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太子的童年·五】

小太子听罢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用手安慰似的摸了摸皇帝的肩膀。

“……”

这下子皇帝也愣住了。

他总觉得这孩子能窥探到他的心思似的……

或者说他们父子俩有一种不必开口的默契，一种血浓于水的感应。

于是他沉默着，继续用嘴贴着小太子的脸颊。

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小太子。

……

“黄忠富？”

许久之后，皇帝侧过脸，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远远地见皇上和殿下正在专心游园，不敢搅扰，便自顾自的拿了主意，只带着人远远地候着，未能及时请见。”

原来是黄忠富带来了三位翰林院学士，四人站在数米之外的小道上，见皇帝看了过来，立马恭敬地低头跪上。

“……起来吧。”

皇帝还有些沉浸在回忆里，对他的请罪未置可否。

“谢皇上。”

黄忠富觉察到皇帝有些不在状态，小心地领着三位学士起身。

“……说吧。”

“连理柏怎么长成这样的？你们来给朕说说。”

皇帝停顿了一下，很快找回了状态，没等小太子开口提醒就补充问。

“回皇上，臣等翻阅书籍，连理树并非自然所生，而是人为培育的。一种方法是将两棵小树的上端相缠绕，树根分别栽入两个土坑之中。另一种方法是将小树的根部劈到树干的一定位置，再将树根分别栽入两个土坑之中。这两种方法都可以在数年之后培育出连理树。若是柏树，则称为连理柏。”

位级最高的学士作为代表开口解释道。

“……能听懂吗？”

皇帝看向小太子。

后者则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侧面体现出他确实听懂了学士的解释。

“……嗯。”

小太子还被皇帝抱在怀里，他小声地应了一句。

“退下吧。”

皇帝说。

三人谨小慎微地退下了。黄公公低头留在原地。

“……父皇，小树会不会疼？”

这三位学士刚走，小太子就如皇帝所预料的问道。

“这个朕也不知道。不过想来小树是植物，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应该不会疼。”

“我还是觉得小树有点可怜……”

“嗯。”

皇帝又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父皇……为什么人要把小树变成连理柏、连理树啊？”

小太子转过脸，朝着黔安殿的方向问。

“……这个朕也不太明白……”

皇帝的眉头微微蹙着，扯着嘴角开口，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表情配上他英俊无比的五官，让他显得格外深情。他眼波流转，犹如含着一汪温柔的春水。

“‘不见连理树，异根同条起。’‘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古人在御花园种植连理树，可能是有对帝王夫妻情深的祝愿。当然也可能纯粹是为了增添园林的美感，或是追求好事成双的寓意，又或是为了迎合皇家收藏珍奇之物的喜好……这些都只是朕的猜测罢了。”

皇帝说。

……

父子俩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圈舍里的毛茸茸小动物们，小太子给它们起了名字，说完他就忘记了。

接着皇帝拉着孩子离开圈舍去踩上御花园里新铺的草坪，在草坪上尽情地奔跑，蹦跳。

小太子玩的开心极了，完全从刚刚的对连理树的同情中抽离出来。他高兴时便会笑着唱歌，或是边拍手边跳舞。他跟皇帝在草坪上玩得激动了就干脆笑着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出人意料地躺下，去看头顶晴朗的蓝天和洁白的云朵儿。

蓝天为什么这么蓝？白云要向哪里飘呢？

“这么开心啊？可别着凉了。”

皇帝笑呵呵地脱下淡灰黄颜色暗龙花纹外套，宽大的外套可以将小太子整个罩住。

“嘿嘿。”

小太子改为坐起来，他先低头摸了摸暗龙花纹的刺绣，又立马抬头顽皮地看了看他的父皇。

从这个角度看，他父皇比平时还要高大许多。

“又在想什么呢？”

皇帝干脆也坐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草坪上。

“……看天空。”

小太子再次口是心非的回答。

“那好，朕也要跟着一起看。”

皇帝笑呵呵地躺下。

小太子则还坐在他身旁。

他看着他，对他神秘的、厉害的父亲的好奇再次涌上心头。

“天空有尽头吗？”

他忽然看着皇帝问。

“天空的尽头嘛……”

皇帝躺得很舒服，眼睛微微眯起，边放松边思考着。

“……这个问题让朕想起了儿时看的一本书……”

他闭了闭眼，慢慢的说道。

“什么书啊？”

这种对他父皇的神秘的好奇快像潮水一样把小太子淹没了。

然而他不知道如何问起，更不明白这种好奇，这种迷茫和惘然的背后是什么。

他能做的只有提出一个个具体的小问题了。

“……不记得了……”

小太子：“……”

“……不记得了……”

皇帝又重复了一遍。

被迷茫的水波拍打，小太子拉住皇帝的手。皇帝又将另一只手覆盖其上。

“朕不记得了……”

