟，敲开他门, “进。”
苏觐樾从办公桌后抬头，冲她指指桌上刚沏好的茶，示意她坐：“小郁，我正好要找你，常思健那边发来了几个合作项目，我转你邮箱了，你看一下。”
郁唯祎微微颔首：“苏总，我也正好想找您说这事。”
“怎么了？”苏觐樾直起身，“项目有问题？”
“没有，大致的情况常总前两天和我介绍了下，可本土化空间很高，我觉得可以做。”郁唯祎语气微顿，“但我想交给其他人。”
苏觐樾轻蹙眉：“理由，据我所知，你手头的那档节目马上收尾，目前正好空闲，常思健以前和你一起合作过，你俩再共事效率会更高。”
郁唯祎：“我团队的其他人也能和他磨合得更好，她们之前和常总也打过交道，请您相信她们的工作能力。”
“你有新的点子？”
苏觐樾看她的目光含着期待，郁唯祎沉吟一瞬，点点头，说出她酝酿很久的想法：“现在国内有很多濒临失传的民间艺术，我想记录下来，做档纪实节目。”
“纪录片？”苏觐樾期待落空，明显不赞同地笑了下，“小郁啊，你脑子还清醒吧？现在没多少人喜欢看这个，观众要的是能短时间刺激到他们肾上腺素的综艺，而不是死气沉沉的默片镜头，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但你看看现在的社会，快餐时代，什么都讲究效率，要一秒抓人眼球三秒留住用户，深谙此道的短视频都已经挤得我们快没有生存空间了，你还指望观众能静下心来看一个不搞笑不煽情的纪录片？”
郁唯祎抬眸直视着苏觐樾，缓缓开口：“我知道，但我相信，观众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有选择，快餐可以饱一时之饥，却非所有人的长久之选，观众有自己的审美和认知，如果我们能做出值得看的好节目，他们会静下心来选择我们，能走得长远的好节目不该像快餐一样食完即忘，而应该像酒，初饮时上头，回味时绵长。”
苏觐樾很长时间没说话，沉沉地看着这个从进公司时就锋芒毕露、才华比颜值还出众的姑娘，许久，一摊手：“ok，小郁，我很欣赏你的自信，这样吧，我同意你做，但常思健那边的合作你必须得保质保量地完成，我不管你是亲自监管还是交给团队其他人，我只看结果。”
郁唯祎眼睛轻轻亮了下，郑重地点点头：“您放心，我团队里的人不会让您失望的。”
“还有，新节目我只能给你这么多的预算。”苏觐樾和她伸出两根手指，“听你刚才的介绍这节目估计也拉不到什么赞助，公司只能做到差旅报销，再额外给你出差补贴，其他的福利就别想了，人员你就自己调配吧，现在人手都紧张，你这同时搞几个节目肯定更不够，有困难和我提，但我不保证都能满足。”
郁唯祎笑着点头：“已经可以了，您再多给我配一个摄像老师就行，其他的我都可以自己来。”
出苏觐樾的办公室，郁唯祎召集部门人开了个短会，梳理完季度总结和下半年工作重点，着重提了下常思健那边的合作，分配好工作后散会。
回办公室，还没坐下，郭芩从门后露出脑袋，期期艾艾地瞅她：“小唯姐，这么大的制作真要交给我们几个负责吗？你一点都不管啊？”
郁唯祎：“对自己没信心？”
郭芩点点头，又飞快摇摇头，给自己打气：“不能说没信心，要相信自己可以——嘤嘤嘤可我还是有些虚。”
“虚什么，有我陪着你们。”郁唯祎笑着拍拍她，“不是什么都不管，录制审片我依然会参与，只是不会管那么多，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郭芩用力点点头，正要走，又扑闪着眼问她：“小唯姐，那你对我们有信心吗？”
“当然。”郁唯祎一挑眉，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句极具蒋氏风格的话，“你们是我带出来的人，否定你们的能力就相当于否定我。”
郭芩小嘴瘪了起来，泪眼汪汪：“呜呜呜小唯姐你放心，我就是榨干我的脑细胞跑断我的腿，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相信。”郁唯祎笑道，“快去干活吧。”
“嗯嗯。”郭芩拉开门，脚步忽地顿了下，扭过头冲她俏皮地眨眨眼，“小唯姐，你现在逐渐蒋化了诶，说话语气都和姐夫一模一样。”
姐夫......
