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奶粉很甜,奶味很浓,连打嗝都是甜甜的奶嗝儿。
乌四娘带着宋山几人进来看见的便是嘴边糊了一圈奶渍的顾月照和福妮。
“四娘,这便是你说的顾娘子?”
遇见问题不要慌,慌也不能让人看出来,顾月照佯装淡定的擦掉嘴边的奶,端庄的将碗搁在灶台上。
面上冷静实则心中紧张的要死的走在众人面前,这么多古人,活的!
笑道,“四娘,这是?”
“阿月,南下之事各位叔伯还想与你商议些细节。”
话说着,一个杵着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他黑色的面皮敷在骨头上,额头眼角皱纹沟壑,头发稀疏花白,用一根破布带凌乱的束在头顶,大冷的天,身着单衣,脚踩草鞋,衣裳全是补丁,裤腿也缺了半截,半截黑黄枯瘦的腿裸露在寒风中。
“在下宋大志,四娘言我若肯为顾娘子当五年长工,顾娘子可以给我等粮水去南方,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老夫有些疑问,还望顾娘子解答,如有冒犯,还望海涵。这契如何签法,做何活计?孩子老人又怎么算?路上一日给多少粮水可有定量?可有足够的粮食和水能支持几十口人去南方?”
这些问题顾月照刚刚就想过,此时对答如流。
“尔等无粮无水苦饥渴已久,我孤身一人想要寻些同伴去南方,我提供你们路上水粮和到南方后的住所粮食,你们护我周全并听我差遣,到了南方帮我开田种地、织布制衣,无论男女老少俱是如此,时限五年,立契为证。”
“路上粮水无定量,但我承诺,尽我所能让尔等吃饱饭食。”
老丈是宋山的父亲宋大志,今年已五十有六,当儿子告诉他有位娘子想招他们当长工去南方,管粮水时,他是开心的。
三个儿子家过的什么日子他都看在眼里,天不亮三个儿子便要带着孙子去山上抢水,儿媳妇带着孙女孙媳满山挖草根,山就在那,整个村子都在挖草根剥树皮,山上草再多树再多终有被挖完被剥完的一天,到那时,自己这一大家子该如何活下去?
所以现在甭说是给人当五年长工,便是卖身为奴,他也能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只要能保住这一大家子的命,只要能活着,为奴为婢低人一等这些便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是这顾娘子瞧着面嫩得很,她所说所言,不太能令人信服。
顾月照一眼就看出了老丈的怀疑,她说的话是真的,她现在拿不出来粮食和水也是真的。
“至于我能不能拿出水粮?”顾月照笑了一声。
“这便是我说我能带大家去南方的底气。”
宋大志身后不仅跟着他的三个儿子儿媳还有与宋大河生前交好的宋桩子宋高粱两夫妻。
几人只见那顾娘子似笑了一声,这位顾娘子是她们见过最美之人,但是那一笑却莫名让他们头皮发麻,果然,人的预感是没错的,那顾娘子手一翻手中就出现了一物,再一翻,那物便消失无影。
“啊!!妖精!”
场面瞬间慌乱了起来,有几位妇人尖叫过后,两股战战跪下,一个劲的求顾月照放过他们,还有过于恐惧想往门外逃,却不慎绊倒木凳摔个大马趴的。
和他们比,只有开头和她说话的老丈表现好些,虽也舌头打结,腿发抖,但好歹能说起个囫囵话,“你是何方神圣?老丈,我们都是良民,杀了我们是要遭天劫的。”
越说越夸张。
“四娘,你和他们解释,想好要走了再来找我。”
从发现空间那一刻,顾月照下意识的想法是要把空间藏得死死的,毕竟这种东西,被谁发现了都要遭到觊觎。但谁知,出身未捷身先死,第一次出空间便被四娘抓个正着。
早上她也仔细想了能不能完全将空间瞒住,答案是能,如果她孤身一人上路,不和人打交道的话,便没人能发现她的秘密,但这显然不可能,人都是群居动物,她不可能真的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
而她只要进入人群便有被发现的可能性,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她从不把别人当成傻子,也从不把自己当成不会犯错的圣人,特别是如今天下大旱,四处饥荒的大环境下,她无法合理的解释她手中水粮的来路,一次两次尚可撒谎找补,但是逃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么多人日日同行,哪里每一次都能想到完美的谎言,不露出马脚?
