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朝秦暮楚,眠花宿柳(5)

昨日敬王匆忙来到风光楼,无非就是为了尽量掩盖或销毁它的存在。而一个关乎皇权的秘密练兵之地,怎么可能不够隐蔽?楚静忠本身又足够细心缜密,他既然亲自来过,就不可能再留下能够轻易发现的入口。

楚栖心想,若他是一无所知地前来,恐怕即便把风光楼翻个底朝天,也意识不到那处的存在。

但现在不同,柳戟月特地告诉了他青黎卫的事,又说,只要他多点心,就能发现那个地方。

楚栖知道,这话并非真实,柳戟月那时所说只不过为了让他长个心眼,让他来风光楼时,能够有意识地寻找相关线索。可柳戟月偏偏又用了“先斩后奏”的口吻,仿佛若是他找不到这个所在,就是不够仔细、辜负了皇上“共享秘密”的信任。

……楚栖现在仔细一想,突然觉得皇帝好像是有点蔫坏。

但他马上摇头晃掉了这个想法,暗骂都怪澜凝冰一天到晚在那里嘴碎。

正暗骂着,澜凝冰冷不丁就出现了,他悄无声息地逼近,问道:“你在找什么?”

楚栖一顿,并未立时回答,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其他人,罗纵和几个羽林卫正在楼上。

他谨慎问道:“有两件事我好奇很久了,还望你如实告知。第一,澜定雪死讯既是被小心封锁,你在远在岛上是如何知晓的?第二,你是从何听闻‘青黎卫’的存在?又对它了解多少?”

澜凝冰蒙在黑绫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少顷,他道:“皇帝同你知会过‘青黎卫’了?”

“是。”楚栖道,“此乃先帝与敬王的直属,多年来隐蔽至极,就连罗太尉也只有猜测,你那日却脱口而出。”

“我不但知道‘青黎卫’的存在,还知道它是因何诞生的。”澜凝冰幽幽说道。

他抱着古琴,斜斜靠在墙上,又微微扬起了下颔,唇角的讥讽表露无疑:“前朝末代皇帝昏庸无道,民不聊生,各地的起义百姓层出不穷。你们柳氏皇帝本是镇压起义的官军将领,结果却吸收了十数批起义军兵力,反过来调转攻势,打着勤王除乱的名号,往京城杀去了。”

“不过他倒确实有几分带兵的本事,也吸纳了几位不错的将领,与他们称兄道弟,共谋大业,想着事成之后,能够解救黎民,匡扶社稷。他们也确实推翻了前朝,柳峥嵘当皇帝,楚静忠任镇北将军,严武贞任镇南将军,张懋任镇西将军,陈德松任丞相。”

“先帝立志垂名千古,一改前朝懦弱作风,主动向周边进攻,夺回多处争议领地。之后更是东征西讨,尽可能地扩张版图。只可惜好景不长……”澜凝冰嘲弄之意更重,“不过数载,镇西将军张懋战死沙场,丞相陈德松暴病身亡,镇南将军严武贞被告发私联前朝皇室,欲造反谋逆,以致被夷三族。”

“严武贞之事后,先帝忽觉手下能将逐渐凋零,才停止外扩,转而卫守江山。又怕皇权不稳,再有人私底下密谋叛逆,故召镇北将军楚静忠回京,予其训练皇帝直属、秘密禁军‘青黎卫’的任务。”

楚栖听完后,歪头想了想,道:“除却最后一句,其余事倒算不得秘辛。”

“是算不得,但我若说,恐怕另有隐情呢?”

楚栖不耻下问:“请赐教。”

澜凝冰忽地一笑,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架势,说出一口大不敬的言论:“你如何看待柳峥嵘这个人?”

“……谢邀,人在风光楼,刚下马车。”楚栖呵呵了两声,“先帝待我很好,别的事我也不妄论了。”

——他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也很清楚先帝生前身后的作为和风评。

承太/祖作为前朝重臣,却拥兵自立,反叛政变,黄袍加身,被视为不忠;与太皇太后关系淡薄,几乎死生不见,被视为不孝;连年征战,好大喜功,兵戎不断,被视为不仁;数位开国元勋、结义兄弟接连出事,严武贞更是被满门抄斩,又被视为不义。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楚栖自然不是在京城以及周边听闻的,他也觉得先帝并无那般不堪。

反叛谋逆实属不假,但前朝那情况,还在为末代皇帝办事甚至备受青睐的,无不是些奸臣贼子——好人已大半被那昏君玩死了;与太皇太后关系不睦也真实可信,可就太皇太后那独一无二的糟糕脾性,受得了的都能立地成圣了;南征北伐、开拓疆土一事,也许当朝百姓觉得受累,但历代史书上却终归褒多贬少;唯独最后的“不义”之罪,不好轻易下定结论。

先帝在位时有励精图治、勤勉尽责的优点,但也有声色犬马、贪图美色的缺点。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功大于过。

