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清原本以为萧绰会在军营里嘱咐她一些事情,没想到与白东接了头。
二人在营帐中各做各的事。
看到白东一言不发地埋头在写东西,许清清心下好奇,上前去查看。
白东正整理着《孙子兵法》之中的心得,忽闻有人上前,不由得捂住了笔墨痕迹。
许清清笑道:“不知在下可有幸看到大人写了些什么?”
白东不好意思地捂着脑袋憨笑,颇像个年轻尚轻的“老学究”。
“不过是一些随笔,不值得为人相看。”
许清清道:“既然白兄能在侯爷营帐之中停留如此之久,定有过人之处,在下初来乍到不知如何行事,还请白兄指点一二。”
白东放松下来,题好字递给她:“依你来看,我这些见解如何?”
许清清大致看过后,才惊觉这男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
兵书中计谋诡谲多变但理论性强,他依据大颂的国情,分析出了一套自成体系的见解,从多个方面提议了兵法的变通。
从外面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兵路过时,许清清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与众不同。
原来正是这位在背后出谋划策。
许清清不由得心生钦佩,连连躬身行礼。
“没想到白兄居然有如此独到见解,老成独到,可行之处颇多,实在令人钦佩,白兄倘若只是留在此处,想必不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的本事。”
“我人言轻微,倘若离开了此处,也不知如何发挥本事,所幸我那好友愿给予我寄身之处,我已经知足了。”
许清清叹了口气道:“白兄实不相瞒,我投奔侯爷也是为了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昔日我虽担任小官,但早已见到诸多官官相护、官吏横行霸道、百姓苦不堪言之事,只是碍于身份特殊,迷失了自我,直到被贬官后这才幡然醒悟……”
说着说着,她开始观察白东的表情。
白东似乎顺着她的话陷入了回忆,神态严峻怅然。
经她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白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白东眼角泪光闪烁,有种偶遇同道中人之感,但碍于缘由特殊无法明说。
他摇了摇头:“只是想到昔日好友之中有人惨遭祸事,恰巧与你经历相似,是以陷入深思不忍感慨。”
许清清道:“我不畏艰难险阻,跋山涉水而来,只为以自身能力求侯爷给予帮助,白兄你能够明白我的苦楚,我在这世间便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白东险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诸多话盘旋在嘴边似要说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许清清见状,已明白了七八分。
白东道:“侯爷今日要与诸位将领商议要事,不便见你,我一阵会命人为你安排床褥,你且安心待在营帐之中,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给萧兄送饭,恕不奉陪。”
许清清露出神秘的微笑。
方才不过是试探之言。
白东虽不敢明说身份,但听到许清清的遭遇颇有感同身受之感,险些抑制不住情绪,这也进一步验证了许清清的猜测。
白东,便是陈书白。
陈书白寻到借口慌慌张张离开了营帐,去总军营中寻找萧绰。
萧绰帐中众多将领这才出来,见到他简单的点头致意。
陈书白连忙入内。
萧绰眼下和将领们商议完大致排兵布阵的方向以及侧重点,略疲累地靠在木椅上,轻轻抿了一口茶。
见到陈书白脸色不佳,他问道:“可是许清说了什么惹你不悦了?”
陈书白坐下:“没想到他也与我一般被贬了官职。”
萧绰不为所动,明显一早便知。
陈书白正要说什么,萧绰打断了他:“你以为该如何?”
“自然是出手相助。”他当机立断道。
萧绰却蹙眉摇了摇头:“他的身份没有这样简单。”
能拿出皇家令牌的人,又为何会无缘无故被贬官?
