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刮越大,呼啦啦地吹着,将赌场外围的木栅栏刮得嘎吱响。
陈璃君迅速地瞥了眼不远处闪闪发光的黄金。
这个人在她来赌场取回金子的时候出现,目的实在是再直白不过了。
虽然只一瞬,但陈璃君还是捕捉到了对方望向金子的动作。
白衣人想要金子。
但这些金子已经有了主人。
金子这种东西,最没有操守,更没有忠贞。
想要这些金子,只要杀了它的上一任主人便是。
所以白衣人要杀了自己。
天启说的没错,这里是古代,更是一个武侠小说所在的古代世界。
有言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别看这“侠客”听起来风光,“武林”二字念出来畅快,换到现代社会,大侠又可称为法外狂徒张三,而武林则是黑涩会。
武侠世界,就是一个张三们横行的世界,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原著《裂天诀》里,凡是被提到名字的角色,没有一个手上不沾血的。
就连出身药谷、全书公认最为良善的角色,主角虞冬生的妻子温婉,面对想要杀她和主角越货的樵夫,也能眼都不眨地下毒,送他上天。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你。
在这里,弱,则是原罪。
陈璃君移回视线,看着白衣人。
白衣人也看着她。
她从白衣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无形的压迫感,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顷刻间,她的心跳如战鼓,在胸腔中急促擂响,每一下都与风暴中的雷声交织,映照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杀意,好重的杀意。
来自21世纪法治社会的陈璃君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危险压迫。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她。
想到这里,陈璃君的心脏狠狠地纂了一下。
……她要杀我?
对,她要杀我。
每多想一分,她的瞳孔便缩得更小一寸。
突然,一股战栗自灵魂深处升起。
她感到心底有什么被掀翻了。
恐惧、害怕、委屈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
“引羽飞星——飞星白镖吗?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一白贪狼桃花星,虽不致死,却仍不容小觑。”
白衣人也落到了地面,她一只手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中两指夹着一枚水蓝色的桃花镖,“我对你用了淬了剧毒的断肠针,你却只用了最柔和的白镖,阁主,你还真是心善。”
落地站稳后的陈璃君扬起一抹冷笑,眼里闪着凶狠的杀意,“阁下果然是敌非友。”
白衣人偏头,兴味盎然道:“哦?”
陈璃君死死地盯住她的白玉面具。
“你挡了我收回天机阁金子的路,还想杀我,而且,你想杀我的原因我已知晓。”
白衣人微微侧头,“所以?”
陈璃君一字一句道:“所以,既然是敌人,那么就别怪本座不客气了——挡我者,死!”
风声呼啸,带来了乌压压的黑云,仔细看里面似有闪电翻滚。
听了陈璃君的话,白衣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她像是听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笑话,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哪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
她大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璃君恼道:“莫要说的你很了解我似的!”
白衣人歪头,“我怎得不了解你?”
她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传音对她说:“不做你的乖乖女啦,亲爱的——特莉?”
陈璃君听到这个称呼,脸色大变。
这人是怎么知道她在现代的乳名的?
原主虽然也跟她一样叫陈璃君,但却万万没有,也不可能有“特莉”这么个洋名儿的。
特莉,或者说“Terri”是她两岁时父母给她取的英文名,那时特别流行给孩子取英文名,陈璃君自然未能幸免。
但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已经去世了。
陈璃君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句低语。
‘天启,这是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谁?’她惊骇地问天启。
【系统出现不明故障,无法处理指令,请稍后再进行尝试,为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陈璃君眼前一黑,关键时刻,天启居然宕机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只见白衣人一挥衣袖,站在陈璃君身后的微生柳与岑雪意沉稳的身形便突然软塌,如断线风筝般倒下,发出两道闷响。
“现在就只剩你我了。”白衣人收回手,淡淡道。
陈璃君忍不住高声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面对陈璃君的质问,白衣人收回手的动作停滞了一刻。
“天启系统失灵,你无法摸清我的套路,更没办法瞬间了解到我的弱点。”
“而我却恰恰相反——我了解你,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没有了底牌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是想杀你,你就一定会死。”
白衣人不可思议道,“在这种时候,你不但不跑,竟还有心思管他们?”
