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苍白色的惊雷划破天际,裹挟着暴雨照亮了整个锦城。
沈南知猛然惊醒,他刹那间分不清今夕何夕,甚至被雷声吓到,直到手指被人轻轻握着,才抽身离开梦境中。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姚故渊看着他茫然的眼神,略微皱起眉。
“我……没事。”
沈南知撑起身体,微微握了握拳,发现曾经一直总觉得浑身不得劲的状态也彻底消失了。
但是就是觉得胃有点不大舒服。
“外面怎么那么吵?”沈南知侧耳听了一会,发现雨声很大。
“你睡了快两天了。这两日一直在下雨。”
沈南知一顿,震惊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
看着沈南知一脸难以置信,姚故渊轻笑一声,然后说:“饿了吗?”
难怪一直觉得浑身和被抽空了一样,原来饿了两天吗?!沈南知悲愤想着,看着窗棂旁边被雨水打湿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那些百姓……”
“姜疏杉发现,这种毒只要熬过十五日就会自动痊愈。但还是要找究竟从哪里下的毒。”
十五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早已如此多人因毒而死,可见毒性很强,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沈南知望着窗外,想到一种可能,“官府用的水和百姓挑水的地方一样吗?”
姚故渊:“自然不一样,有一处专门的山泉,而且有重兵把守……”
话音未落,姚故渊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比沈南知想的更多,这些天他一直不理解一件事情。
如果那真的是严家子,那么他的仇恨应该是对着皇帝,对着官员的。有怎么会对着百姓呢?
可看如今大渊的情况。
边疆外敌来势汹汹,若是他们没有知道锦城的毒,那么百姓迟早会因为官府放火烧病人的事情而大怒,若是进一步发展到造反……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内忧外患。
相通这一点,姚故渊看着外头的天色,沉思片刻,还是让元风先去附近山中看看哪条河流是百姓最常去的。
望着沈南知盘腿坐在床榻上,拿着一块饼小口小口咬着,望着某一处出神,他眸中闪过无限温柔。
“怎么了?”沈南知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看着他。
“无事。本王只是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多久以前?”沈南知好奇问了一句。
“比鸢婷还小一些的时候吧。”
沈南知微微挑眉,比划了下自己腰间的位置,问:“这么小的时候?”
姚故渊:……
“或许那是你小时候。”
沈南知“啧”了一声,不满把手抬高了些。
“或许还要在高一拳。”姚故渊矜持道。
沈南知:……
“所以大概就九岁十岁。”沈南知不比划了,把手收回来专心吃饼。
人饿急了,啥都好吃。
“嗯,那个时候我母妃还未去世,虽只能待在宫里,但也比往后十几年好太多了。”
这算是姚故渊第一次讲自己以前的事情,沈南知舔了舔嘴唇,坐直看着他。
他去过皇宫,那高高的城墙十分压抑,仿佛一辈子也飞不出那四方天地。
更别提繁琐的规矩,看着就让人头大。
“我的母妃出身武将世家,本不该入宫当妃子。可当年虞家或许是为了表忠心,才让她入了宫。”
姚故渊提起来自己的母亲,眼里也是不同的温柔与怀念。
他记忆中,虞妃是非常温柔的,很难想象一个武将世家会有这么一个温柔的,但又带着傲骨的女子。
就像是那娇小的雀鸟,温柔的性子又有坚韧的意志。她也向往过家门外的自由。
可惜直到她入了宫,飞鸟被生生折断的羽翼。
虞妃能四处走动的地方很少,只能待在自己那个不大的宫殿里,日日望着那高高的城墙和低低的门槛。
她是跨不过去的。
长时间的忧郁让她身体一落千丈。
后来有了姚故渊,才勉强提起一些精气神。
“本王还记得,那日的大雪很大,但是她却难得出来走动了。”姚故渊捏着沈南知的手,嗓音柔和。
沈南知静静听着,脑子里幻想着那个画面。
“那时候还天真以为是她快好了。”
可其实就是回光返照罢了。
“那你之后……”
“许是她和师父有什么约定,待过了头七,便在暗中照顾我了。”
沈南知没吭声,他看着姚故渊,知道他对于自己母妃离开的这件事并不是伤心,而是告诉自己,曾经有一个人爱着自己的。
虽然时间不长,却能用那一小段时光安慰往后余生。
……
镇西关。
奚远山看着眼前的沙盘,垂眸沉思着。自他来的这段时间,却也未见有什么起色。
虽不再败,却也没胜过。
他望着沙盘上的旗子,脑子里不断想着各种各样的应对之策。
镇西关易守难攻,可若是大历十分了解大渊的话,便会清楚若是断了南方的水源,便可让镇西关守将不攻自破。
但是南方那条河名为泫西河,极其宽大,除非花费四五年时间修个大坝,否则……
奚远山正思考着,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传唤,“圣旨到!”
