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两?够你买匹汗血宝马从这里跑到京城再跑回来。若是觉得有人要害你,也可找镖局保护你。这个价格也绰绰有余。”
她自己如今生死攸关,可不要给她强加KPI!没空。有些贵公子看到这种从未得见的游轮就走不开步子,继而提些声色犬马的要求。
“你不懂。”霜易叹了口气,他似乎有难言的苦衷。他要是能走,早就走了。
“我懂!这船是气派,要是能去岸上找些擅长轻歌曼舞的妙人儿过来开个盛宴,说不定皇帝都能被您的排场吸引呢!”
海薇珠上下打量这位仁兄,早就觉得霜公子浑身都是不一般的贵气。如今他要去京城,那这身份就更是非富则贵了。但京城就是是非之地。要不是她和霜易来来回回纠葛不清,她根本听都不想听。
“我……”
“长话短说,我看看死前有没有时间帮你。能帮则帮,不能的话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海薇珠偷偷从遮盖的麻袋下探出脑袋打量,她左顾右望并没有发现别的动静。
也就是说,文鳐鱼刚才追得猛烈,但此刻并没有找到这里来。要么是船太大,而且不是古代常见的结构,所以文先生追得懵圈了。
还有一种可能,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什么事情比解开系统捆绑还重要呢?
海薇珠突然哐哐捶了下自个儿的脑袋,她想疏通一下沉闷缺氧的脑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细节!可却被霜易制止。
“别乱打自己,我娘亲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自残自贱,不然是对不起他们的。”
海薇珠苦笑:“像您这样的富家子弟名门贵族才会有人心疼,爹娘啊从小就把你哄着捧在掌心。我就不一样了……”
认个爹,结果假爹!喊爸爸捂不热这石头一样的心。想起来只能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咯。
霜易握住海薇珠的手,又揉揉她的头:“我需要水,你说的汗血宝马镖局押运,都不能帮到我。”
这理由倒是新鲜。
鱼呢?腮呼吸,所以离不开水。
“我这里就是水族馆,大老爷您别开玩笑了。”
看这霜易,浑身上下也就眼睛露在外面,一双招子倒是闪闪发光很是真诚。
“你家应该很有钱,要不通知家里人来接。”海薇珠再支招。她劝他走,这事情和他其实没关系。文鳐鱼也不是杀戮成性之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霜易公子拔刀相助也算好人,只要及时脱身就好。
“我可以带你一起走。我有避水珠,我们两个人轮流用。”公子人是个好人,但是他不知道就在刚才,这疯鱼和她捆绑了。
“多谢您的好意。可我和他绑定了,分不开。”
霜易的眼神顿时一阵凝滞,眼底涌现惋惜之色。他问她:“我好几日没看到你,听说是成亲了,没想你真的是和那杀戮成性的疯子成亲了?”
海薇珠眼神也一阵凝滞,他误会了!但是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捆绑与成亲算是近义词。不良的婚姻关系可能要人命,捆绑也是!特别是强扭的捆绑关系和结婚是无限逼近。
这么一说,她托腮,然后再郑重地看向了霜易——这位仁兄有点子聪明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阿遥爹卖女求荣,硬要把文鳐鱼拉到自己的系统上,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对,我成亲了。所以你要不还是自己走吧!我跟着你走,算什么?私奔吗?”
海薇珠心想能劝退一个是一个,打起来霜易这样的贵人死在这游轮上,日后也是说不清楚。
而霜易好像当真了,表情一下是很惋惜。他摇摇头甚至是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能自暴自弃和那种疯子成亲?他甚至都不是个男人!!”
海薇珠怔愣,文先生的确好像不是……男人。可是这话听起来,让这位仁兄更有奸夫的味道了。
咔,文鳐鱼在这舱底的入口处坐了很久了。他本来想给海薇珠一点最后的时间,让她留点遗言让人带出去。
也算是,自己对她的一点点仁慈。
没想到,他们聊得挺好啊!