这话一出,陈璃君的心沉了沉。
白衣人只挥了挥衣袖,就把岑雪意和微生柳两个顶流高手放倒了,而她甚至没能看清她是如何做到的。
对方说的没错,没有了天启的辅助,想到打败眼前人,光凭她自己是不可能的。
她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胃里也一阵翻涌。
陈璃君咬了咬唇,深知现在不是沉溺于恐慌的时候。
她提起内力,双眼决绝地盯着白衣人,故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若是你不想告诉我你是谁,我再怎么问也是没用的。倘若阁下不愿回答我的问题,那么多说无益,放马过来吧!”
“回答你的问题?……你是说我对这两个男人做了什么?”白衣人愣了一下,声音从遥不可及的云端坠入凡间,沾上了几分地气。
陈璃君抿了抿唇,眼里坚定的光芒替她回答了问题。
白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叹道,“果然一点没变,还是那样的蠢不可及。”
她张开双手,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向陈璃君,“你要是圆滑点,别管那两个家伙,对我说几句好话,我说不定就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可你偏不,”
“你总是这样,总是选择最难走的路,就为了你心中那点可笑的道德感。”
“你觉得你很天真善良?不,你是愚蠢且任性。”
“你明明应该是公司的董事长,却被搞得只能当个CIO;明明知道那些狗男人在pua你,你却选择原谅他们,美其名曰专一守妇道……”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衣人在说到“守妇道”时格外的咬牙切齿。
“……而现在,你仗着天启这个近乎逆天的金手指,觉得可以如小说中的主角那样,在这个世界活得潇洒自在?”
“可笑至极!”
“你以为你是怎么死的?你又以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世界?”
“你真的相信天启对你说的,它是成精了来报答你?”
陈璃君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缩小,“你,你什么意思?”
白衣人鼻音“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她,“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
“是时候给你点教训了。”
说完,她的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残影,如鬼魅般向陈璃君袭去。
陈璃君本能地退后,但白衣人已经如同幽灵一般接近,右手二指并拢,点在她的眉心间。
一股凉意从额头传遍全身,陈璃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白衣人和她贴的很近,近到她可以嗅到对方身上散着的冷香。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息,说不上难闻,但也绝不好闻。侵略性极强的冷香中带着一股几不可察的腐烂味,矛盾至极。
‘我可真是疯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陈璃君在心里想到。
期待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陈璃君的脑袋还在,身上也没有出现血窟窿。
白衣人真的只是轻轻地在陈璃君眉心点了一下,并没有做其他。
她退后了几步,看着僵在原地的陈璃君,玩味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在那之前,努力的活下去吧——”
下一瞬,她的身影便如烟雾般消散在空中,只留空灵的话音回荡在陈璃君的耳畔。
“还有,我若是你,便不会翻开《裂天诀》。”
白衣人离去后,陈璃君仍旧站在原地,冰冷的凉意从额头传遍全身,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白衣人的话语和那股奇异的冷香。
突然,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突兀的在她脑海中响起:【系统重启完成。】
【麻麻,我回来啦!】
天启的声音将陈璃君从冰冷刺骨的恐惧中唤醒,她急忙问:‘天启,你刚刚怎么了?’
【麻麻,我……没事。】天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就是,就是……】
陈璃君紧张起来,‘你还好吗?难道那个白衣人对你做了什么?’
【……】天启没想到自己在关键时刻失灵后,陈璃君居然还在关心它?
人类的感情与想法果然是AI没办法摸透的。
天启陷入了沉默,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风呼啦啦地吹着,凉得透骨。天边乌云翻滚,场猛烈的风雪即将来临。
过了一会儿,天启冰冷的电子音发出一声叹息,恹恹地说:
【麻麻,我没事,就是有个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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