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想,许从稷抱起许静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疯狂回忆去医馆的路。
灯火通明。
许从稷冲进了医馆,焦急道,“大夫!请你帮忙看看我妹妹!”
正在打包药材的大夫被许从稷拉住,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将许从稷怀里的许静接过来。
许从稷站在一旁没说话,视线却紧紧追着许静。
那么瘦小,才五六岁,抱在怀里稍微用点力就好像能碎掉。
大夫给许静扎了两针,然后跟许从稷道,“先天不足。”
许从稷点点头,生来体弱,原主记忆里有。
“而且几乎一日没吃东西了。”大夫道。
许从稷懊恼地抿了抿唇,印染起来就忘了时间。
“在下医术不精,无法根治,只能先用药材温养着身体。”大夫道,“待身体底子养好后,再医治,应当能与常人无异。”
虽然不知道温养好身体要多久,但好歹不是直接一棍子打死,许从稷松了口气,“用什么药材养?”
“当归,人参,鹿茸……”大夫叹了口气。一个比一个贵,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家养得起的。
许从稷却神色认真,“好。”
“三十两银子。”大夫找出一根人参,切成小片塞到许静嘴里。
许从稷微微皱了皱眉。
大夫以为他是准备放弃,毕竟面前的这人看起来的确不富贵,甚至说衣服破破烂烂,这顿吃了不知还有没有下顿,就是可惜了这么年幼的女娘……
然后下一秒却听到许从稷略带窘迫的声音,“可以赊账吗?”
“……”大夫无奈道,“我只给三日的量,三日为期。”
许从稷握了握拳,“好!”
次日清晨,许从稷揉了揉眼,转头就看到了幽幽转醒的许静。
又大又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许从稷。
“好点了吗?”没养过小孩的许从稷尽量柔和了声音。
“嗯。”
许从稷带上三日的药和人参离开了医馆。
只翻出几个硬馒头的许从稷实在惹无可忍,跑去了后院,一抬眼就看到了昨日挂着的布料。
清透的暗粉色布料轻轻飘动,暗粉色之间的白色间隙却是一朵朵盛开的桃花,好像光是看着就能让人闻到淡淡花香。
许从稷一瞬间心静下来,非常满意,昨日时间太紧,染色时间并没有太长,没有得到想要的红棕色,但是暗粉色也很漂亮,盛开的桃花每一朵都有细微区别,布料飘动之间像是桃花在尽情舒展花瓣。
扎染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不稳定,轻微的变化就能得到完全不一样的成品。每一次拆开布料都像是拆盲盒。
这是先祖留下来的传统技艺,也是大自然色彩的馈赠。
许从稷将几个硬馒头都给了许静,然后将她放在屋子里,“我很快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许静不太敢说话,小脸苍白,她点了点头。
“不能随意给人开门,谁敲也不能开。”许从稷最终摸了摸许静的头,插好插销,抱着布料便快步去了候府。
通传一声之后,许从稷很快便见到了扶羽。
“三日未到?”扶羽惊奇,“你已经染好了?!”
许从稷点头,“是。”再不来他就喝西北风了。
许从稷将手里的木盒递给扶羽,“请过目。”
扶羽打开木盒,拿起里面的布料,抖开,暗粉色的布料舒展开。
那是完全超越这个时代的染色技艺,布料原本的颜色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只见清透的暗粉色布料在阳光下飘动,像是傍晚的胭脂色的晚霞。
而衣服上一朵朵桃花尽情盛放,像是长在了衣服上。
扶羽深吸了一口气,“这……”比宫廷里专给太后供衣服的江染匠做得还好!!!
“我去呈给侯爷。”
许从稷见扶羽神色,便知道这次应该没让他们失望,于是微笑静等。
果不其然,扶羽欢欢喜喜的道,“许公子工艺高超,这是给许公子的赏银。”
许从稷表面不动声色的去看,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整整齐齐的银票。
八百两!
侯爷果然大方!!!