先帝盛年崩逝之后,楚静忠任摄政王掌权,大体政策仍旧未改,但更主休养生息、静心发展。新帝年幼多病,全方位放权,有外敌来犯也选择割地求和——才是先帝刚打下不久的——逐渐的,还是有较多人怀缅先帝,遗憾慨叹他的英年早逝。

而楚栖听闻的不和谐声音,则是在他逃难到南方时遇到的。

承国之南,不仅是罗冀发迹的地方,更曾经是被诛三族的严武贞所镇守之地。

楚栖混迹南地,多是居住于偏远乡村,但即使在那种地方,他也偶尔能听见村民为严武贞打抱不平的声音。村民也不懂什么政治,就是喝多了酒,大着舌头缅怀严将军在时情景,激奋皇帝受奸人蒙骗,冤枉了严武贞。

当时他就有些好奇,只是没太注意,如今又从澜凝冰口中听出他知晓内幕的意思,便道:“有何隐情?”

“严武贞之罪是‘私联前朝皇室,密谋反叛’,证据也摆的有条有理、还有家仆招供。除了严武贞本人矢口否认外,可以说是铁证如山,确凿无误了。哎呀,只可惜……还有一家最关键的证人他们没有问到。”

澜凝冰笑出了声:“前朝皇室当时投靠的是我们东南澜氏,想借我们的力量崛起,和严武贞一家根本没什么联系。消息传来时,我们也一头雾水呢。”

楚栖:“…………”

“多年之后,青黎卫势力渗透到东南,与澜氏暗处交锋数次。澜氏知晓了这支皇帝禁卫的存在,青黎卫也得到了皇室余党依附的消息。不久后,澜氏交出余党、兵权与质子,退回岛上,再不过问朝代更迭。这些都是我当上族长后了解到的。”

楚栖道:“既然青黎卫查到前朝皇室在你们澜氏,也应当清楚严武贞的罪名纯属子虚乌有了?”

“谁说不是呢?但先帝解决澜氏是悄无声息、那些皇室余党去了哪里是从未听闻,难道还指望他在十年后自省过错,给严武贞全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枉死翻案吗?”澜凝冰冷笑道,“更何况,说不定他还挺乐意见到这个‘枉死’的。”

楚栖忽地沉默了,正如他方才回忆的,先帝此人有优有劣,有誉有骂。待人好时如楚栖,不是太子胜似太子,全然宠溺;负义时亦如那些个“结义兄弟”,除却楚静忠尚且无事,竟无一人功成身退。

“至于我是如何知道定雪出事的……澜氏血脉中自然也有这类能力的人,不足为提。”澜凝冰又道,“好了,如今我已经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对你查案有多少帮助,你自行掂量,只望有用才好。”

“会有用的。”楚栖道,“我还需要你最后一点信任:以后非到万不得已,少动你的瑶琴,又或者,在弹奏之前给我点暗示,让我来得及堵个耳朵,明白了吗?”

澜凝冰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提醒我了,方才在马车上,你怎么平白多了那么强的内力?”

这话解释不来,楚栖道:“因为我深藏不露。——别管那么多,总之说好了,不要轻易动琴。”

澜凝冰鼻间轻哼出声,大概勉强表示着知道了。

——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他前世三令五申那些特会惹事的男团成员在发微博前必须给他看一眼内容一样,每一个负责给他们善后的人,都经历过惨痛的教训。

破事多的人,古代现代一样麻烦。

楚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瞟了眼澜凝冰的瑶琴,然后想,要是澜凝冰再没有一点自觉,他就不得不把他的微博账号没收,交给团队经营——把他的瑶琴拿走。

当然这暂时只是想想。

楚栖转过头,把思绪沉入到造星系统的页面。

技能加点的板块中,有一个技能始终处于可使用的状态。

是一级的“洗髓术”。

洗髓术可以让他重新加点,在点数不够时拆东墙补西墙。只不过一级的洗髓术作用有限,只能返回上一次加点时的数据,并且有一个月的冷却时间。楚栖前世没怎么用过这个技能,但现在这个时候,却有了发挥的空间。

他方才为避免受到澜凝冰琴音影响,不得以把三点技能点数全都加在“内力值”之上。但现在他在一层兜兜转转,始终寻不得训练青黎卫的场地入口,想来若真有门路,定是敬王招揽极厉害的机关术大师设计的,没有等同的眼界,绝难看出端倪。

当年跟随楚栖离京的人之中,也有一位擅使机关道具的行家,能造精巧绝伦的宝箱、载人滑翔的木鸢以及各种奇门遁甲。

楚栖跟他学过一阵,现今“机关术”的能力值已有二点,但要寻出风光楼的破绽,似乎还差了一些。

他闭了闭眼,再凝神思索了一下,而后稳准狠地选择使用“洗髓术”这个技能。

刹那间,在他经脉间畅快奔涌的内劲消失了。

楚栖再将系统还给他的三点技能点数,统统加在“机关术”上!

