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太子的童年·三】

皇帝将午后的事务全部处理完后也快到了饭点，他走到正在看图画书的小太子身边，还没等他靠近，后者就迫不及待地放下图画书，从小椅子上欢快落下，兴高采烈地咧嘴看着他。

“父皇！父皇！”

他开心喊着，其实这两声父皇并无实际内涵，只是他想这么喊喊他。

“小阿奴在看什么书呢？”

皇帝看他张着双臂，默契地将孩子抱起来，摇动着他，听着他笑。

“在看花生爷爷的故事！”

小太子天真无邪地笑着，眼睛里亮晶晶的。

“花生爷爷？”

皇帝笑着问，图画书是由宫中女官和青宫姑姑们编写，翰林学士们监制，御用画师们绘制的，这本听名字就是个充满童真的故事。

“就是有个红皮、红色皮的小花生，它长得很漂亮，但是农民伯伯在收花生时把他忘在地里了，过了一年，过了两年，过了三年……”

皇帝抱着小太子出青宫门，华丽的轿撵和华盖等已经备好，小太子忙着看着皇帝讲故事，被抱着上轿子，坐在皇帝怀里。

轿撵稳稳当当地往华坤门、西六宫方向过去。

“过了第九年，到了第十年……”

这故事原来是为了教孩子数数的，小太子依次数到了十，皇帝听的也并不厌烦。

“到了第十年，那个小花生变成了白色的老花生，它不再漂亮了，这时候……”

他突然有点忘了。

“这时候怎么了呢？”

皇帝笑呵呵地逗他。

轿撵进入狭长而高的步道，小太子平时并不喜欢通过这里。

小太子：“这时候……”

“对了！这时候有个很饿的可怜人经过，他（在地里）找啊找，找到了花生爷爷。花生爷爷开心地笑了，他终于等到了需要他的人。”

“……”

皇帝还是微笑，心里却说这花生被吃的故事结局未必适合小孩子。

“讲的好棒啊！”

他还是夸说。

“嘿嘿。”

小太子笑出声。

“他只吃花生爷爷够吗？”

小太子看着左边向身后去的，关着的，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的华丽大门，突然问。

“……应该是不够的，”皇帝想了想说：“不过，吃了东西，哪怕是一颗花生，就获得了一点营养，就可以获得一点力气去找更多的东西吃……”

“哦。”

小太子说。

“我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是农民伯伯种出来的，所以要……”

“节约粮食！”

小太子抢答。

“嗯，不仅如此，还要重视保障农耕新技术、新工具的推广，限制地主乡绅的权力，防止当地滥收苛捐杂税……朕是不是说的太没趣了些？”

“有趣，我还想听。”

太子似懂非懂却又认真回答说。

“好，那朕讲的简单点。农耕的新技术就是说……”

凤栖宫是西六宫中最靠近青宫的宫殿，轿撵前方右手边便是了。

小太子听着皇帝给他解释那些不太明白的东西，看着前方看不到头的，朱红的，窄长的宫街，莫名有些迷茫的遥远的怅然。

这怅然并不适合一个孩子，它是红墙和长街原生的。

上方装饰着华丽黄绿色琉璃饰物的宫门已经被推开，迎面就是同样装饰着华丽黄绿色琉璃饰物的影壁。小太子也不怎么喜欢影壁，影壁让他觉得闷得慌，他还是喜欢他们宽敞的青宫。

【凤栖宫】

绕过影壁，就见皇后带着宫女太监等人毕恭毕敬地等在前宫的阶下。

轿子也在前宫面前落下。

皇帝抱着小太子下轿。

皇后并不抬眼看小太子，而是面色平静，微微垂眼行礼。

“皇后请起，快看看孩子吧。”

皇帝放下怀里的小太子，皇后却没什么反应似的，连笑也不笑一下。她每每这样的态度，让小太子总觉得陌生。

“跟你母后行礼。”

皇帝悄声提醒他。

“……儿臣拜见母后，愿母后凤体康健。”

小太子努力标准地作揖。

“……小殿下免礼。”

她回应的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一点也不热情激动。是以宫中很多下人都暗自觉得，两人很不像亲生母子。

一时间气氛有些奇异，皇帝倒是很热络地拉着孩子招呼皇后共同进宫内。他抱着小太子，在明黄的中间宝座上与皇后挨着谈了一会天。

当着小太子面，两人都默契地避开后宫那些是非，聊了些不咸不淡的琐事。

小太子听得无趣，偷偷抠手玩。皇帝发现，握住他稚嫩的小手，生怕他把手抠破了。

……

“皇上，晚膳已送至和顺殿了。”

黄忠富站在门口，弓着身子抱着拂尘说。

皇帝在饮食方面十分谨慎，无论是在哪位妃嫔那里用膳，哪怕是在发妻、正宫皇后这里，都要自备食水。

此刻，餐已备好。

“走吧。”

皇帝说着抱起小太子，小太子无意间与皇后对视，看见她冷漠的表情，冰封般的眸子，本能地快速移开眼。

他也并不讨厌母后，只是觉得她和姑姑们、故事里的娘亲们，都很不同。

他被抱着，眼神无处安放，又开始偷偷打量着凤栖宫。凤栖宫雕梁画栋，确实华丽，他心里却总觉的这里冷冷的，就像他的母后。

用膳的和顺殿还是按照先帝时期就有的的华贵陈列，整红木雕花大圆桌后是整面浮雕花卉神仙图，左是装着满满当当玛瑙、玉石、珍宝、陶瓷彩瓶镂空百宝阁，右是大幅金底行楷作品。整一个珠光宝气，奢侈繁复。