听到这句的时候,文鳐鱼把叼在嘴巴里的鱼骨头咬断了。满嘴的血腥只是被他随意擦拭在指尖。
他不是男人吗?呵,文鳐鱼仰头邪笑,看来在海薇珠死之前,必然要验明一下这个事情了。也是给猖狂无度的所谓“阿遥”看看,他可不是他那位正人君子的兄长。
他文鳐鱼,还提得动刀。他不管善恶,凡是背叛欺骗他的,都将一一讨回来!
“什么声音?”海薇珠如今系统失灵,她两眼一抹黑用不上雷达,也定位不了追杀自己的文鳐鱼究竟跑到了哪里。
只是她太紧张了,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
他们看向舱门口……闪烁于一片诡异的光芒中,绿色的,一阵阵地晃着人的眼睛!
吓?谁在说话?
霜易以为见到了女鬼,可海薇珠发现舱底的门上折射出来还是白苗青。就好像幻灯片,海薇珠记得那个从神庙拿出来的匣子有这个功能。
“原来天下真有女鬼!”
“不是,这就是一种幻象,很多年前她活着,但是现在早就死了。只是,这东西本来在文鳐鱼那个疯子手里。他故意的,可能觉得这样吓唬我们很有趣。”
海薇珠拉着霜易往舱底深处走。再往前,那里就是发动机舱。霜易从没见过这样的钢铁怪兽,哪怕没有一个人用力,没有一点风,也能轰隆轰隆推着如此巨大的船只前进。
最后他忧国忧民来句:要是所有的战船都安上这种驱动力该有多少生猛。本朝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海薇珠看了他一眼,那都不是她这月薪三千的人该考虑的……只是,这船好像真的是幽灵船。
船舱里没有人,发动舱里轰隆轰隆似乎拥有永动的动力。但是发动机上染着血,此刻看起来地板也是破破烂烂的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
霜易被巨大的发动机震慑到,等回过神发现海薇珠在倒吸冷气。
“什么事?”
“别过来。”
海薇珠警告他可是霜易已经过来了,一脚正中机关。
啊!!
身子急速下坠后,海薇珠和霜易被装进一只防鲨笼。笼子从舱底的破洞滑下去,一端系着粗绳子,就堪堪擦着裸露的螺旋桨挂在半空。
他们置身其中的感觉,仿佛是挂在树枝上的鸟笼子,正在狂风肆虐中疯狂摇摆。
笼子盖盖上了,任凭海薇珠和霜易怎么推都推不开。除非,有人从上面把他们拉上去。
可是谁能把他们拉出去,文鳐鱼吗?
海薇珠心情复杂。
“说不定,我们被挂在这里,你丈夫反而还找不到我们了。”霜兄挺想得开。
“那不是我丈夫。”海薇珠心情再次复杂。
“对,把他休了更好。”说话间,霜易盘腿坐下,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了一段布段子。他咬破手指,专心致志写着什么。
海薇珠:“留遗书吗?万一真下去了,你还有避水珠。”
霜易:“我发现其实我没带。”
海薇珠大嗓门:“什么?!!”
原来如此……海薇珠揉着眉心,发现最后一条退路都断得干干净净。
“我听说你因为沈家小姐的事情坐了冤狱,于是来琅琊郡守的牢房找你。可你被人一路挟持我也急着没空取避水珠。心想那是山,和水没什么关系。”
好心倒是一番好心。他为了找自己帮忙,竟如此诚心。
“我要是能活着,就送你回家。”
“那一言为定!”霜易很少笑,反正笑了别人也看不到。此刻眼睛弯弯的,笑意直达眼底,还把他写的血书塞她怀里。
海薇珠把布条抖开来,顺着月色一看——
“海薇珠,文遥羽之和离书?”
布太小,也写不下太多东西。可霜哥哥到底是名门出身,一笔一划自有乾坤。就这几个字,用血写的都如此辉宏。谁说多读书没用?
