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
叶欢擦了擦手，头也没抬地喊道。
转眼间，美甲店开了已有一月。城中负担得起的男子大多都换上了美甲，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叶欢的美甲店开不长，甚至准备看叶欢的笑话。
可这一想法并没让人如愿。
叶欢采取了新的措施，她没有追求数量，反而追求质量，上新了许多美甲款式，同时按照复杂程度提高了价格。现如今，她做一个美甲能抵得过先前五个人，虽是耗了些时间，但店内有她和叶骄两个人，总归是忙得来。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情感纠纷，叶欢在自己的位置面前挂了一块儿白布，避免和顾客对视，只需要对方伸手就可以了。
不过，这白布可暗藏玄机，挡住了她和顾客的确不假，却恰巧能让叶欢看清对面人的全貌，方便系统识人推甲。
叶欢见一双手伸了进来，她抬头扫了一眼，系统便在她脑海中响起机械音。
系统：对方是心有所属的少年郎，请做粉色渐变。
叶欢得到系统的指令，再加上自己的判断，迅速抽出美甲工具，手开始忙活起来。
“下一个下一个！”
叶骄那头正巧结束个客人，他伸了伸懒腰，悄悄瞥向叶欢。
叶欢同他对视一眼，在叶骄的顾客伸手后，她看了一眼，系统又说了话。
系统：对方是长期受委屈的怨夫，请做黑色磨砂。
叶欢：“32，磨。”
叶骄点头，按照叶欢的吩咐行动。
兄妹俩默契十足，将美甲店开得红红火火。叶骄技术及格，可却不会推荐，叶欢只得将活揽到自己身上，不，是系统身上。她只需要动动嘴传递信息，其余的，全凭叶骄自由发挥。
小霜人是内向些，但做事一丝不苟，有他在，店内的账从未有对不上的时候。他用小小的手握住笔，一笔一划记录，不敢丝毫懈怠。他心里清楚，是叶欢改变了他的境遇，若是在他手上出了岔子，那他便没脸见叶欢。
而唐似玉也煞费苦心，将顾客们安顿好，费尽口舌讨好顾客。叶欢偶然间瞥向唐似玉，唐似玉摇着团扇与等待的顾客谈笑风生，一副金嗓子逗得顾客甚是欣喜。叶欢顿了顿，思索着唐似玉如此辛苦，是不是该给唐似玉涨工资。
唐似玉察觉到叶欢的视线，偏头对上，勾唇一笑，又很快收回眼，仿佛方才的风情不复存在。
赤.裸裸的勾引。
叶欢轻咳两声，涨工资的想法顷刻间消退，开始思索有没有办法让唐似玉赶紧嫁人。她深知唐似玉天性便是如此，勾人于无形，可万一唐似玉真对她有意思呢？
那实在太可怕了。
傍晚，叶欢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随后挂上了打烊的木牌。
叶骄靠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望天，看样子疲惫极了。小霜仍坐在前台，提笔记录，拨筹算账，仔细核对每一笔账目。唐似玉则坐在待客区，慢悠悠地喝着茶水，眉头紧皱，抬手捏嗓子。
叶欢连轴转的生活过惯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开店半月，店内的三人渐渐习惯了忙碌，可叶欢见她们如此，仍是心生愧疚，便道：“明天放假一天，好好在家休息，养足精气神。”
闻言，三人齐齐抬头看向叶欢。叶骄满目鄙夷，小霜满脸惊慌，唐似玉则是嗤笑一声，用团扇掩住了面。
“还懂得怜香惜玉了？”唐似玉眉眼弯弯，嗓音略嘶哑，“看来叶掌柜也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叶欢喝了口水，缓声道：“你们累垮了谁给我干活？我这是为了长远的未来考虑。”
唐似玉抿唇憋笑，又喝起茶水来。
“叶掌柜。”小霜轻吁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今日的账目对好了。”
小霜将账本递给叶欢，叶欢翻看，在看到收益为三十两余四百二十一文时，再度拧起眉。
“今日怎么就赚了这点？”叶欢喃喃道，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账目的确没错。按照她的记忆，来的的确是这些客人。