奚远山凝眉看过去,满脑子想着皇帝催什么催,这才来几天,就来找事了?
然而等他一出去,对上白梵天那张脸,什么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白梵天手里拎着煞风景的圣旨,奚远山却仿佛没看见一般,直勾勾盯着对方的脸。
身边副将:……
不是,主将不说话,他们也不好说啊。
“咳……有什么等一会再说。”白梵天也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微微晃了晃手里的黄艳艳的玩意。
原来,白梵天是带着军饷来的。
待到四周无人,奚远山立刻皱起眉,毫不避讳道:“朝中没武将了?”
白梵天神情淡淡,道,“还有人盯着。”
奚远山不明所以,“这附近都是我的亲兵。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白梵天:……
这傻子蠢得。
“我是说,皇城有人盯着。”白梵天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转移了话题,说:“情况怎么样?”
“目前只能说相互抗衡吧。大历那边每次只打,也不像以前那样派个人来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奚远山说到这个,叹了口气,道:“杨将军尝试突袭,失败了。尝试强攻也失败了。好像他们只想牵制住镇西关的兵力。”
可在奚远山来之前,却是紧攻不舍。
白梵天“嗯”了一声,疲惫捏了捏眉心,说:“锦城那边,出了事。”
奚远山:???
这关键时刻就非要掉链子吗?
蜀中锦城几乎是位于大渊最中间,离皇城很近很近,要真有个什么意外……
如今兵力两头牵制,就皇城那四五千的兵力,顶多当个和事佬。
“出什么事了?”
“疫病,锦熙王和沈南知已经过去了。”
奚远山忽然皱起眉,他记得这两个人本是去找姜神医的,这样岂不是也被绊住脚步了……?
那国师怎么办?
“不过听说国师已经清醒了,但因为身体原因,暂时还待在燎城。”
听到这个消息,奚远山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说:“那锦城那边……”
“还不清楚。”
白梵天聊了几句,便准备去休整,刚离开军营时,看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人。
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谁。
白梵天这辈子见过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挨个记住。
也许只是眼熟吧,白梵天心想着,跟着侍从离开。
而远在燎城,昏迷了数十天的君淮竹,也在当夜终于睁开了眼。
他放睁开眼数十秒,就感受到大地在震动,闷闷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屋里没有点灯,只能从窗口看到雾蒙蒙的天色,星辰微弱的光芒也被遮掩了。
老实说,君淮竹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太过黑暗太过压抑了。
于是,他站起来朝窗边走去,嗅到空气中挥散不去的火.药味,才慢半拍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啧,麻烦。”君淮竹揉了揉眉心,视线忽然落在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人。
他低下头,和那人对视,刹那间,眸底一片温柔。
来者正是奚闲霄,他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到了君淮竹。
于是,转头对手下下达完剩余的命令后,直接上了楼。
“躺床上去。”
奚闲霄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一片凉意,蹙眉道。君淮竹倒是不当一回事,说:“都躺多久了?下来走走。”
可哪怕就着微弱的灯光,也能看出他惨白的脸色,强撑着的笑容。
奚闲霄皱眉没吭声,君淮竹退了一步,无奈道:“好好好,别皱着眉。现在是……”
“大历那边突袭,镇西关难守,远山已经去了。”
君淮竹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奚闲霄也没说什么,接着用他那冷沉的声音说下去,“北牧牵制了大部分兵力,许是联手了。”
“嗯。”
“皇上与文武百官已经回皇城,锦熙王与沈少卿去了蜀中锦城。”
君淮竹的眼瞳微微动了动,对上奚闲霄的目光。
原先黢黑的眼瞳已经慢慢变成深红色,是心联蛊发挥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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