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当天下午便出去拜访周思。
她这趟出来主要目的是做生意,至于赋税,不是她该操心的事,自然也就交给秦亭去查。
周思的铺子开得确实大,一条街上胭脂水粉店几乎都是周思开的,叶欢暗自感叹,一个男子能把生意做这么大,难怪杨天易要重用。她连着问好几家铺子,都没打听到周思的踪迹,终于在一家店里,掌柜的称周思当在总店查账。她又一路辗转,摸到了城东的总店。
那是一个二层小楼,牌匾明晃晃地挂在正中央,刻着“凤临阁”三个大字。叶欢看这三字已经看得眼晕,她当即走进去,一个老头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小姐,所来为何?”
“我来找你们东家。”叶欢道。
老头上下打量叶欢,良久才道:“稍等片刻。”
叶欢在门口等着,满屋子的男子,她又不来买东西,便不好意思走进去。不一会儿,老头回来,对叶欢毕恭毕敬道:“东家有请。”
老头领叶欢一路走至二楼的一个房间。
“小姐请进,东家在里边候着。”
“有劳。”说罢,叶欢推门而入。
房间里没有过多装饰,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叶欢刚合上门,耳边便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你就是叶欢?”
叶欢闻声而去,对上一双如狼般的眸子。
与她想象得不同,周思虽然身材矮小,却不似燕月男子那般娇柔,反而透出一股精明,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竟刺得叶欢心惊。
“正是。”叶欢稳定情绪,扯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见过周掌事。”
周思手上正拿着账本,扫了叶欢两眼,又把视线移回账本,另一只手噼里啪啦地拨动算盘,比小霜的速度快得多。
“找我何事?”周思看都没看叶欢。
叶欢心里认定周思是个不好交往的主,她来找周思的目的也只是想打听铺子开在哪里合适,压抑的气氛令她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确实有点小事想麻烦周掌事。”叶欢道,“我初来乍到,锦川这地界我不太熟悉,敢问周掌事,我应该租哪里的铺子?”
“什么生意?”周思问道。
“美甲。”叶欢如实道。
周思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抬头看向叶欢,哼了一声道:“原来在宁城做美甲的就是你啊。”
叶欢压根不清楚自己在别的地方名声如何,显然杨天易只和周思打了招呼,并没有告诉周思她是做什么的。幸好她和周思生意并不冲突,不然周思铁定一脚给她踹出凤临阁。
“是。”叶欢应道。
周思将账本倒扣在桌上,他缓缓起身,一身红裙贴合身材,一个男子却有比肩女子的气场。他走至叶欢身前,道:“锦川哪里地段好,我再清楚不过。不过叶小姐,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叶欢:“什么?”
周思:“把你的美甲店,开在我的凤临阁。”
这个想法叶欢进门就考虑过。凤临阁男子居多,人流量大,在此处开美甲店最能打开她的名声,甚至能省下租铺子的钱,可是周思会这么好心?
叶欢狐疑道:“什么条件?”
周思两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你赚到的钱,刨去成本,和我三七分。我七,你三。”
叶欢瞬间瞪大了眼睛。她不是没想过周思会开出一些荒唐条件,但是没想到周思居然敢狮子大开口!三七分,周思怎敢提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荒谬。”周思见叶欢脸色铁青,也不急躁,而是淡声道,“锦川地方小,你以为就光你一个人想在这做生意?地段好的铺子价格早就飞上天了,而且锦川赋税重,再加上成本,没个一年半载你想回本简直是痴心妄想。在我的店里,虽然三七分,但不出一月保你赚出个铺子钱。锦川好的地段我都有铺子,你想让多少人来都可以,怎么样叶小姐,这生意你觉得能做吗?”
叶欢牙都快咬碎了。周思说得不错,她没有成本,但人工费、租金、赋税,每一样都够她一呛,算下来,确实还没有和周思三七分划算。这种形式不需要太久,待到锦川赋税一事解决,她立即把自己抽出来。宁城那边有叶骄盯着,她放心,锦川的生意,也只能照周思说的做了。
“那个……四六吧。”
“不行。”周思反驳,“就三七,不行就拉倒。”
“行。”叶欢叹出口气,显然心有不甘,面上仍是没变化,“签个契约吧。”
“倒是个仔细人。”周思勾唇一笑,对门外喊道,“拿笔墨纸砚来!”