……

“传膳。”

待三人坐好，皇帝轻轻地说。他鲜少规矩地说“传膳”，这也只是在皇后宫里这样。

太监们弓着身小步捧着菜鱼贯而入。

小太子乖乖吃着，不再说让皇帝喂他。

他吃着干焗鸡翅肉。

菜的味道还是一样的，但是在这里吃就少了些胃口。

“一家三口”静静地用完膳，小太子本能地露出疲倦无聊的神色，他母后这里的每一顿膳都是这样，需要讲规矩，不能说话不能笑，刻板且无聊。

“困了？”

皇帝帮他擦了擦嘴，温和开口。

“……”

小太子不答。

“皇儿，快回陛下的话。”

皇后见状说。

“……”

小太子还是不答，低头看着小碗。

“这孩子中午饭后用了些补药，想必是困了。”

皇帝说。

“……嗯……回家？”

听见皇帝说话，小太子有了反应。

他看着皇帝。没看到一旁皇后惨白到吓人的脸色。

“再坐会，朕带你回去。”

皇帝答。

小太子开始玩勺子。

……

皇帝等小太子饭后休息好，牵着他的手出殿门。天全部黑下来，冷冷的，空空的，更让他觉得陌生。

还好皇帝陪着他。

两人上轿子。

皇帝像来时一样抱着小太子，小太子却像真的困了似得用脑袋靠着他，这让皇帝也暗自起了点微弱的怜爱。

父子两人坐轿撵出宫。

轿子走了几十步路，而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关门声，还有太监们用巨大的长木锁住宫门的声响……

这也是小太子不喜欢的。

轿撵继续穿过幽深的步道……

哭声！！！

小太子吓得立马坐直！

“没事没事，不怕。”

皇帝说着，用双手捂住他的耳朵。

“父皇——我要父皇——”

小太子的耳朵被捂得严严实实，听不见他的其中一个弟弟的哭喊声。

疑心是嫔妃利用皇子争宠，皇帝听的皱眉。

去查。

他对轿撵旁跟着的黄忠富做了个口型。

奴才遵旨。

黄忠富躬身，同样以口型回复。

小太子被捂着耳朵，这样也害怕。

他不安地半闭着眼，生怕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直到轿子落在熟悉的青宫门前，皇帝放开他。

没有哭声了。

“父皇……”

小太子抱住皇帝，想要被他继续抱着。

“天黑了，朕拉着你上台阶。”

皇帝却说。

“唔嗯……”

他用脸拱人，撒娇哼哼。

“唉，真拿你没办法。”

皇帝笑笑，一把抱起了他，这怀抱结结实实的，很令人安心。

“朕在这里，怕什么？”

他问。

“……有鬼……”

小太子把脸埋进皇帝的肩膀窝，感受到皇帝抱着他稳稳地上台阶，小声说着。

“不是鬼，是宫里有人在哭。”

皇帝草草地解释。

“……有鬼……”

小太子委屈巴巴地继续说。

“不怕，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妖魔鬼怪之类的故事，不过是人们的想象。再说了，朕是天子，皇宫是我们的家，只要有朕在，无论是什么都伤害不了你，没什么好怕的。”

皇帝抱着他进入亮堂的青宫，小太子把脸从皇帝的肩上抬起来一点，就看见熟悉的金黄色宝座和大红色内墙，金绿色藻井比平常更加近，好像通向一个由金龙看守的神秘世界，井口天花则密密麻麻地惹人眼花缭乱……小太子一时又看得出神，忘记了恐惧。

皇帝抱着他穿过两道门入起居室，把小太子放在铺着金黄坐垫的暖炕上——为了防止小太子装撞到镜子受伤，皇帝早早撤下了其对着的饰珐琅彩瓷花枝铜制长窄穿衣镜，即使他曾经非常喜欢在这张镜子前驻足自视。

“不害怕了吧？来，喝口水。”

皇帝从姑姑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端下一杯温水，亲自递给小太子。

小太子喝着水，皇帝也在他身边坐下，还摸了摸他的头。

小太子的心放松了，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父皇就是世间最明亮的庇佑，父皇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花生爷爷的故事是我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凤栖宫的位置类似现实中的坤宁宫，但设定是一般过去需要从外面步道绕过去，皇帝抱走太子时是专门开了应急门的（平时不通）。

凤栖宫的宫殿结构参考了故宫储秀宫，为什么选择改动后的储秀宫呢？因为好找资料……

和顺殿的内部设计有参考《紫禁城宫殿》一书。

青宫内部有参考养心殿前殿，本来是想参考乾清宫的，死活找不到乾清宫的内部资料……

另外，建筑设计有bug，以后有机会统一改，且看个氛围感吧，鞠躬！

这章写的不是特别满意，高强度打工让人写作感觉都没有了，等攒够违约金辞职好了，唉！前途未卜……

最近应该都只能一周更一次或者两周更一次了，难受。

如果更就周天更啊。

手动感谢读者“DKYC”的营养液！感谢鼓励和包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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