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门外的虞听寒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来掩着脸。梁姨也抖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模样。
沈南知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松懈下来。一直缭绕在心头的云雾也消散了。
然而这一松,反倒让长时间压抑的精神一下子跃上来,沈南知眼睁睁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来不及做出什么举动来。
而其他人呢?姚故渊瞬间站起来,抱住了他,脸色瞬间严肃。魏千峰也被吓了一跳,转头立马去叫大夫。至于县令,他焦急忙慌地站起身来,连忙让人安排房间。
一切来的太突然,大夫几乎都是被人架入衙门的,颤颤巍巍进行了一番望闻问切,才说:“这位公子没什么事情,忽然晕倒大概是身体太虚弱了,而且连日思虑过重……”
大夫说的什么,姚故渊并没有听得太清楚,他刚刚在对方昏倒的瞬间连呼吸都下意识停了,等听到没什么事情,三魂七魄才勉强拉回来三魂。
魏千峰问了几个问题,可是那大夫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他能拿他行医二十余年的经验发誓,那位小公子真的只是身体太虚弱,别的也没什么了。可是光看县令不敢多嘴的模样,别是皇城来的大官吧!
于是,他只能谨慎把话说长一点,说委婉一点。
好在一直没吭声的那位公子只是点了下头,便让他走了。
……
沈南知又一次陷入梦魇中了。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是在沈宅里。他的视野还没有那幅九尾狐画高。
他的手被另外一个人牵着,那个人很高很高,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能嗅到一缕异香。
这一次沈南知费力想获取更多来自原身的消息,可画面陡然一转,再次来到了那个阴暗的地方。
沈南知看着沈拂玉,沈拂玉看着他。
依旧是单薄的衣衫,依旧是混沌的意识。沈拂玉忽然扑上前,抓着铁栏杆,拼了命的想往外去。
沈南知心生不忍,他抬起头,却被震惊了。
只见沈拂**边不远处,倒着一个已经看不清外形的人,衣服上是干涸的血迹,头颅塌陷了一块。
那个人死.了。死很久了。
沈南知忽然觉得胆寒,沈拂玉看上去也才十几岁,却在这种恶劣的环境……
等等,铁窗?监狱?
大理寺的地牢不长这个样子,而皇城的天牢他还没有去溜达一圈。
那么有可能是皇城宫里吗?
这个想法让沈南知忽然生出一丝荒谬,可是这样好像也就解释的通了。
沈南知站在距离沈拂玉不过两米的位置,却如同站在千里之外,他作为一个事外人,也只能看着沈拂玉在徒劳挣扎。
那是发生在九年前的事情。
沈南知于心不忍,他转开眼,本想和上次一样,等着梦境自己破解。
可惜天不如人愿,沈南知刚转开眼,下一秒画面再次一转,沈拂玉到了自己眼前,甚至伸手抓着自己。
沈南知:……
这算鬼压床还是鬼打墙?!
沈南知在心里反复默念:我是唯物主义者,我是唯物主义者。然后看着沈拂玉,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如今的沈拂玉和沈南知面对面站着,活像照镜子。可这一次他的眼睛不再是涣散的,而是有聚焦的,看着沈南知。
沈南知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姚故渊能那么快认出来。
因为沈南知再怎么去学原身冷冰冰的性格,也会偶尔暴露出来身为现代人的欢脱和潇洒。
始终比不上那股子自内向外散发出来生人勿近的气场。
就比如那双眼睛。
沈拂玉那双眼睛仿佛始终蒙着一层白蒙蒙的雾,叫人无法看透他内心想这什么。
可是沈南知那双眼睛总是含着笑意,哪怕不说话充哑巴装高冷,眼尾揶揄的笑意也是藏不住的。
正当沈南知还在仔细对比自己和沈拂玉的区别时,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震惊他了。
“求你,救下他。”
沈南知:???
救谁?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看得见我?!
沈南知内心震惊,嘴上说:“救谁?”
沈拂玉阖眸,嗓音越来越轻,“求你,救救他,不要让他走上那条不归路。”
沈南知:???
大哥,你好歹说清楚认识谁啊!