与其被动的被发现猜疑,不如由她主动告知。
顾月照刚进屋,便听一阵脚步声踢踏而去,小院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月照倒在床上,思量下一步该如何走。
空间商城尚未开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还是未知,她相信信上所说的商城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依据,但她就是坚信。
如今要做的便是赚钱买粮,而快速赚钱的法子只有变卖她从现代带过来的小玩意。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去县里一趟。
……
顾月照心里估算着宋家庄离林阳县差不多得有四十多里的路程,她们天微微亮便从宋家庄出发朝着县里走,直走到太阳落山才远远的看到林阳县的城墙。
顾月照不知道四娘是怎么和其他村民说的,今早时,昨日那个老丈便过来找了她,说愿意一起南下。
正好她今日要来县城,便抓了宋山父子的壮丁一起来县里帮忙。
出发时她看了一眼表,早上四点十三,而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七,整整走了十三个小时啊。
她此时腿软得像面条,脚上起了好几个水泡,一走动就钻心的疼,只得扶着四娘一步一步的挪。
嗓子渴得快冒烟,中午吃的干粮是用顾月照提供的面粉做的馒头,放久了干得难以下咽,水倒是有,一人一葫芦水,那点水哪够喝的,她已经很省了,还是在午时就见了底,后面的还是四娘给她倒了半壶,整得她挺不好意思。
离得近了才看见林阳县全貌,低矮的泥土城墙在夕阳下有些苍凉之感,城墙外是干涸了的护城河沟渠,城门洞开,几个衙役随意的歪在城门边,昏昏欲睡。
顾月照仔细用围巾将头脸遮住,只露出个眼睛来。
穿过护城河上木板搭就的木桥,就进了城门,那衙役眯着眼睨了眼几人。
衣裳破烂,脸色蜡黄,瞧着也不像有银子的主,每人收了三文的入城费便径直闭了眼继续睡觉。
县令大人是下了命令要守好城门,不过县衙内都两个月没发粮饷了,谁又听他的?那些官老爷最是自觉矜贵,是不会亲自来城门处瞧的。
入了城门更显荒凉,街上空荡荡的,偶而行人满脸经过也是满色愁苦。路旁是铺子俱关门闭缝,只有褪了颜色招幌无力的在风中摆动。
宋山感叹,“我上次来林阳县时,这长街上还人挤人,如今……哎!老天爷不给活路啊!”
真是一朝物变人亦非,四面荒凉人住稀。
黄土地的街道,只比村子中稍好些的房子杂乱无章的分布在城中各处,县城看起来比宋家庄富贵繁荣不到哪去。顾月照心情也很沉重,县里如今这般光景,她要上何处才能卖东西买粮食?
林阳县不大,逛完整个县城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县里商铺九成已经关了门,剩下还开着就大多是棺材铺,至于粮店,更是只有一家。
粮店名为徐氏粮铺,这里少有的人多,许多挎着竹篮拎着麻布袋的百姓围在店门口,一行人才靠近就听有人高声道,“今早还菽一斤六十文,粟一斤七十文,怎么如今菽一斤要八十文,粟一斤要九十文了?”
跟着一起过来的宋山大儿子宋得寿倒吸一口气,“我的老天爷啊,**十文一斤的菽,比肉价还贵!去岁秋,家中卖粮,一斗菽不过十八文,粟也才二十文,那会子顶顶好的白面,和南边来的大米也不过二三十文一斤而已。”
顾月照注意到宋得寿菽和粟所说的计量单位的斗而不是斤,一斗可有十三斤至多……
乌四娘也满脸凝重“城中百姓少地,平日里吃粮都靠买,村里的地上也没有产出,粮铺无处收粮,天干成这样,自然想要囤粮,粮少,买的人多,价自然便高了。”
“原还想着来城中买粮,这价钱实在是买不起。”
几人继续看下去。
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倚在门边,身边一溜站了十几个身材魁梧,满面凶恶的男人。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百姓漫不经心又轻慢的道,“莫说我涨二十文了,如今这光景儿,就是涨三十文五十文,你们又能拿我如何,要是嫌贵便上别家买去啊,小店开门做生意,讲究个买卖自愿,卖多少价我说了算,至于买不买,那就是你的事儿,各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人群中不少人被这番话气得脸红,但却奈何不了他。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站出来,他佝偻着背,脸颊瘦得深深凹陷下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打开,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徐掌柜,我这有五十文,您好心先与我一斤菽回去救命,家中断粮已有三日,孙儿和老婆子饿得站不起来道,剩的五十文且宽限我几日,定一文不少给您送过来。”
那徐掌柜却半分情面也不愿意给,看都不看他一眼,“本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
老人不肯放弃,“那徐掌柜你看这五十文能买多少菽,便给我称多少。”
徐掌柜指挥下人,“给他称半斤下等菽。”
“怎么是半斤?五十文该是六两才是,徐掌柜你再算算!”
“不必算了,剩下的是我这帮子兄弟的辛苦费,你五十文买半斤粮,已是占了大便宜了!”
“你!”老人气急,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半点奈何不得,只得将半斤菽紧紧抱在怀里挤开人群走了。
”掌柜的给我来一斤菽。“
“我也要,我也要,后边别挤。”
“哪个狗娘养的踩老子脚,没长眼睛?”
“徐掌柜,我这些钱全买粮了,菽一半,粟一半。”
人群沸腾了起来,今日粮价是贵,但谁知明天会不会更贵,还是把粮食买到手才是正经。
啦啦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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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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