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冷。

时潇搓了搓手指，迅速瞄准厨师的左腿打出第二枪。

厨师的皮肤肿胀得几乎透明，被子弹穿透后迅速收缩干瘪，像一只被放了气的气球。

恶臭的液体洒了一地，电流子弹在体内爆开，释放的高压电流将周围所剩不多的皮肉瞬间烫熟，散发出一股古怪的肉香。

失去平衡的厨师惨叫着扑在地上，全身只剩了枯瘦的头颅和躯干，他像蠕虫一样扭动着身体，黑洞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时潇，似乎已经没有了人的理性。

有点吓人。

时潇抬脚踩住厨师的肩膀，脚背一撑，帮他翻了个身，让他面朝墙面躺着，顺手捡了根绳子，在厨师脖子上捆了三圈，绑在水管柱子上。

封灿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与时潇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你是人吧？”

“特派员，”时潇言简意赅回复完，追着门口的服务生冲了出去。

“天！原来你来了！”简直喜从天降，封灿如同见到了救世主，立刻凑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追在身后。

“我给你们打过电话，但一直打不通。你一直藏在厨房里吗？我喊了那么多声救命你怎么没听到？”

“…我没别的意思，绝对没有在责怪你！我这人一焦虑就爱嘟囔点儿东西，其实我也觉得是我的呼救声太小了，这几天嗓子的确有点哑…咳……”

服务生没有厨师那样难对付，时潇几步追上，将她拖进厨房，用同一条绳子绑在一起，顺便对封灿道歉，“抱歉，里面隔音太好。”

她在柜子里安逸的躲着，什么都听不到，如果不是午夜十二点冷冻柜突然通电，她甚至能站在里面睡一觉。

早知道换个地方躲了。

准备不足，判断失误，不但耽误了救援，甚至差点被冻成冻肉。

如果被金局知道，她的小队长指定没得当了。

可现在哪还有金局长，连局子都没了。

时潇轻叹了口气。

“……我能做点什么吗？”封灿又问。

两只鬼已经绑好了，时潇站起来，将馒头和抢塞进口袋，四下望了一眼，朝厨房外抬了抬下巴，“坐那儿吧。”

“…”

二级污染区不难清理，工作流程只有三步：第一：找出异种；第二，杀掉异种；第三，如果存在没被污染的受害者，立刻实施保护与救援。

一般情况下，十分钟足够收工。

但时潇看着被绑住手脚的服务生，有些犯难。

官方粗糙地将异种划分为生物态和非生物态，但其实无论是僵尸还是鬼，都可以再进一步划分。就像人原本只有内向和外向两种性格，求异的人多了，又会进一步细化成16和24型人格，……直到现在，主流的人格测定已经是艾默生621型性别格了。

时潇入职的时候填过一次测试表，结果是A9型女性，好险还在女性群体里。

由此类推，异种的分类必然还存在着极大的进步空间，至少在时潇眼里，单单是“鬼”这一门类，就还能区分出两大类。

——一类在正常情况下人模人样，一旦被激怒就会表现出残暴恐怖的非人面，就像厨师；另一类则始终保持着人类的样子，如果硬要区分，她们就像心智不全的精神病人。还有很少一部分，他们甚至能够保留记忆和理智，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A9型性格存在两项满格值：同理心和慈悲心。

在团队任务中，原队长很少会指派她去杀鬼，尤其是像服务生这样与正常人类没有太大的鬼。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团队了，整个新清区只剩了她一个特派员。

时潇有些犯难。

她想起账本上的便利贴，尝试与服务生交谈，“小宣？”

服务生没反应，反倒是厨师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两个字。

时潇又把他翻了个面，面朝自己。

“还遇到过其他异种吗？”她问封灿。

“还有一位外卖员。”封灿说，“前台有个外卖接单提示机，外卖小哥听到提示之后冲进厨房抱走了一个保温箱，然后就冲出了餐厅，好像还没有回来。”

他把今晚的怪事事无巨细的复盘了一遍，补充道，“哦，另一条走廊里有哭声。”

哭声？

另一条走廊通向卫生间和员工休息室，根据便利贴上的内容，卫生间曾经发生过意外，一位顾客死在了里面，如果出现哭声，很有可能是从卫生间传出来的。

另外，外卖员不可能清闲到一晚上只送一个单，他一定会在送完单后返回，只要有新的外卖订单，必然要来厨房取餐。

时潇犹豫了一下，把封灿叫进来。厨房门关好，自己靠在厨房门的另一边，影子刚好落在墙面上。

从外面看，这个位置刚好是视线死角，如果有人着急冲进来，不会立刻注意到。

她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午夜12点能见到鬼，鬼以外的灵异事物也会悄悄浮上水面，外卖软件里不止会出现人开的饭店。

