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
“二级污染警告！”
【……区域已定位。】
【污染区域：新清区川菜馆。】
【距离：3.3km。】
【初步污染测定：二级。】
装修简洁的单人公寓里，一个手机大小的污染检测仪正在发出刺耳的警告声，屏幕自动亮起，幽蓝光线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时潇翻了个身，摸到工作仪后将它反扣在桌子上，继续闷头大睡。
“嘀嘀——嘀嘀——”
“二级污染警告！”
“嘀嘀——”
……
时潇烦躁地蒙上被子。
“别嘀了！嘀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任务了。”
时潇是异端清理局-新清区分局的一名普通特派员。
三年前，某种未知污染降临地球，整个人类社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活人的阴暗情绪不断放大，死人起死回生，连动物都学会了开口说话，各种奇行种飘荡在城市阴暗角落，肆意作乱行凶。
官方将这些被高度污染化的生物命名为异种，并成立异端清理局，招收能人志士，试图抵抗污染侵蚀。
时潇是半年前入职的，优点是能一口气背出佛教十三经……中的几句，以及撤退速度第一名。
新清区分局的金局长亲自看过她的开溜记录——800米的距离，从喊出“撤退”到跑回安全基地，只用了1分52秒——顿时感慨这年头文武双全的人才太难得，果断将她招进局子，并画下“半年后给你晋升特派队长”的大饼。
就在昨天，半年之期已到，时潇高高兴兴地去局子里升职加薪，等来的却是异端清理局被诡异物合盘端了的悲壮场面。
遭受污染是眨眼之间的事，当时新清分局的全部工作人员被紧急召回，时潇正好在执行二级任务，被异种缠身，拖延了十分钟。
回到局子的时候，新清区分局已经沦为鬼局了。
血肉涂满了白色墙面，工作仪上所有同事的心率监测归零，状态全部变成了灰色。她和金局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
——“明天准时来上班，给你晋升小队长！加鸡腿！！！”
时潇笑了一声。
金局总是喜欢冷幽默。
她从同事的尸体碎块中走过去，一个人去自助食堂捞了块素鸡腿，吃完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工作仪一扔，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嘀嘀——嘀嘀——”
工作仪还在锲而不舍地发出警告。
别嘀了。
工作没了，同事没了，组织都阵亡了，让她也歇歇吧。
异端清理局分为一个总局和九个分局，除了坐落在阳津市的总部外，现在九个分局已经全部被血洗。
没有特派员加班加点的清理污染，整座城市会在极短时间内陷入混乱。
时潇轻轻叹了口气。
反正注定要沦陷了，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多努力一天少努力一天也无所谓。
社会秩序正在分崩离析，人类文明毁在一群僵尸厉鬼手里，这是物竞天择的进化结果，特派员的所有努力都是历史的倒退，早晚会被时代的火车头轧成烂泥。
毁灭吧。
月亮就是个烂灯泡，地球是座停尸场，人类，就是白垩纪时期的最后一批恐龙。
毁灭吧，毁灭吧……
“嘀嘀——嘀嘀——”
时潇从被子里探出手，打算将工作仪的自动警报系统关掉。
39楼的夜风很凉，窗户没有关紧，玻璃微微晃动了几下，一缕冷风吹了进来，像一条冰冷的蛇划过手背，沿着皮肤直窜进袖子。
时潇打了个寒战，继续慢吞吞地摸索。
警告却突然停了。
窗户又晃动了几下，一滴液体从楼上滑下来，“吧嗒”一声砸在玻璃上。
紧接着，窗外响起了刺耳的咔嚓声，像是某种巨大的节肢动物在墙壁外面爬动，骨骼碰撞到金属窗框，发出刺耳的抓挠声。
时潇飞快缩回手，迅速掀开被子，“啪”地打开灯。
工作仪散发的蓝光被白炽灯光打散，窗外一片漆黑，风将窗户晃出金属碰撞声，争先恐后地挤进40平米的狭小公寓里。
时潇抓起工作仪，走到窗前，将窗户关紧。
现在是晚上十点，整座城市已经停止了运行，柔黄色的路灯孤零零竖立在道路两侧，照着萧瑟的街市，三三两两的车从寂静的道路上飞驰而过，偶尔出现几道人影，也是如出一辙的脚步匆匆。
她没有立刻关灯睡觉，而是站在窗前，摆弄着手里的工作仪。
这东西和手机很像，却比手机厚重一些，像一块小砖头，触摸屏上有个警告音设置按钮，可以开启勿扰模式。
可现在，屏幕却滑动不了了。
警告音消失，整块屏幕一片漆黑，像是卡顿死机了。
时潇尝试重启，却依旧毫无反应，折腾了半分钟，屏幕中间由模糊到清晰逐渐显示出一行字。
【系统升级中…】
【56%……】
“？”仪器什么时候学会自动升级了？
【72%……】
……
【99%…100%……】
字体颜色从蓝色变成刺目的血红，闪动了两秒后，检测仪重新启动。
【升级完成。】
【欢迎使用“享受人生”模拟系统。】
时潇：“？？？”
她想寻找熟悉的音量设置图标，却发现整个界面已经改变了，屏幕被分割为大小不一的五个板块。