管事很快送上来文房四宝,只见周思手一挥,宣纸上出现龙飞凤舞的字迹,乍一看,根本不像男人写出来的。待周思放下笔,叶欢签名按手印,一式两份的契约,她将一份卷起塞进胸怀,生怕周思再闹出不利于她的情况。
“别不甘心了。”周思命管事收起契约,对叶欢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商人嘛,哪有不贪的。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你在我凤临阁能捞到多少全看你自己本事,我不会干预一点。还有,我让你在我凤临阁立牌坊,我也担着不小风险,你闹出什么幺蛾子也是砸我凤临阁的招牌。你一旦出错,我会收拾铺盖卷滚蛋。”
“这是自然。”叶欢清楚自己和周思现在是脐带关系,周思赚她的钱,同时也替她承担风险,她保全自己的同时也是在保全周思。她毕恭毕敬道:“那我就先走了,三日内,我会带人过来的。”
叶欢离开凤临阁回到客栈,先是写了一封信寄给叶骄。
城中四处有杨天易设下的驿站,她让随行的马车夫送信过去,若是快的话,两日后叶骄带出来的学徒就能赶到锦川。
她觉得有些对不起裴尚,自己用不上这些钱,却还是让裴尚放了血。等一切安顿好后,她就把余下的钱送给裴尚,再把第一个月赚的也交给她。
思索间,房门打开。
“回来了。”叶欢抬起头,见秦亭黑着张脸,道,“遇到何事了?”
“我见到吴陆柒了。”秦亭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而后吐了口唾沫,“这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怎么回事?”叶欢问道。
秦亭牙根直痒痒。
她和叶欢白天分开行动,叶欢去找周思,而她则出门摸索锦川的情况,调查双倍税的事。
锦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七年之间,就几个人发现双倍税的事,秦亭是怎么也不信的。各个城门口,从未设下不收锦川路引的规矩,锦川人也没有与世隔绝,那为何七年间没人闹到皇上面前呢?
秦亭常年在外,一年大概经过锦川两三次,多数时间停留一夜歇歇脚,翌日就赶回宁城。若不是此次与叶欢同行,她也不会其中蹊跷。这件事暗藏玄机,秦亭不把事情查清楚,总觉得心里有个结。
她手上有杨天易塞给叶欢的名单,行动时,她刻意避开名单上的人,去了几家看上去生意一般的铺子。明里暗里打听出赋税,再观察反应,她明白,锦川大多数人真不知道自己交了双倍税。
这让秦亭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锦川像一个精心编织的囚笼,将迈入锦川地界的人圈起来,表面平静,暗里波涛汹涌。可是宁国和赤平的斗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到底是谁做的?而且锦川什么也没有,把锦川圈起来作甚?
如果锦川人试图离开,那又会发生何事?
秦亭心存疑惑,一不做二不休,一路西行,前往锦川和奉渡的交汇处。
奉渡是宁国的苦寒之地,临近西关,一年四季气候干冷,越往西空气越稀薄,除了镇守边关的将士,鲜少有人前往奉渡,连玄机阁外出的人也是。
秦亭就去过一次,她从燕月过了宁城南关,直接前往奉渡。刚踏进奉渡地带,他只觉得有些冷,呼吸倒还顺畅,可是越往西走,她的头就越晕,视线也愈发模糊。最后她赶紧传信,隔日秦珏到来,带她离开奉渡直接回到宁城。从此之后,秦亭再也没去过奉渡。
一想到奉渡,秦亭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安慰自己,只是去两城接壤之处,又不是去奉渡,没什么的。
秦亭一路行至荒野,也没看到关口。她正疑惑时,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她连忙抽刀,同时回过身,将刀挡至自己身前。一道亮光冲她而来,刀光剑影时,秦亭见到对方面容,眼睛倏地放大。
两人僵持不下,秦亭看着眼前比自己低一头的男子,容貌竟和秦幼有七分像!若不是因为对方琥珀色的瞳孔,她真以为是秦幼活过来了。
“你是什么人。”对方冷声道。
秦亭微怔,她看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缓声道:“你是……谁啊?”
对方也没有和秦亭打架的意思,收回刀后退至离秦亭一丈远,“吴陆柒。”
“吴陆柒?”秦亭傻了眼,叶欢明明告诉她,吴陆柒是个女子啊!
“什么?!”叶欢听到这直接蹦了起来,“吴陆柒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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