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唯祎和蒋熠真正熟悉起来,其实是在这家云吞面店。
彼时开学一个多月。
确定自己的新同桌其实是个假大佬真学渣后,郁唯祎开始适应他每天迟到早退,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偶尔赏脸听会儿英语的常态。
俩人鲜少有交集,互不打扰,倒也处得和谐。
只是每天都会有慕校草而来的小姑娘,趴在窗台上偷偷看他,可惜只能看到蒋熠的后脑勺。
“姐姐,帮我把这个给蒋草。”
有小姑娘胆大,熟知每天和蒋熠相处时间最长的其实是他同桌后,一改之前对这个新校花的嫉妒,在走廊里拦住郁唯祎,要她帮忙递情书和一些吃的。
郁唯祎礼貌拒绝:“他桌子里塞不下了。”
她说的是实话,被担任情书快递员的不止是她一人,蒋熠的那些朋友每天都会替他收到大量情书,零食直接拦截只把情书放他桌里,蒋熠从来不看,每次都是等到书包塞不进去,才会掏出来一并扔掉。
“姐姐,那你就先把其他人的丢了嘛,把我的放进去。”
郁唯祎有时候真想知道这些小姑娘怎么想的,不好好学习怎么满脑子都想着早恋,还能想出从源头上解决竞争对手这种有点儿损的主意。
她没了耐心,直接回教室。
蒋熠在座位上懒洋洋地换了个睡姿。
后脑勺依旧冲外,一只手挡着脸,紧闭的睫毛垂下暗影,骨节修长的五指微微曲着,仿佛撩动少女心的琴弦。
走廊里一阵红了脸的嗷嗷叫声,郁唯祎被吵得耳膜疼,塞上耳塞。
等做完一套理综试题,郁唯祎才意识到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
旁边空着,蒋熠的书包也没了踪影。
郁唯祎拿上餐卡去食堂,瞅了一圈,不是窗口关闭就是剩下的清汤寡水,她没胃口,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
巷子熙攘,还没过晚饭时间,都是附近的学生。
早黑的天投下淡淡的月色,郁唯祎走到最里面的一家店,正要进去,被攒动的人头顿住了脚步,犹豫之时,热情的老板娘已经招呼她:“有位置有位置,快进来吧。”
进去后,才发现老板娘说的有位置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热气氤氲的小店里,每张四方桌前都坐满了人,唯独最里面那张桌子,只有一个醒目又出众的存在。
背对她的少年姿态慵懒,瘦瘦高高的身形在地上落下影子,微低着头,半露的后脖颈修长——她以为有位置是里面还有一间店面,没想到是只有蒋熠那桌对面没人。
郁唯祎四处又看了一圈,发现大家要么是刚吃要么是在等餐,只好走到蒋熠对面落座。
他抬眼,看到是郁唯祎,懒散散地一颔首,算是打招呼,又低头继续看手机。
热气腾腾的云吞面很快端上桌。
郁唯祎尝了口,暗叹叫绝,鲜虾饱满的云吞肉质肥美,银丝面劲道爽口,再蘸点店家秘制的酱汁,温热下肚,初秋的寒气就从身体里被驱逐。
难怪这么多顾客。
郁唯祎吃到一半,发现蒋熠还在慢悠悠地挑韭黄,不解:“你不吃,为什么不提醒老板不要放?”
蒋熠看她,一本正经的语气:“没有韭黄的云吞面是不完整的。”
郁唯祎:“......”
你也没吃进肚子,它依然是不完整的啊。
她把蒋熠这毛病归结于闲的,埋头继续专注美食,吃完一碗,觉得没吃饱,跑去问老板娘:“可不可以只做一小份云吞?就放四五个就可以。”
老板娘笑着点头,冲里面喊了句“一小份云吞,半人量”。
郁唯祎解决完后加的半碗云吞,蒋熠也刚好吃完。
俩人一前一后出门。
月光变得稀薄,夜幕浓郁。
郁唯祎回学校,身后却突然传来句,“你往哪走?”
“回学校啊。”
“放假了你不知道?”
郁唯祎一脸懵。
路灯在她身后落下昏黄的暖色,她眼睛微微大睁,小脸素净清美,像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天鹅。
蒋熠看着这个每天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同桌,没忍住,失笑:“这周十一,学校放一天假。”
郁唯祎这才恍然大悟。
正要回家,记起书包还在教室,转身沿着回学校的方向。
蒋熠奇怪,稍微一想,明白过来。
不紧不慢地跟上。
郁唯祎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少年被拉老长的影子,停下脚:“你怎么不走?”
