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云怀德!你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休想我们善罢甘休!”

临安城春意正浓的午后,这般激烈的争吵声在云府门外响起,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隔墙相望的雅致闺房中,云晚瑶正慵懒地斜靠在描金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西厢记》。

“张生这人也太优柔寡断了,若是换了我早就……”

她嘟囔着翻过一页,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暴戾的咆哮声,不由得皱了皱眉。

还未等她细想,侍女绿萝就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绿萝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惊慌:“小姐……出大事了!”

云晚瑶慢悠悠地将书册放在一旁,语调懒散:“什么事这般慌张?莫不是灶房又走水了?”

“比走水还严重!”绿萝急得直跺脚,“城中各大胭脂铺的东家都来了,正堵在咱家门外找老爷算账呢!说……说是老爷偷了他们的胭脂方子!”

云晚瑶听罢,杏眸中立即闪过一丝精光。

她岂能不知这些人的狼子野心?

胭脂行当向来竞争激烈,各家的配方更是机密中的机密。这些人表面上是要说法,实际上就是想趁机吞并云家的秘方!

她霍然起身,快步向前院走去。

府门外人声鼎沸,七八个胭脂铺东家将云怀德团团围住。

云晚瑶猫在府门后偷听,只听那为首的钱氏老板娘尖声厉色道。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刚丢了几样贵重的胭脂样品,你家隔日就推出新品,这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

云怀德连连作揖:“诸位言重了,这配方确系小女精心钻研所得,绝非偷盗!”

“呸!”钱氏重重啐了一口,“令千金成日在外头招摇的草包德行,临安城谁人不知?若说她能钻研出配方,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更何况,我们可是有人证的!”

她猛地转身指向人群:“李婆子,你说说那夜看到了什么?”

人群中挤出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正是钱家雇来的帮工李婆子:“我亲眼看到云小姐那夜在钱家胭脂坊外头鬼鬼祟祟,还探头探脑往里瞧呢!”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顿时炸了锅,议论声如潮水般汹涌。

云怀德急声辩解:“胡说!我女儿根本没做过这种事!”

“人证确凿,你还要狡辩?”钱氏得意洋洋,“若是想让大家信服,就请云掌柜把配方交出来,让我们都瞧瞧!”

眼见父亲被众人围攻,云晚瑶再也忍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

云怀德见她现身,顿时面色大变:“晚瑶!这里凶险,快回去!”

云晚瑶狡黠一笑:“爹,既然有人血口喷人,污我清白,那女儿就当众证明给他们看!”

她从绿萝手中接过纸笔,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配方:胭脂花、珍珠粉、朱砂,辅以甘草汁调和。

钱氏见状迫不及待地从她手中一把夺过配方,仔细查看后,就举起纸张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果然如此!这配方与我家的一模一样!”

其他东家也争先恐后地凑过来观看,个个伸长脖子,恨不得贴在纸上。

正当钱氏以为得了便宜,准备将配方塞进袖中时,李家胭脂坊的东家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等,这配方有问题。”

钱氏猛地回头:“李掌柜何出此言?”

李掌柜乃是几家中最老辣的,他摇头道:“我曾观察过云家新胭脂的色泽和质感,绝非这几样简单材料所能调制。这配方定是假的!”

钱氏脸色骤变,神色狰狞地瞪着云晚瑶:“好你个小蹄子,竟敢糊弄我们!既然你们不老实,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厉声一喝:“大家进府搜查,看看这死丫头把真方子藏到哪里去了!”

几个东家立刻朝院门涌去,云怀德慌忙上前阻拦,张开双臂挡在门前:“这是云家私宅,岂容你们胡来!”

“滚开!”混乱中,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掌柜恶狠狠将他一推。

云怀德本就体弱,哪里经得住这般冲撞,脚下一个踉跄,登时失足跌倒。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云怀德的头重重磕在青石台阶上,鲜血瞬间从额头涌出,染红了青石。

“爹!”云晚瑶惊呼一声,飞快冲上前去。

她颤抖地取出丝帕捂住云怀德的伤口,待血势稍止,她才将父亲托付给绿萝照看。

当云晚瑶转过身面对众人时,那双杏眸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冷静。

“诸位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闯入民宅,伤人性命!”

钱氏本有些心虚,见状立即恼羞成怒:“小蹄子还敢装腔作势?既然你爹死不承认,那你来说说,你家的配方到底从何而来?”

云晚瑶紧盯着钱氏,忽然展颜一笑:“既然钱老板娘如此关心,那我就实话实说。那些配方,确实出自我手。”

此言一出,不仅闹事的人愣住了,就连围观的百姓都捂着嘴窃窃私语起来。

钱氏眼中精光大盛:“大家都听到了,这小蹄子亲口承认偷盗!”

“慢着!”云晚瑶不慌不忙,“钱掌柜,我说出自我手,可没说偷了您家的。”

“方才那张假配方,本就是为了试探各位的心思罢了。因为我家新胭脂的主料根本不是胭脂花……”

她故意停顿,环视众人惊疑的神色,才慢慢道:“而是紫草根!”

围观的百姓哗然,用紫草根制胭脂,这在临安城根本前所未闻!

钱氏阴笑道:“紫草根?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孩童吗?紫草根乃是药材,如何能制胭脂?”