沈南知就差把内心咆哮摁在沈拂玉脑门上了,可惜声音越来越轻,身形也越来越淡。
猛然惊醒。
沈南知还没从梦中脱离出来,无神看着虚空片刻后,忽然被人抱着。
沈南知娴熟抬手摸索着,握着那人的手,低声说:“我没事。”
姚故渊“嗯”了一声,他摸着沈南知的头发,吻着他的额角,说:“严府已经派人去看了。”
沈南知愣了一下。
姚故渊说:“可能要先暂时回皇城了,北牧那边有祭祀。不过严府本王亲自去看了,和沈宅一样,不过没有密室。”
北牧?祭祀?
姚故渊解释说,因为姚灼信奉神,而且每次这个时候也算是双方的利益往来,也算是那些世家子弟和大家闺秀们展露风貌的最好时机。
而除却这些,像身居高位的自然也要去。
美名其曰展现大渊实力。
沈南知沉默,算了算时间,他们来江南花了十天路程,返回去自然不会少,而从皇城到北牧也需要马不停蹄半个月。
他来这一趟图什么呢?看看北牧风光吗?
看着沈南知垮着脸,姚故渊忍不住笑了下,说:“北牧靠近边疆二十七城,倒是有独特的吃食……”
沈南知瞬间满血复活,不就是赶路吗,边疆处处赛江南呢!
但在那之前,沈南知还是在翌日早晨去了一趟梁家。
梁姨看到他来后,再次热情似火,道:“南知来了?饿不饿?姨给你做吃的!”
沈南知失笑,他看着眼巴巴趴在门框上的虞初夏和默不作声的虞听寒,说:“梁姨,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你聊聊。”
梁姨面色一僵,而后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那两个孩子离开。然后说:“我知道你是来问什么的。当年我与虞玄和离后,曾有一段比较困难的光景。”
毕竟那个时候,虞听寒也才九岁,半大的孩子会点什么呢?虞初夏也没有出生,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女,能找到什么好的去路?
是那个时候严家主母心怀慈悲,接济了她两三年,她也渐渐靠着劳动养活了两个孩子。
可惜好景不长,沈家、严家相继出事,她眼睁睁看着两家没落,却无可奈何。
“所以,严家子还活着,对吗?”
沈南知静静听完,问。梁姨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那听寒和初夏呢?”
沈南知忽然这么问。
梁姨本以为他会问严家子藏在哪里,还有多少同伙人。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若我没找到证据,您应该很清楚您会面对什么。那么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该怎么办?”
梁姨笑了下,惆怅说:“他说会好好照顾听寒和初夏的。”
沈南知没吭声。
为什么会有人信这个呢?死后就算真能成为鬼魂回来,看到了这一切,又能做什么呢?
而且一年两年尚可,时间长了呢?
这世间最不能考验的是人心。
沈南知起身,道:“这既然麻烦梁姨了。我们不日便要启程离开荧城。”
梁姨愣了一下,而后说:“还回来吗?”
沈南知的脚步倏然顿住,茫然片刻,才说:“不太清楚,但事情结束后,会回来的。 ”
梁姨点了点头,和寻常父母一般,看着沈南知快步走出门,在门口那男人面前笑着说着什么。
从江南一路回到皇城,竟然比来时快了三四日。与魏千峰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大理寺的。
然而,没等他们有再多休整,就紧接着上了去北牧的大部队里。
可也许是天气不好,出发没两日,天空中就开始飘落小雪。幸亏并不大,不足以阻拦车程。
沈南知靠在马车内,手里揣着汤婆子,眯着眼听外面的动静。
好像在讨论什么将军?
沈南知过来那么久,从未见过真正征战沙场的将军,也好奇什么将军能让那些小姐们讨论如此久。
然后趁着夜晚休息时,他下意识眼神往武将那边瞟。
可惜没见着大名鼎鼎的奚将军,却看见另外一位奚将军带来了三千兵甲,在给皇帝请安。
这人就是奚远山,那个时候他们已经靠近北牧,于是另外一辆马车上,坐着的还有大理寺卿白梵天和国师君淮竹。
姚故渊看到那马车后,目光微微一转,神情自然。和旁边那些人的表现并无不同。
反倒是沈南知,他耳边叽叽喳喳全是那些小姐们的声音。
“那个男的是谁?怎么不是奚将军?”
“是心腹吧,诶诶诶,你们看见国师下来了吗?我听人说,国师长得很是俊俏啊。”
“没有,不过上次宫宴我去了,我和你们说,白大人长得也很好看啊,而且从没有什么不好的绯闻。”
“说得好像国师有一样!”
沈南知:……
这马车,这么不隔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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