瞬间腰包鼓起来的许从稷神清气爽,但又反应过来,这件衣服应当不值八百两。
他受之有愧。
而且许从稷还准备靠印染手艺养活自己和许静,八百两一件根本开不下去,这种成色的布料顶多五十两一匹。而若是被谢小侯爷发现他的印染成品多收银两,岂不是会被谢小侯爷记恨上。
并且这时开口,还没卖侯爷一个好,说不准哪日就派上了用场。
许从稷飞速思考,然后笑道,“承蒙侯爷厚爱,为报知遇之恩,许某愿再为小侯爷染一件。”
扶羽果然一脸敬佩,“多谢许公子。”
又抱着一匹名贵布料回家的许从稷这次就有底气多了,他先去钱庄兑了一百两现银,进了家最大的酒楼,打包了一大堆,狠狠地奢侈了一把,顺便还买了些漂亮小玩意。
许从稷推开门,然后进了许静的房间,温声道,“吃饭了。”
许静像是有点怕他,点了点头。
精美的菜肴一字排开,不得不说贵有贵的道理,不论是那道松鼠桂鱼还是那道鸡丝银耳都非常好吃,枣泥糕也不错。
许从稷收拾完碗筷,将煎好的药和人参还有一只漂亮的草编兔子都放在了许静桌上,“记得喝药。”
许静的手指摸上那只草编兔子,轻轻地戳了戳,声音很小却雀跃,“……谢谢。”
许从稷弯了弯眼,出了门。
先将答应还债的钱全还了,然后进了牙行,挑了间院子,位置虽偏,但价格合适,并且环境幽静,适宜许静养病。
林林总总算下来,谢小侯爷给的八百两银子已经不剩二百两了。
坐山吃空也不是办法,应当再想些法子赚钱。
不到二百两,还要负担日常生活的开销以及许静的医药费,还是得省点用。现阶段买个铺子显然太奢侈了。
许从稷灵机一动,想起了中学门口推车车卖早餐的方式,成本低,自由度高。
正合适!
许从稷定下初步想法,就先到布料店买了些麻布,棉布。
然后是找染色原材料。
不知这个时代的染色原材料用的是什么,竟然将印染成衣的价格定的如此高。
许从稷特地去了郊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山栀子,此时栀子花已经开了,但染色效果更好的栀子果却还未成熟,但也能用。
并且许从稷还发现了不少嫩绿的艾草。
灰绿,草绿,黄绿!!!
就是它了!
许从稷眼睛发亮,唰唰唰地开始采摘,然后投入印染中。
几日后。
草绿,黄绿,红棕,暗粉,姜黄,嫩黄的布料被放置在简易的小铺面上。
刹那间,便吸引了十几位路人的关注。
许从稷顶着众人好奇又惊艳的目光,温声道,“印染成品六色可供挑选。”
尽管许从稷有信心,他的染色技艺比之锦衣坊遥遥领先的,但他也不知道京城人爱的花样款式,不如便先做几件,试试效果。
如若效果好,便批量上市,如若效果不好,就及时调整,也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再者,他现在的财力也支撑不住他大批量印染。
“多……多少银子啊?”一位头上簪着银钗的女子视线牢牢黏在那件红棕色布料上,出声询问。
注意到周围怯生生的目光,许从稷叹了口气。
看被锦衣坊用垄断搞出来的高价格吓的。
“麻布十两,棉布十五两。”许从稷微笑道。
麻布十两一匹???
麻布十两一匹!!!
一匹布一般可以裁两件衣服,十两一匹这种成品布料算是捡了大便宜!
那女人立刻上前来挑了一匹暗粉色团雀文的麻布带着走了。
许从稷全程含笑。
也许是这个世界印染成品实在匮乏,不一会儿许从稷的小摊前便聚集了很多人。
都挤着来抢布料,甚至还有人直接伸手拽东西,许从稷面对这样的场面倒也丝毫不慌,他不动声色地拍开一只来抢布料的手,“成品不多,请大家有序排队。”
许从稷笑吟吟地也不接钱,根本不卖给胡乱来抢的。
周围人这么多,买不走也做不出强抢的事,便也只能规规矩矩地排队。
很轻松便卖光了,许从稷拿着新赚的银子先去了一趟医馆,换了十日的药和两根人参。
许从稷掂了掂剩下的几颗碎银,看来这种方式卖印染成品勉强能支撑日常开销。
还是得再想办法攒够买铺面的银子,大批量上市印染成衣。
许从稷想起那群心满意足抱着印染衣服离开的人们,衣食住行,衣排第一位,做出来的东西能让他们满意,许从稷觉得很欣慰。
边想着,许从稷边走进了院子,新购置的院子比之前的那间危房好了不知多少倍,许静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样沉默,此刻正眉眼带笑玩许从稷送给她的草编兔子。
“我回来了。”许从稷温声道,将新买的小玩意放在许静旁边。
他实在没养过小孩,以前也是,一头扎在印染上,为了更新鲜的原材料住的是郊外,并没多少人。加之许从稷一心扑在印染上,并没分多少时间在人际交往上。
更别说养孩子。
但将许静一个人放在家里是不是不太好?但这里也没有幼儿园,没有热热闹闹的玩伴,许从稷静静思索。
敲门声突然传来,声音很大,吵得人发晕。
许从稷拉开门,看到了之前那个瘦高个。
他阴恻恻露出一个笑,“许公子,好久不见。”
“锦衣坊——前来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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