云晚瑶神色自若道:“紫草根不仅能制胭脂,而且制出的胭脂色泽持久,对肌肤还有滋养之效。钱老板娘既然说我偷了您家配方,那您家总该也有紫草根吧?”

钱氏暗骂一声,急忙转移话题:“你这是偷梁换柱!我家丢的可不止一样方子,谁知道你偷的是哪一样!”

云晚瑶又道:“那好!方才钱老板娘说有人证,证明我曾在深夜到您店铺外张望。既然如此,那我倒要问问清楚了。”

她转向李婆子:“敢问李婆子,那是哪一夜?几更时分?我在钱家门外做什么?”

李婆子被突如其来的连环追问弄得措手不及:“是……是前三夜,约莫二更时分!”

云晚瑶轻笑一声:“前三夜二更?李婆子记性真不好。前三夜下着大雨,雨势之大,半个临安城都能听见雷声。我若真在那雨夜出门,怕是走到半路就成了落汤鸡。”

李婆子急忙摆手:“我……我记错了,是前五夜!”

“前五夜?”云晚瑶的神色愈发讥诮,“那夜正值官府宵禁,衙役满街巡逻。李婆子可是说我违抗宵禁?那您深夜出街又是为何?”

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都在议论李婆子说辞前后矛盾。

钱氏见势不妙,急忙上前解围:“可能是李婆子记错了日子!”

云晚瑶冷声道:“方才还信誓旦旦,如今却记不清了?既然钱老板娘如此确定我偷了您家东西,那就请拿出确凿证据来!”

钱氏咬紧牙关,脸色难看至极。

云晚瑶见她哑口无言,趁势追击:“既然拿不出证据,那我倒要说说钱老板娘您家的事了。”

“您家为了降低成本,用的都是陈年发霉的胭脂花。李家大娘子前日路过您家后院,可是亲眼看到那一堆发黑发臭的花材呢。”

钱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我家胭脂明明用料上乘!”

云晚瑶对她的歇斯底里视若无睹,转身环视众人:“各位若是不信,大可去衙门告我诽谤。只是到时候,官府必然要彻查各家胭脂的成分和来源。届时谁家用料有问题,一查便知!”

这话如晴天霹雳般砸在众人心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临安城做生意的,哪家没点见不得光的猫腻?若真闹到官府,大家都得脱层皮!

“算了算了,可能是误会一场……”

李掌柜率先服软,其他几家东家也纷纷点头附和。

见大势已去,钱氏不甘心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地上:“算我们倒霉!这是给你爹的汤药钱!”

钱氏说罢转身便走,云晚瑶却悠然开口:“钱老板娘这就要走?”

钱氏恶狠狠回头:“你还想怎样?”

云晚瑶笑容如花,却透着几分不容推脱的认真:“很简单。既然是误会,那就请钱老板娘当众澄清,还我云家清白。”

钱氏脸色青紫,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只能低头道:“……是我们误会了云家,特此澄清,还望云老爷和云小姐海涵。”

云晚瑶满意颔首:“这就对了。请各位慢走,不送。”

看着那群人灰溜溜离去的背影,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大夫也赶到了云府,为云怀德清洗包扎伤口后,他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云老爷这是积劳成疾,身子骨本就虚弱。这次又受了外伤,若要保全性命,须得静养半年,万万不可再操劳。否则……怕是性命堪忧!”

听到这话,云晚瑶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担心的不仅是父亲的身体,更是云家胭脂铺的未来。

以云家目前的境况,几家大胭脂铺必定联合排挤。别说半年,就是半个月都撑不住!

若父亲再不能主持大局,云家胭脂铺必定完了……

夜深时分,云怀德悠悠转醒。

云晚瑶连忙上前扶起他:“爹,您感觉如何?”

“好多了。”云怀德虚弱一笑,忽然紧张道,“那些人呢?”

“已经被女儿打发走了。”

云怀德蓦然僵住:“晚瑶!你今日太过冒险,万一他们恼羞成怒怎么办?”

云晚瑶眼中盈满心疼:“爹!您都被人欺负成这样,女儿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而且……女儿觉得是时候让我帮您打理胭脂铺了。”

闻言,云怀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晚瑶,你……”

云晚瑶看着父亲错愕的神色,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起自己穿越到这里,已经有整整一年。

原身本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千金,只知挥霍无度。可即便如此,云怀德也未曾责备过她,哪怕家业衰落也不让她操心。

自从她顶替了原身之后,云怀德也依旧对她这个女儿关怀备至。这样慈爱的父亲,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辱?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护肤博主,她深谙各种护肤保养之道,对胭脂水粉制作更是了如指掌。既然老天让她穿越到这里,定是要让她来拯救这个家的!

想到这里,云晚瑶深吸一口气:“爹,您安心养伤。从今日起,胭脂铺的事情就由女儿执掌。”

云怀德的眼中满含欣慰:“晚瑶,你真的长大了。只是……爹希望你量力而行。云家败了就败了,但爹不能没有你。”

云晚瑶重重颔首:“爹您放心,云家不但不会倒下,还要成为临安城胭脂行当的翘楚!”

她要改变现状,让云家胭脂铺的生意愈发风生水起,更要让那些瞧不起云家的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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