“先送你。”蒋熠无所事事地发了善心,随手把校服领子立起来,挡住风,“太晚了。”
郁唯祎想说不用,但看到少年玩世不恭地站着,姿态随性却不容反驳,没再拒绝。
郁唯祎住得离学校不远,租的房,在附近居民楼。
他把她送到小区外的路灯,看着她进去后准备转身,郁唯祎喊住他,“你等我下。”
几分钟后,郁唯祎拿着一团灰色的东西跑下来,递给蒋熠:“我爸的围巾,新的。”
少年只穿了件单薄的短T,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并不御寒的校服,领子立着,挡住了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初秋的天说冷就冷,偶尔一阵风过,寒气逼人,他送她回来的路上,双手一直抄着兜。
蒋熠看着明显与他气质不搭的围巾,嘴硬:“我不冷。”
郁唯祎不懂男孩子在某些事情上的执着——比如大冬天也不会穿秋裤,冻成狗也要把脚踝脖子露出来——她只是非常诚恳地给出建议:“一会儿你就冷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五到六级大风。”
那就把我直接刮回家吧。
懒得走路的金贵少爷如是想,低头,看到书呆子同桌依然固执地递着围巾,看他的表情真诚中又透着一丝对他脑子的怀疑,被打败。
那条围巾在蒋熠下车后被风刮得快打回母胎原形时,到底还是围上了。
别说,还挺暖和。
隔天去学校,蒋熠把围巾还给郁唯祎,她随手塞进桌兜,专注地盯着试卷,正在苦思冥想一道物理题。
须臾,男生忽然懒懒开口:“晚上一起去金榜园?”
金榜园就是那家云吞小店。
郁唯祎一愣,扭头看他,嘴里还咬着遇到难题时习惯上嘴的笔帽。
他耸耸肩,清透的眼依然浑不在意的野痞,一副她答不答应都无所谓的态度。
郁唯祎懵了几秒,猜测他大概只是感谢她的围巾,点点头。
男生散漫地一扬眉,似有若无的笑,忽然伸手在她笔杆上弹了下:“吃笔帽会变傻。”
他动作不算用力,但轻轻荡开的余震还是震得郁唯祎嘴唇一麻,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乖乖吐出来,低头做题,眼尾不自觉地微微一弯。
......
“小姑娘,给你多加了半份云吞。”老板娘笑着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把大的那份推给蒋熠,“你的也是老样子,面多一些。”
郁唯祎没想到老板娘还记得她的吃饭习惯。
那时候运动量大,每天早起跑操又十几个小时的连续刷题,脑细胞也耗得多,饭量达到史上之最。
现在再吃同样的东西,别说加量,就是一正常量的小份云吞面她都吃不完。
郁唯祎犹豫着是不是再拿个打包袋装走,蒋熠仿佛猜出了她的想法,站起身,往老板娘又要了一只空碗。
放到一旁,他漫不经心地垂眸挑着韭黄,语气听不出情绪:“吃不完给我。”
郁唯祎心脏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他说得自然,毫无狎昵地延续着过往对她的照顾。
他们明明还保留着相爱时的种种默契,却又分明形同陌路。
她低头扒口热汤,大口大口地吹着滚烫的云吞,热气湮没了她眼底同样温热的水雾,她咽回去,将云吞囫囵吞咽。
仿佛在以此证明她吃得完。
蒋熠停下手。
一只手按住她,另只手直接去分,见她还试图拒绝,他气笑了,混不吝的语调冷了下来:“郁唯祎,服个软会死吗?”
不会。
可服个软会教她产生依赖。
曾炽烈到以为这辈子就是他了的恋爱没教会她撒娇,分手更不可能,郁唯祎在这场力量悬殊的拉锯战里最终败下阵来,看着蒋熠拨走她一半的云吞,把剩下的推给她。
飘渺升腾的热气像一条楚河汉界,隔开闷头吃饭的俩人。
吃完结账。
老板娘在收银台后慈爱地看着他俩,絮叨:“好好的啊,别生隔夜气,两口子哪儿有不吵架的,你让让我我哄哄你就过去啦。”
郁唯祎嘴唇动了动。
还没开口,蒋熠已经收起手机,冲老板娘一笑:“转好了,谢谢。”
俩人出门。
电线在他们头顶笔直延长,割裂出尽头有些熟悉的灰白建筑,郁唯祎看他也不开车,只好跟在他旁边:“为什么不解释?”
蒋熠走在靠近马路的那侧,留给她半边被光晕染的长身:“为什么要解释,她误会还是不误会都影响不了我们的关系。”
郁唯祎无言反驳。
新沙一中的标志已经清晰映在阳光下,郁唯祎跟着蒋熠走过大门,耳边灌进听不真切的欢笑声,然后看他停在了一片矮墙下。
稀疏杂乱的矮草东倒西歪,被一茬茬学生踩住了命运的喉咙,怎么都长不高,算是以一种稍显滑稽的方式见证着校园里的光阴如梭。
郁唯祎对上蒋熠的眼,有些没缓过神:“我们要爬进去?”
蒋熠:“不然你以为正常方式咱俩进得去?”