【个人信息】
【物品栏】
【异度探索】
【小城经营】
【世界深处】
看起来像个半成品小游戏的弹窗广告，却找不到关闭和退出按钮，时潇正打算重启，屏幕中却突然弹出一行字。
【个人信息录入成功，二代工作证已生成。】
【恭喜绑定“享受人生”模拟系统。】
紧接着自动弹出了一封信。
【亲爱的特派员：很高兴在系统中相遇。
“享受人生”是一款由异端清理局自主研发的心理疗愈型模拟系统。自异端清理局成立以来，我们一直未能找到污染根除办法，随着城市污染扩散，各局特派员的工作压力不断增大，越来越多的优秀员工出现了消极悲观的心理问题。清理局关注每一位员工的健康问题，为了激发员工对未来的期望，重拾生活热情，清理局专门研发出了该款心理疗愈型模拟系统。
在这里，你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世界，既可以摸鱼养生，也可以种田经营，当然，如果你想继续为伟大的污染清理事业奋斗，系统将为你献上丰厚的奖励，包括扫清污染的废弃店面、来自世界深处的“朋友”，拥有神秘力量的有趣道具，强身健体的猛猛药丸，甚至是亿万财产……】
时潇干笑了一声，瞥了瞥窗外破败阴森的城市夜景。
享受人生？？
开什么玩笑。
生活是越过越烂的，压力是越来越大的，人是越活越没盼头的，虚拟享乐产品是完全不需要的。
她将检测仪随手扔在沙发上，正打算继续睡觉，余光瞥见了信的最后一段话。
【物品栏中的所有物品都可以兑换为现实奖励，相信你能够借助它们重新找到奋斗的意义。加油吧，特派员！为了美好世界。】
时潇脚步一顿，重新捡起检测仪，重读了最后一段话。
物品栏中的所有物品都可以兑换为现实奖励？
怎么兑换？
她把信中的内容仔细翻看了一遍，随后点开界面中的物品栏图标，里面只有一件物品——二代工作证。
点击工作证，显示出一段简短的物品介绍。
【二代工作证：哎呀！你要开启新的旅程啦？！那么工作证也焕新一番吧！它是身份和光荣的象征，相信一定能为你带来信仰和力量。我为它设计了金闪闪的好运金属边框，就寄存在老伙计那里，你知道我指的什么地方——新清区南汇街88号，米子秋咖啡馆。】
“米子秋咖啡馆？”时潇重复这个地址。
新清区的确有这么个地方。
咖啡馆的店长叫米子秋，时潇曾去过一次，隐约记得那家店面很小，复古的中世纪欧洲装修风格，光线总是昏黄又幽暗，生意不算好，只有店长米子秋一个人看店，穿着打扮像个随时能掏出一叠塔罗算命的漂亮女巫。
店里还养着一只乖巧的黑猫。
唯一的缺点是咖啡价格高到不敢恭维。时潇去过一次后再也没敢去第二次。
真的能在咖啡馆兑换到实体工作证？
时潇一潭死水的心顿时被激起涟漪，蠢蠢欲动。
她带着好奇点开【个人信息】板块。
【特派员：时潇。】
【员工编码：X0000091。】
【性别：女。】
【年龄：23岁。】
……
还没看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时潇拿过来。
是工作号来电，她按下接听，习惯性说出开场白，“你好，这里是污染清理局热线，需要帮助吗？”
“滋滋——”
微弱的电流声从电话里传来，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又空灵，像是将嘴巴贴在手机收音器上说话，听不到一点环境音。
“0……091，091！你会死！你会死，八小时后——”
“091号！”
“滋滋——”
是一通恐吓电话。
091是在呼喊时潇，这是她的工作证编号，也是她的专人热线号码。
每个特派员的编号都由七位数字组成，为了方便求助，只要拨打号码的后三位，就能向号码所代表的特派员求助。久而久之，这三位数字也就变成了特派员的专属代号。
时潇的代号就是091。
从五天前开始，异端清理局就不断收到这通恐吓电话，每隔三小时打进来一次，每次都会喊不同的编号。
骚扰电话每天都会打进很多，工作人员一般只会快速挂断电话，没时间追责。
但时潇今天心情不好。
工作没了，她现在多的是时间。
“你好，需要帮助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滋滋——，091，你会死！……”
“请如实告知您所在的位置。”时潇边说边打开定位追踪。
这是高层赋予特派员的特权，遵从的原则是生命权大于**权。
定位器很快追踪到了对方的位置。
【新清区川菜馆。距离：3.3km。】
标注一出，手里的工作仪突然“嘀”了一声，屏幕中弹出一行血红的字。
【首次限时任务“新清区川菜馆”已触发，是否接取？】
紧接着弹出两个选项，并给了一分钟倒计时，最底部有一行灰白色的小字。
【注意：本次任务为限时任务，如在规定时间内未接取，则自动视为放弃。放弃的任务无法重启，你将失去获取绝版奖励的唯一途径。】
时潇眼皮一跳。
这是植入了哪款监视器？居然还能根据现实更新游戏进度？
她将“失去绝版奖励”几个字重复看了三遍，最终将手指移动到“是”字选项上。
同时对电话另一头的人温声道：“救援人员马上赶到，请耐心待在原地。不要惊慌，……也不要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