那本书还没看完就被先帝发现，收走了。

“只记得书里说大地是圆的，是一个巨大的球……好像是外国人写的……”

皇帝的表情很恬淡，微微含着笑意着说。

“……”

小太子惊讶地张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玩吗？”

皇帝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他还是看着天空说。

“……巨大的球……外国人……”

这些信息超出了认知，小太子重复喃喃道。

“嗯……外国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国家，别的皇帝，别的皇宫……在别的国家生活的人，就被我们叫做外国人了。”皇帝说。

“……”

“外国人，大部分和我们长得不一样，他们的皮肤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黑色的，他们的眼睛有的是蓝色的，有的是绿色的……”

“有的外国人很坏，会发动战争，会为了土地和白银欺负别的国家的人。而有的外国人很聪明，有很多奇思妙想，很多新鲜主意，知道各种各样的知识。……据说以前朝代的皇帝，还会请外国人当先生呢……”

“……”

小太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一次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微小，父皇的神秘，世界的复杂……

“……这样吧，等你长大了，父皇也给你请个外国人做先生……让他教你这世界上最新的知识，像天空的尽头是什么、像大地是不是个巨大的球……这些问题，你都可以问他的先生。”

皇帝仍然躺在地上，却转过了脸，有些期待地看着小太子，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

小太子也看着他。

一阵柔和的风吹过来，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

……

皇帝和小太子又在嫩绿的草坪上玩了一阵子，还进行了跑步比赛，凑近闻了小花，到了中午的时间，便移步至观藻亭用午膳。

观藻亭是御花园中的一座架在水上的方亭，有着与众不同的宝石般的明亮的蓝绿色的瓦片和拥有着琉璃黄剪边的流畅舒展的亭顶。晴日里风动，水的波纹会被照的印在亭子的以绿色为基调的平铺彩绘亭顶上，如同光做的藻荇在水中晃动摇曳。波光粼粼，如梦似幻，明亮清丽，故名观藻。

观藻亭坐落在池塘上，被方形的平台桥托起。皇帝在改造御花园时填了几乎所有池塘，只留了这一处为亭子增添趣味。即便如此，他还是命人将池水舀浅了，这份体贴细致，是他自己都很难理解的。

在外面用膳，在亭子里用膳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小太子却安安静静地吃，还时不时地盯着碗里的圆子思考。

“大地是圆的，是一个巨大的球。”

“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国家，别的皇帝，别的皇宫。”

“据说以前朝代的皇帝，还会请外国人当先生呢。”

“等你长大了。”

这些话反反复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吃饭的时候就要专心吃饭哦。”

皇帝忍不住提醒他，顺手夹了一些蔬菜给孩子。

“嗯，好。”

小太子乖乖答应。

……

“父皇，今天是不是喝补药的日子呀？”

两人用过午膳后正休息着，小太子问皇帝。

“……宝贝好聪明，居然还记得。”

皇帝笑笑。

而小太子有点犯困了，皇帝回答完就撒娇似的抱住他。

“那朕带你回宫去喝。”

皇帝也抱住他，轻轻地抚着孩子的后背。

“嗯。”

小太子困得闭上了眼。

“喝完药咱们一起睡一会儿。”

皇帝将他抱起来。

皇帝抱着小太子慢悠悠地走出观藻亭，沿着新铺设的小径，经过历经百年的连理柏和黔安殿，慢悠悠地走出御花园。他走的很慢，但是步子却格外的轻快。

他觉得莫名的轻松，莫名的愉快。即使他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将他的小太子介绍给已经在藏书堂等待已久的他的兄弟们。

还是等他再大点吧……

他抱着怀里的孩子自顾自地想，在不经意间轻轻哼出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宝宝们中秋快乐！

紧急更新一章，作话明天补，么么哒！

【补作话】

连理树的知识来自故宫博物院官网《故宫博物院院刊》《连理柏》。

“不见连理树，异根同条起。”来自《子夜歌·欢愁侬亦惨》。“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来自《长恨歌》。

黔安殿的原型是钦安殿。

“只记得书里说大地是圆的，是一个巨大的球。”我记得《百年孤独》里面有类似的描述，不过这里出现不是说皇帝读过《百年孤独》（他读的应该是科普类读物hhh），而是一种致敬啦。

观藻亭的原型是浮碧亭。

童年篇告一段落了，不过小太子儿童时期的故事还会继续两三章，但是不放在童年篇了。“宫斗”的主题会慢慢浮出水面，我就不过多剧透啦！

手动感谢“DKYC”的营养液和“73978679”的投雷！非常感谢！实际上这篇文的内容跟文案还是有区别的，而且剧里的宫斗可能会流泪甚至流血（当然我们现实是瓷实的1V1，HE，主cp和副cp都是!），还有就是作者写的太慢了更新不稳定，宝宝们可以等完结还喜欢再送营养液和投雷哒，如果宝宝们能跟我互动一下，点个评论，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啦！谢谢你们！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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