这改口改得也太快了吧，要让蒋熠听到，尾巴又得翘上天。
郁唯祎克制地敛着嘴角的笑，打开电脑，找到一个很久没更新过的文件夹——里面记录着她大学时感兴趣而收集的民间艺术资料，提醒着她当初选这个专业的初衷。
月亮和六便士，很难兼得，可她依然想在握着虽然不多但足够安心的六便士后，试着抬头看下星空。
一顿午饭的功夫，八卦聚集地的茶水间产生了新的谈资。
“你们听说了吗？小唯姐把刚拿下的几个项目全分给手下人做了，天啊她真的好大方，都不害怕下属干得好超过她吗？”
“自己有才怕啥，小唯姐不一直都这样，带新人时也是尽心尽力从不藏着掖着，真羡慕她手下的人。”
“羡慕 1，遇到个好领导才真他妈的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同一年进公司，小芩艾比她们现在都能独立做节目了，我们还在干些没营养的活熬资历。”
“嘘，小点声，熬资历没啥，被领导打压还不教你东西才最可怕，就我们部门之前离职的小刘，挂着现场导演的title却干着打杂工的活儿，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在打压他呀。”
“哎，做下属真难，不能没点子还不能比领导点子多，我们咋就没那么好的命，去小唯姐的部门呢。”
“哎呀小唯姐也是这两年才好起来的，她刚进公司时也很可怜，上司没能力还不相信她有实力，连着毙掉了她好几个提案，她愣是自己一个人把其中一个被毙的提案做了起来，直接爆红成了当年最火的节目，然后就蹭蹭蹭一路升职加薪，成为咱公司实力最强的女魔头。”
“真厉害！小唯姐就是我偶像！”
“呵呵。”
背后忽然有人冷笑，几个聊得正起劲儿的姑娘一阵哆嗦，齐刷刷回身，“美丽姐。”“美丽姐你也来接水啊。”
王美丽不冷不热地抬下眼皮，按下饮水机，在汩汩冒烟的热水中翻了个白眼：“厉害什么，一个只会靠脸上位的狐媚子，天天还装得跟仙女似的假清高。”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正要溜，被王美丽叫住，“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公司多了几个大项目？”
刚从外面回来的王美丽了解清楚情况，阴沉着脸，难以置信公司比她资历低的后辈们现在都爬到了她头上。
他妈的真是鸡犬升天。
“烂脑瓜戴上新毡帽——冒充好人！”王美丽嫉妒地咬着牙，“你们真以为她那么善良啊，还什么提携后辈甘愿让路，我呸，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和有钱的前男友复合，不用再出卖色相拼事业，我他妈要有个有钱的男朋友，我也愿意给你们铺路。”
“那你有吗？”
忽然出现的姑娘清淡淡地走进茶水间，扫她一眼，俯视她的双眸清冷怜悯，“你说我靠脸，我起码有脸可靠，你说我靠有钱的前男友，那我男朋友就是有钱呀，你有什么？”
K.O.！
几个姑娘掩嘴火速逃离修罗场，一直到看不见王美丽气成猪肝色的脸，这才放肆地一同大笑：“哈哈哈哈小唯姐现在嘴好毒啊，我都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中话。”
“就是，逐渐蒋化果然是真的！”
“不过怼得真漂亮，就该这样！”
郁唯祎接完水，风轻云淡地走过气得暴跳的王美丽旁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赏赐。
下班前收到蒋熠的微信。
【熠狗子】：我出门了。
【熠狗子】：路边摘了朵花。
【熠狗子】：送给你。
【熠狗子】：［图片.JPG］。
郁唯祎点开图，笑了起来——一束漂亮的满天星，生机勃勃地笼罩在暮色的光，映出地上男人的长影。
【郁唯祎】：野花不准带回家～
【熠狗子】：那我在外面吃干抹净再回去。
【熠狗子】：［酒店］。
【熠狗子】：房开好了，等你过来。
郁唯祎配合着他演戏，收拾东西下楼。
【郁唯祎】：可我没带身份证。
【熠狗子】：那我把你变小，藏口袋里带进来。
【郁唯祎】：......这什么魔法？
【熠狗子】：爱的魔法。
【郁唯祎】：......土死啦。
【熠狗子】：不土，认真的，有了这个魔法我才可以在你面前变大。
郁唯祎：“......”
感觉到从脸上呼啸轧过的车轱辘。
她拿手轻轻拍了拍发烫的脸，进电梯。
抵达一楼。
对面的电梯同时门开。
常思健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身着浅色风衣的姑娘站在人群后，流转的灵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机，嘴角温.柔上扬，美得动人。
认识郁唯祎这么久，常思健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灵动的她，双眸深深一亮，停在她面前，“郁导。”
匆忙喧嚣的人群从他们身旁走过，郁唯祎抬眼，黛眉轻蹙，平静而疏离的目光掠过面前偶遇次数有些多的男人，淡淡颔首，记起常思健的公司半年前被鲜橙收购，办公地点也搬到了这里。
“着急下班吗？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聊聊。”
“不方便。”
常思健一愣，五味杂陈地看着姑娘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紧走两步，拦在她面前：“郁导，合作不成情分还在，没必要把关系搞这么僵吧。”
郁唯祎冷淡拉开距离，直视他的双眸认真冷漠：“可我们之间除了工作往来也没其他关系，无所谓僵不僵。”
常思健：“......”
镜片后的眼一黯，越过姑娘修长的天鹅颈看到她背后朝他们走近的出众男人，心里一直爱而不得的不甘冒出了头：“郁导，你拒绝和我搭档是因为你男朋友？哦不，你前男友。说实话，这中因为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出现了别的追求者就产生危机感的男人，大可不要，吃回头草的男人，更是不值得你考虑。”
郁唯祎脸色冷了下来。
她长相清冷，平时鲜少流露真实情绪，沉静平和得总给人一中不敢亵玩的疏离感，倒教人忽略了她骨子里带刺儿的性格，这会儿被人踩到底线，骨子里和蒋熠一样不好惹的凌厉就彻底展露无遗。
“不和你搭档是我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不是你以为的个人原因，你还没重要到能成为影响我接不接一个项目的因素，顺便纠正你一下，他不是我前男友，是我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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