“还不是你狮子大开口。”叶骄伸了个懒腰，尽显懒散之态，“你想想，先前支摊的时候一个人四百文顶天了。但现在一个人最高的时候要一两，普通人家哪负担得起，哪敢踏进店里？反正我不敢，要是花不起钱，那岂不是会被人瞧不起，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叶欢捏着账本，叹口气道：“是我的错，我只想着增加款式，没想到平民能不能负担得起。”
她开美甲店的初衷，便是希望普通人家的男子都能有追求美的权力。月钱有限，叶欢起初的定价不高，男子不必故意克扣，便可将美甲作为一种奖励，来满足自己的内心。
叶骄的话点醒了她。她没明面上抵制平民，但做的事令平民不敢再踏入美甲店，店中前来的贵族也越来越多，不经意间成了贵族的附属品。这与叶欢的本心相违背，彻底触及了叶欢的底线。
价已经定下来了，降价是万万不可行的，否则城中百姓会觉得其中有猫腻，不肯再来。那又有什么法子能让平民敢入门呢？
叶欢深吸一口气，将账本递给小霜。
唐似玉和小霜一向先走，叶骄则要等叶欢一起回家。待店内只剩下叶欢和叶骄后，叶骄才恢复精力，起身寻水喝。
“哥，我今天不回家了。”
叶骄微怔，旋即无奈道：“你又不回家？开店一个月，你一共就在家住了八天，阿娘还以为你在外有了心上人，成日和人家待在一起呢！”
“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叶欢合上眼，“阿娘巴不得我成亲呢，我要是真领个男人回家，别说打骂，她乐都来不及呢。只可惜啊，我现在八字都没一撇，阿娘的梦是实现不了咯。”
叶骄单手撑着下巴，看叶欢大剌剌地靠着椅子，缓声道：“妹，你是该考虑考虑了。”
“你怎么和阿娘站到同一战线了？”叶欢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道：“我们的盟约不算数了？”
叶骄不理会叶欢的埋怨，自顾自道：“啧，我看小霜那孩子就不错，长得清秀还听话，就是年纪小了点。”
叶欢眯起眼，叶骄忙换了个人，继续说：“唐似玉虽是浪了点儿，但长得是没话说，又会哄人开心。唉，我看他和你走得也很近，那眼睛总是盯着你，你真就不动心？”
叶欢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叶欢见状，知道叶欢对唐似玉也不喜，又道：“那玥男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出身是卑微了点儿，但人家好歹是宁城第一美男，对你又好。啧，这你要是也不喜欢，你干脆和秦珏那怪物凑一对吧。”
叶欢的脸上总算有了反应。她的眉眼舒展开来，不似方才那般严肃，但仍带着愁。
“哎，我就知道！”叶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对玥男是有心的吧？那么好看的男子缠着你你会不动心？阿娘是不挑出身的，你要是喜欢，我们就风风光光地下聘。现在我们家娶一个玥男那是绰绰有余，改日啊，我就让阿娘找黄红人替你说媒。”
“哥。”叶欢叹出口气，“你误会了，我不喜欢玥男。”
叶骄啧啧两声，“还不承认？那你变脸做什么？”
叶欢扶额，道：“我是想起来，家中还有一幅秦珏的画，我忘记卖了。”
一泼冷水浇在叶骄头上，他内心燃起的烈火成了一堆死灰。
敢情叶欢那满目愁容，不是因为何容玥，是因为秦珏，还是因为秦珏的画？！
叶骄猛提一口气，怒气直逼天灵盖，对着叶欢指点道：“你简直没救了！”
叶欢别开头，不去看叶骄，“赶紧回家吧，马上宵禁了。二楼我只收拾出一间房，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好心没好报。”叶骄嘟囔完，迈开步子走了。
叶欢灭了灯，捧着烛台上了二楼。
当初收拾铺子时，她刻意给自己留出一间。占地不大，只能容下一张床，一间衣柜，还有一个供叶欢洗漱用的木盆。
叶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中仍在思索让平民敢消费的法子。
她尽力回想现代人的营销手段，有哪个是她用得上的。
亲民，亲民……
叶欢灵光一现。
现代的店铺大多数会免费开会员，每消费一笔便会存入积分，还能打折。而要做好这一切，第一步便是把价格提上去，再借着会员制度将价格压下来。这样一来，不仅能替打响店铺名声，引更多客人前来，还能确保稳赚不赔，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抬价虽不是叶欢有意为之，但眼下的确是帮了大忙。