萧绰在东夷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早在许清清出现在金缕院中,便察觉到一丝不对,派人前去暗中搜查许清真实身份,却一无所获。
莫非他的身份也是太子亲自掩饰。
萧绰本在东夷做着与世无争的金麟候,不问俗世,能为朝廷排忧解难已经满足,对于各方伸出的橄榄枝他不以为意。
的确,萧国公的侄儿有不为世俗裹挟的特权。
这些家族势力再如何暗流涌动,明争暗斗皆与他无关。萧国公自知侄儿有鸿鹄之志,也不便为他谋取差事,在萧绰再三恳求之下,这才与陛下请旨,将他派去东夷。
所幸萧绰的确有真才实学,行军打仗没多久就立下汗马功劳,这才到了如今的地位。
萧绰对于贸然冒出一个有着太子扶持的被贬之官,心存怀疑,但战事在即,不便直接明说。
他向来不畏权贵,但这人似乎比他想的要聪明许多。
即便许清背后有太子撑腰,他也不曾直接带着令牌去寻萧国公,反而不远千里前来东夷,更让他在意的是,他出手救了甯芙。
萧绰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倘若他有真才实学,能为他在战场做出些贡献,这笔买卖倒也合算。
陈书白见萧绰又陷入深思,不便打搅,径直捞过枣泥馅的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从早到晚只用过一顿早膳,便一直盯着许清,眼下早已饥肠辘辘。
萧绰这才反应过来:“我时常忘了时间,你却也不提醒我。”
陈书白道:“萧兄日理万机,若被我提醒多了难免厌烦,倒不如我先表现出来,萧兄先内心愧疚一番,我便能顺理成章用膳了。”
“咱们之间还有如此心眼。”萧绰无奈笑道。
“眼下积雪还未曾消融,恐打仗时储粮不足,这几日大灶上只做两顿饭,我已提前命人打了过来,你且凑合吃着。”
“比那冷饭难吃千百倍的我不知吃过多少,你休要小瞧了我。”
白东不禁问道:“见你思索了好一阵,许清有何特殊身份?”
“此事需从长计议,待我安排好之后再告知于你。”
萧绰故作神秘道。
“站住,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巡逻的士兵对那黑影呵斥一声,见黑影没有动静便上前查看情况。
待拿着火折子走近一瞧,却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抖的窸窸窣窣,目光呆滞,状如野人一般。
见到这股灯光照射,这男人瑟缩了一下,当即在口中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巡逻的两个士兵交换了眼神,确定这是个误闯入军营边境的傻子,松了口气后便将此人送去军营。
两个人走到半道,原本自言自语的傻子却跑入深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其中一个人正要去拦,另一个人拉住他。
“此人也是可怜,想是冰天雪地没有去处,便四处流窜,不必追赶,让他去吧。”
“方才应当给他几个铜板果腹,他摸进军营,只怕是为了混口饭吃。”
“唉,可惜他的状况不适合当兵,否则侯爷也能网开一面赏给他一口饭吃,也好过在外面挨饿受冻。”
“还是快些回去吧,不见我们交班,只怕那几个小子会着急。”
另一个士兵点头:“侯爷也说深夜不宜在外围逗留过久,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仗何时要打起来了?”
“……岁日子不准,只怕也在这一个月内了,实在是那敌人太过挑衅。”
两人逐渐湮灭在返回途中,声音也由近及远。
方才奔入林中的“疯子”跟在他们身后,悄悄尾随着他们行动。
也难为他绞尽脑汁才想出这种办法来穿行边境之地。
没想到金麟侯守卫如此严格,倘若不是装疯卖傻,只怕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轩辕集得意洋洋,随即巧妙地施展轻功,蹲在一棵几人之高的歪脖子树上打量。
营帐巡逻士兵恰巧到了交接之时,他恰好趁机溜过去。
树影婆娑,几根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摇动。
交接的士兵困意来袭,丝毫不曾留意树枝上的异样。
“宋玥,宋玥。”
似乎有人在梦中呼唤他的名讳。
宋玥眼前空白一片,寻觅不到何人在唤他。
那声音继续道:“宋玥,我不是许澈,我不是许澈……”
她的脸又浮现在他面前。
许澈不住地强调,表情也逐渐扭曲:“……我是许清清,以后,只能你这样唤我,知道吗?”
许澈的表情从未如此妩媚过,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呼气如兰,眼神迷离间又不住地试探。
她将要凑近他的脸时,又忽然拉开了距离。
宋玥黑下脸来,以为她又在同自己玩笑。许澈果然提露出了得逞的神情。
“宋大人,都写下和离书了又为何与我纠缠不清?难道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
她身上有种莫名的馨香,让他不由自主拥住了她。
许澈刚开始挣扎了几分,却被他牢牢地桎梏在怀中,只得放弃挣扎。
宋玥脱口而出:“许清清,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许清清却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随着他的记忆逐渐模糊。
宋玥连声叫道:“许清清!你回来!许清清!”
但许澈不曾回头,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了。
甚至不曾给他留下只字片语。
宋玥从梦魇中醒来。
似乎怀中还有梦中的温存残留。
许清清……
许澈为何说她不是许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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