但是,文遥羽是谁?
“我娘说,女子若是遇人不淑结了孽缘,还是应该早些和离才好。否则下辈子都不得自由。”
“那你是咒我死咯?”她不想死!阎王爷的那张老脸她都要看吐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自小就得病,所以都看开了。”他坐在防鲨笼里,空间小,头都抬不高。可霜兄还真的是比海薇珠都看得开,似乎已经习惯和死亡为伍。
霜易到底是什么病呢?离不开水的病?
她刚这么想,头顶的麻绳发出脆裂声响,提醒她这笼子本来只能装一个人,现在……超载了!
即将,她又要去和阎王爷喝喝茶叙个旧了。
*
“海薇珠,你在哪里啊?你藏好了吗,我可马上要找到你了!”
妖纹快要爬到他的心口上,完成从天生祥瑞堕落为魔的过程。可这世间没有公义,没有真实,文鳐鱼并没有觉得他入魔有什么不好。
或许,不疯魔不成活,入魔了他就知道他的应龙兄长在哪里了。
船舱里,有人逃走的痕迹。麻袋横七竖八散落着,粮食也被撞倒了。可海薇珠不回应他,似乎还没做好死的准备。
白苗青的幻影投射在墙壁上,还在用当初少女的语气说着对应龙的一眼万年,对他的至死不渝。
真无聊。所以文鳐鱼将这神庙里的匣子随手扔了,还用脚狠狠踹到了墙上。
或许是匣子被他踹坏了,本来不得见的少女情怀倒还絮絮叨叨说不完了。白苗青这无知妇孺,仗着对兄长有恩,便索取更多。
文鳐鱼一点都不想再听了!原来他对白家村有多感怀,现在因为海薇珠就对那段残像和虚妄有多憎恶。
他痛恨谎言,却在海薇珠的谎言里输得底朝天。
最最让他接受不能的一句话,是那个叫阿遥的系统在消失前偷偷告诉他的——知道为什么她在白家村一直抓你的手吗?那是我的系统指令。不过你到此刻对她是真的动了心思,所以才会绑定成功。
海薇珠不是局外人!她是只小狐狸,至始至终都在哄骗他入局!
“海薇珠!!”狂怒的文鳐鱼让四周的麻袋都飞舞起来,好像船底漏洞狂风肆虐。
匣子也被怒气托起来,在半空东摇西晃都快散架了。
可投影在墙上的白苗青影像跳动,却依旧娓娓道来:
“应龙哥哥,您说您不会成亲,因为怕连累别人。可也舍不得我哭成那样,所以您宁可拔下了自己前爪上的龙鳞送给我,保佑白家村此后都风调雨顺。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说,这就是我们白家村的传家宝,奶奶也将您的龙鳞供奉在了神庙。”
什么……?
文鳐鱼的脚步一下顿住,整个人都似乎灌了铅一般僵滞。
白苗青得到的礼物是兄长前爪的龙鳞?
文鳐鱼已经被愤怒和魔性迷住的眼睛,瞬间拉回了些许清明。
他低头去看,如同性命一般被捏在自己掌心的,就是兄长的胸口逆鳞。龙身鳞片各有不同,他是不会搞错的。
记得刚开始海薇珠告诉他,白家村的神物下落不明被万俟肆盗走了。
后来怕他发疯又说逆鳞就是当年神物,如今物归原主?
砰的一声巨响,是海浪冲上了游轮的甲板。船底机舱猛烈震动,文鳐鱼却一动不动,他的身影本是决然而残暴。
可慢慢地,他瘫坐在了地上。
“呜……兄长?您怎么能这样?”文鳐鱼突然醍醐灌顶,他捂着脸在暗处泪如雨下。他想到了海薇珠死死捂住的胸口的染血衽口,更是泣不成声说不出话。
到最后,兄长还是想救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