时潇把“新清区川菜馆”四个字输入到搜索栏。

取名为“新清区川菜馆”的店有五六家，时潇按照距离最近筛选，很容易找到了对应店铺。

店面头像是全黑的，上架的菜品很齐全，但菜品展示图也无一例外是黑色。最奇怪的是，每道菜品后面都用红字标注着不同的分值，没有一道菜的分值超过五分。

时潇随手划了两遍，想起小宣在便利贴中提到的，评分只有四分的干煸肥肠，找到对应菜品。

[干煸肥肠，2分]

评分更低了。

她将这道菜加入购物车，随后下单。

[支付成功。]

[正在等待商家接单……]

[商家已接单。]

同一时间，大厅前台处响起了刺耳的电子音。

“已自动为您接到新订单，请尽快处理。”

紧接着，餐厅门被撞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直冲厨房而来。

封灿被吓了一哆嗦，腰背挺直，紧紧地贴在墙边。

时潇握住鸡血馒头，估算着自己与脚步声之间的距离。

5米。

2米。

1米。

“砰”！——

厨房门被蛮力撞开，一抹橘黄色身影抱着同色系的保温箱冲了进来。保温箱已经空了，内层满是陈腐的褐色油污，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外卖员将保温箱扔在地上，开始在堆满器官与腐肉的桌子上挑拣没有清洗过的大肠。

“干煸肥肠，干煸肥肠……”

他不断念叨着这四个字，丝毫不在意被锁在地上哀嚎呼叫的厨师和服务生，只一心一意的将挑出来的大肠塞进保温箱里。

各种器官黏连在一起，被他一通翻找后，吧嗒吧嗒掉在地上，他全神贯注地填了满满一箱，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盖上盖子，拿出手机查看配送地点。

他发现目的地是新清区川菜馆，配送距离不足一米。

外卖员疑惑地愣在原地，像一个卡程序的机器人，半天才在导航的指引下迟疑的转过身。

他看到了一个血红色的馒头。

“当”地一声。

馒头迎着他的脑门飞来，撞上之后又反弹到墙上，最后咕噜噜滚落在一地腥臭的液体中。

外卖员仰头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一动不动了。

封灿看得龇牙咧嘴，觉得脑门隐隐作痛。

异种死亡后身体会自行消散，随即散发出污染。既然没有消散，说明状态还不错。

时潇没太担心，拖着外卖员还算干净的一条腿，将他与被捕员工绑在一起。

绳子刚打上死结，一旁的厨师又突然动了。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漆黑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桌台。那里本来堆满了内脏，被外卖员一通翻找装盛后，空出了一小块地方。

“食…食材……”

他嘟囔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想补充食材？”时潇试图理解他的意思，随后摇头，“没必要，餐厅卫生不达标，马上该倒闭了。…歇着吧。”

“你跟他们说这些，他们能理解吗？”封灿小声问。

时潇点头，“有些听得懂人话。”

三个已经落网了，现在只剩最后一个。时潇没耽误时间，让封灿守在厨房门口，自己走进左侧走廊。

左侧走廊的灯是坏的，往里走了两步，光就暗下来。紧接着，一个微弱的哭泣声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阴暗寂静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声音都会数倍放大，那道哭泣声就像是响在耳畔，凄凉又清晰。

时潇循着哭声快步来到卫生间。

尽管已经将脚步放轻，但鞋底触碰到瓷砖还是发出了细小的碰撞声。

哭声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午夜12点后，一切都变了一副样子，卫生间不再干净整洁，瓷砖上涂着斑驳污垢，白色天花板上长满了霉菌，摇曳的吊灯更是年久失修，灯丝忽明忽暗，闪烁着昏黄的光。

镜子上蒙着一层锈迹斑斑的水雾，时潇从洗漱台旁边穿过去，只能看到一道朦胧不清的黑色影子。

电流枪绕着手指转了一圈，她看着眼前木门紧闭的五个卫生隔间。

那道哭声本来就弱，在她进门之前已经停了，无法判断是从哪个隔间传出来的，只能判断对方是名女性。

可能是那位在卫生间发生意外的顾客，又或是……

时潇靠近第一个隔间，伸出手，尝试推开隔间门。

“吱呀”——

生锈的转轴发出刺耳的扭动声，隔间门被推开一条狭窄的缝，里面没有人，震起的灰尘溢出一股陈腐又干燥的气息，黑漆漆的冲水孔周围同样落满了灰尘，整个隔间看上去还算正常。

时潇又一同样的方式推开第二个和第三个隔间门。

到第四个的时候，她用手指轻轻一推，门却纹丝不动。

隔间门从内部锁上了。

时潇嘴角轻轻一勾。

找到了。

她立刻贴近，又怕动作太重会吓到对方，于是弯曲指节，对准隔间门轻轻敲击。

“咚咚——”

“咚咚咚——”

“……小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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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清区川菜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