叶欢之前也办过会员制度，不过是多买多送，要预存定金，是一次性的买卖。可现在这方法绝对不可行，哪个普通人家能一次拿出个十两八两扔店铺里？而且没有机器记录，日后有失误那便是个大麻烦。
纠结一番，叶欢怎么都觉得免费办会员的法子可行。
翌日，铺子内只有叶欢一人。
她写了好几张告示，最后择出一张贴到门上，等店铺营业那日，店内的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告示，完全不知叶欢耍什么花样。
“会员制度？”唐似玉轻摇团扇，“城中确实有不少店铺实施，但免费打九折，我们不会亏损吗？”
“就是就是。”叶骄道，“妹，这真的不会赔钱吗？”
“不会。”叶欢平静道，“我们现在一个人基础美甲是二百三十文，打了九折便是二百零七文。你想一想，先前我支摊的时候二百文一人都可赚钱，何况我们只需要付店铺的租赁，工具压根……”叶欢停顿，险些把系统的事说出来，又赶紧道：“不太花钱，几乎是零成本。而且打了折之后，价格虽是还较之前高，但我们还有积分累积，日后还能抵钱。顾客消费嘛，就涂便宜二字，而且消费越高，折扣越大，贵族消费也与平民差不了多少了。这样的话，平民和贵族都是店内的会员，谁都有踏进门的资格。”
叶欢看了眼站在前台默不作声的小霜，缓缓道：“不过这段时间，要辛苦小霜了。办理会员的人一定不少，你需得仔细，一字不能差。”
小霜突觉如负重担，连连点头，“放心叶掌柜，我一定做好。”
唐似玉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叶欢，随后打开门，取下了打烊的木牌。
告示一出，果然如叶欢所料。城中男子对会员制度不感兴趣，但看到免费、打折和积分等字眼，难免心里痒痒，便纷纷入门咨询。
唐似玉照叶欢讲述那般重复，不少平民闻言，便办理了会员，也敢坐到美甲的位置上。
办理会员，意味着人人平等，再无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来做美甲的，都是付了钱的，谁又比谁差呢？
这日的生意异常火爆，较先前的人流量翻了几番，大多数全是来办理会员的，就算不做美甲，也要先把自己的名字记在名册上。
小霜手未停过，人群簇拥在他周围，弄得他晕头转向。
“我来帮忙吧。”
一道声音划破喧闹，叶欢仰头，发现是何容玥挤进人群，走向前台，站在了小霜身旁。他提起笔，向小霜要了一本新名册，一一记录起来。
“玥男怎么来了？”叶骄扭头看向叶欢，“你叫的？”
叶欢垂头，“没有，随便他吧，正好店内缺人手。”
“真是无情。”叶骄吐槽道。
直至快宵禁，店内才恢复安宁。
叶欢许久未如此疲惫过，她靠在椅子上，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叶小姐。”
何容玥走到她身边，柔声道：“要我帮你捏肩吗？”
见状，叶骄忙领着唐似玉和小霜带出店铺，给二人留下独处空间。
“不必了。”叶欢感觉头更疼了，“你赶紧走吧，快宵禁了。”
何容玥垂下眼眸，叶欢不是一次拒绝他了，他早已习以为常。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欢，叶欢眸中精光乍现，不过她还是稳住心绪，佯装不在意道：“什么意思？”
“上次你因为我被构陷入狱，我很愧疚。思前想后，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赚钱，便想着送你一张银票道谢，也算是祝你开店顺利。”何容玥登时红了脸，“送人钱是俗了点，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叶欢对着银票眨眨眼，辨别银票的真假。何容玥见叶欢迟迟未伸手，以为叶欢不想收，赶忙将银票塞进叶欢怀里。
“已经好晚了，我先走了！”
何容玥提着裙子，转身就跑。叶欢没起，拿起银票打量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是真的。
她对着银票亲了一口，随后塞进钱袋里，心满意足地抱着。
颇像一个占了便宜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