郁唯祎:“......”
当着全国网友的面爬墙,她一管着几十号人的部门小领导不要形象的吗?
算了。
她仰起头,看着蒋熠递来的手,犹豫一瞬,放上去。
反正这种带坏小孩子的行为,后期剪辑也会直接cut掉的。
男人掌心宽大,骨节有力,温热地稳稳包裹着她,稍一用力,就把她拉上了矮墙,而后松手,轻松跃地,风从不知名的方向遥遥吹过,卷起他衣角,他回身看她,伸出手。
郁唯祎低头看到他望向自己的脸,痞帅轻狂,一如当年。
心底的裂缝被砸得更深。
回忆就像还没有长出的智齿,你以为自己与常人无异,该吃吃该喝喝永远不会受到影响,可它不动不摇地藏在那,偶尔微末地冒出头,就搅得人五脏六腑一片狼藉。
......
“小仙女,这周我们和三中打篮球赛,一起来看呗。”王海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伍杉在一旁附和,“对对,一起一起,有小仙女给我们当啦啦队,看我们不把那帮儿子虐得满地找牙。”
郁唯祎专注地埋头做题,仿佛没有听到。
她纠正过很多次不要这样喊她,可她越不让,习惯和人唱反调的男孩子仿佛越来劲,到最后只能以假装无视的冷暴力来应付。
王海他俩却习以为常,一边念叨着“小仙女是不是又戴着耳塞”一边往她面前凑,拿手在她卷子上跳起了手指舞。
郁唯祎被吵得烦不胜烦,正要冷脸拒绝,对面响起两声闷响,紧接是此起彼伏的“哎哟哎哟”。
郁唯祎扭过头,这才看到蒋熠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厚实的英语词典挨着他手,内页慢慢回落。
“熠哥,你平时不都睡得挺沉的吗?”王海委屈地揉着被砸疼的脑袋,和“难弟”伍杉一起往后缩了缩。
蒋熠晲他一眼,清透的眼是鲜少对朋友的乖戾,吓得俩人赶紧儿回座位。
郁唯祎小声说了句“谢谢”。
蒋熠不置可否,懒洋洋地转着笔,过了会儿,问她:“你来学校这么久,知道体育馆在哪儿吗?”
郁唯祎老老实实地回:“不知道。”
她平时的生活可以用“无聊至极”几个字来形容,每天都是教室食堂两点一线,自从体育课被各主课老师轮流占据后,她在校园里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每天跑操的操场。
蒋熠用那双深黑的眸子看她,同情中带着一丝真挚:“周日下午一点,篮球赛,我们是主场,体育馆一层,你有时间可以来看。”
郁唯祎是在周日从食堂出来后,才突然想起蒋熠和她说过的比赛。
体育馆离食堂不算远,隐约能看到稀稀疏疏往里走的人群,她看眼时间,回教室,拿了本袖珍词典和笔。
周日下午不上课,半天自习,算是给了许多学生正大光明逃课的理由。
进到一层,郁唯祎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多人。
自发形成校草应援团的小姑娘们比比皆是,占据着观众席上的最佳看台,叽叽喳喳声盖过了场上喧嚣。
郁唯祎搜寻一圈,挑了个角落,摸出眼镜戴上。
球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大多是生面孔,除了王海和伍杉,其他多是和他们不同队服的三中学生。
没看到蒋熠。
她收回视线,低头背单词。
周围嘈杂,有些懊恼忘带耳塞的郁唯祎正想找纸,攒成一团当耳塞用,手里的词典被人拿走。
少年在她旁边落座,无处安放的长腿微微曲着,一条胳膊闲散地搭在椅背,他偏过头,被穿过人群的灯光勾勒出清爽球衣,骨子里野性张扬的荷尔蒙丝缕地潜入她鼻尖:“你没听说过一句话?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girl。”
他说话总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讲中文时就已是格外撩人,没想到英语发音也挺标准的,放网上大概是能让姑娘们苏断腿的类型。
郁唯祎无奈地笑了下,纠正:“是boy。”
“都一样。”他站起身,无视周围一众女孩的花痴,痞痞地一歪头,示意她跟他走,“坐这看不到,跟我去前面。”
弥漫的光在他身后轻轻着色,映出他清亮深黑的眼睛,那个时候郁唯祎就在想,他这么轻狂不羁的男孩子,会有一天为一个女孩子动心吗?如果他动心,又会长长久久地爱着她吗?
后来她知道了。
他会。
可这些,都已经与她无关。
郁唯祎闭了闭眼,压下脑海中呼啸闪过的回忆,松手,下坠,人跌入他怀中。
他稳稳接住她,绅士手穿过她腰腹两侧,却没立即放开。
风声被心跳湮没的一瞬,她听到他呼吸擦过自己耳边,“这么几年,你是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瘦的?你是不是觉得你过得不好,我心里就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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