刷刷——只见楚栖的个人技能评估页面中,“机关术”的得分,赫然变成了五。

五已是最高级,但还不代表他现在拥有了最出众的机关术能力,因为他的观察术还没有到达三级,看不到后面的小数部分,而这个“五”多半是四舍五入后的结果。

楚栖知道,造星系统整个打分评估过程遵循的原理是“对比”。

在同一个宏观世界中,某方面技术能力最杰出的人便是这个能力测评的标杆,得满分整。其余的人再厉害,最高也只有4.99分。

换言之,若是一个人有某项属性是正正当当的五分,那他便是这个世界中那样能力最优秀的人。

比如说,楚栖现在的“代码术”就是五分,这当然并不是说他拥有才华横溢的程序员天赋,而纯属因为,这个古代世界的其他人不可能会敲代码。

随着技能点数的分配,楚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浩如烟海的机关术知识。机关术的种别分类繁多,包含范围极广,小到家用的折叠交杌,大到攻城时的拋石机器,又或者密室、刑具,处处都有机关术的影子。

他现在的技术虽只是表面上的满分,实际离第一人还有段距离,但在四舍五入之后,也确实位列当世机关术大家之中了。

——所以他已隐约察觉,这一层中的诡异之处!

楚栖蓦地走向正前方那处戏台。

那戏台是风光楼歌舞表演的中心地带,每晚都会有人在那甩袖吟曲,月中风光盛宴时更是会吸引全场目光。它很大、很高,漆朱绘艳,两边更高处还各搭了一个可供三四人表演的小戏台,小戏台上设有轮轴,能够连人带座缓慢旋转,大戏台上却平整光滑,不像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楚栖三两下攀了上去,俯下身,贴着木板,重重敲了一声。

“咚!”

——实心的。

他换了个地方,再敲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他很有耐心地继续换位置。

澜凝冰在下方望着他,问道:“你怎确定入口在这边?”

“经验直觉,”楚栖道,“如果是我,就会在这里设计一个升降台,到时候来个冉冉升起,闪亮登台,震撼全场——我们团队的首次汇演就稳了。”

“……?”

楚栖又换了个地方尝试,继续道:“但找到入口方向不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人执意搜寻——譬如罗太尉,他完全可以遣几十个人在这边一寸一寸地听声,又或者更狠一点,干脆松土撅地,管他什么隐蔽不隐蔽。这点既然我能够想到,设计入口的人自然也可以,所以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你猜他会怎么做?”

澜凝冰嗤笑道:“自然是再设几处机关了,若是强行闯入,牵动连环阵法,到时候必定非死即伤。”

“聪明。”楚栖微微立起身,环视这座戏台,“怎么看,一层中只有这里最适合暗藏玄机,只是听声辩位模糊难测,我实在有些拿不准具体,既然暂时找不到,还是应当先寻开启入口的方法,按理来说——”

“这个简单。”

澜凝冰突然打断了他,语气甚是轻松。

楚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澜凝冰纤手搭在瑶琴之上,紧紧逼近了这座戏台。

楚栖猛然意识到什么,制止的疾呼还没来得及出声,被澜凝冰特殊弹奏出的琴音已经通过固体快速传声,传递到戏台下方的每个角落,迂转的回音又被他一声不落地听在耳中。

“喔,我找到了。”澜凝冰不屑一呵,“不就在——”

他陡然闭嘴。与此同时,平整光滑的木板之间突然刺出数十根锋锐铁剑,亦不知从何坠落下百余道铁蒺藜,弩/箭毒针更是似无止息地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目标直指——戏台之上的楚栖!

楚栖早在来不及阻止澜凝冰时就心有准备,第一时间翻身躲过了那波剑阵,然而在看见这即将袭来的暴雨梨花时,还是忍不住彻底破口怒骂:“澜!凝!冰!”

“——你号没了!”

开!站!了!十五天半个月两周多,命运又让我们再次相遇啊啊啊

小楚同志带着他的男团和老公来营业了!

虽然,但是,由于作者没有入v也没涨到v线,爆更……不太行,但双更阔以,早上还有一更哈w

附赠一个小剧场,现代paro:

澜凝冰:。

澜凝冰:楚,我号怎么被屏蔽了?

楚栖:……你又发啥了?我不叫你发微博前给我过目吗?

澜凝冰:我就发了上次去风光楼的聚餐照啊,你不都看过吗,哦,可能没帮你p一下。

楚栖:= =本经纪人不需要。

楚栖:等等,你发的双人照还是集体照?

澜凝冰:哪来的双人照?我就放了我的自拍啊,哦,大概就是旁边出镜了一下你的侧脸,放心,并没有喧宾夺主。

楚栖:……你号真的没了。

楚栖无语地放下手机,看向旁边笑眯眯盯着他的人。

“老板,你做的?”

“嗯……”柳戟月沉吟了一下,“不是。‘青黎’部要整改一下我司艺人的对外公众形象,因此对某些劣迹较多、屡教不改的人,可能实施了一些强硬手段。”

楚栖心道清理部就清理部,还取这么文绉绉的名,删合照就删合照,还找这么容易戳穿的理由。

不过他觉得做得好。

Good job.

楚栖:=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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