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神色如常地回了家,没和爹娘提钱三的事。
李忠忙着把生柴劈砍成段,再垒在院子一角,只待来年春季雨水多时用,张翠花则忙着给萝卜间苗。
“爹,娘,我今日买了些猪板油。”
张翠花利落地挑苗拔苗,闻言停下了动作,“买了多少?”
“五斤多。”李姝把背篓卸在了院中的井边,随后又进灶房拿了个大盆出来,将今日买的猪肉一股脑倒了进去。
李忠在一旁转头瞧着,“豁,这白花花的板油,还厚实,姝儿挑的不错。”
“这么多?猪板油可难抢,姝儿,可还是在那个张屠户那买的?”不怪张翠花大惊小怪,平日里自己都得早早去县里才能抢到,自家女儿午后去的却能买到五斤。
“哗!”李姝打了桶井水倒在木盆中,便在一旁蹲下开始冲洗猪肉,边洗边答:“对,张屠户特意给我留的,昨日便给了定金。”
“那张屠户人倒是不错,姝儿,你洗好放在井边晾着,等会娘来熬。”这猪油熬不好容易糊,张翠花厨艺虽不行,可熬猪油确是从未出错。
“好。”李姝正有此意,她没熬过猪油,不太敢打包票,还是让娘做的好。
天色渐晚,李忠率先去了澡房,灶房噼里啪啦地响起声音,“娘,这便可以了吗?”
此时锅中猪油已十分清亮,满屋都飘着诱人的香味,怪不得猪油能传承几千年屹立不倒,这味道也太香了。
“嗯,可以了。”张翠花示意李姝拿油罐,开始一勺一勺地舀猪油。
“娘,锅里留点油,等会炒菜。”铁锅边上泛着油光,正好用来炒些白菜,素菜吸油,肯定很香。
“好。”
熬猪油费了好些时辰,一家人早就饿了,可今日李姝却只炒了一个白菜。
“姝儿,今晚咱就吃一个菜吗?”张翠花瞧着这桌上一道孤零零地白菜,有些不解,“再炒一个不费事,要不娘再做一个?”
“娘,你先看看这米饭再说?”李姝把刚端出来的一大盆米饭放在了桌上,今日的米饭像是比平日多了不少。
不止如此,米饭颜色棕黄泛着油光,像是拌了酱油,闻着有猪油的香气。
李姝把刚切好的葱花倒进去,搅拌间热气四散,刚炸的猪油香气十分浓郁,顿时扑面而来,“姝儿,这是炒饭吗?”
李姝给个人舀了一碗,闻言笑道:“不是,这是猪油拌饭,爹,娘,你们快尝尝好不好吃。”炒饭太慢了,今日太晚,拌饭又快又香,还不缺油水,最是合适。
李忠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女儿的手艺他从未怀疑,立马便拿起碗筷呼噜了一大口。
入口便是满嘴的油香,这刚炸的猪油香味浓郁,拌在饭里吃着还有肉味,李忠大口嚼了又嚼,一碗饭只几口便被他吃完,“姝儿,饭里拌了什么?酥酥脆脆地,比肉还香。”
“你这是囫囵吃的什么,连油渣都不知道了吗?”张翠花白了自家男人一眼,这米饭怕是只过了下他的口便被咽下了肚。
李忠嘿嘿一笑,“许久没吃过油渣了。”
李姝笑着看自家爹娘拌嘴,权当多了个下饭菜。
张翠花也没空再拌嘴,这米饭实在是香,闻着便让人忍不住流口水,酥酥脆脆的油渣像是撒了些盐,拌在饭里又香又脆,吃进嘴里恨不得将舌头咬断。
几人吃完一碗饭才发现桌上唯一的一道菜被忽略了,这米饭比菜还好吃,怪不得女儿饭蒸得比菜还多。
李忠抽空夹了一筷子白菜,白菜就着半锅边的油下锅,又加了油渣进去炒,早就吸满了油香。
李姝特意多放了些水,盐也放得比平日少,取的便是这白菜的清甜,汤汁中清甜还带着肉香,在这渐凉的天里喝上一碗,热气腾腾地能直暖到人心底,别提多舒服了。
“这白菜汤也好喝。”张翠花接连喝了两碗,从前自个怎么没想到加些油渣煮汤呢,又甜又香,油水也足,姝儿这厨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李忠把剩下的米饭全都舀进碗里,最后一点白菜汤也没浪费,全都倒在饭中,吃了一碗清甜的汤泡饭,只两口便囫囵下了肚。
他忍不住打了个嗝,放下碗筷便摊着休息,旁边的娘俩早就摊下了。
又是熟悉地饭后发呆时刻,这些日子肉吃得多,一家人脸色都红润了不少,吃肉果然让人幸福。
“娘,我的鞋底好像磨坏了。”李姝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嗝,拉着她娘开始闲聊。
张翠花眼皮微抬,立马回道:“娘给你做双新的。”
“你给爹做了那么多双,我也要。”
“好,定做得比你爹的鞋还多。”
“娘,要绣上花,好看。”
“嗯,好。”
李忠在一旁插话,“翠花,我也要一双绣面的。”
张翠花白了一眼,“草鞋绣什么面,快洗碗去。”
......
饭后闲聊终于结束,李忠灰溜溜出去洗碗了,张翠花拿出油纸开始裁,李姝去书房练字,也就没听见后来爹娘房中她爹舔着脸要绣面鞋的无赖。
翌日,李姝拿了一半的油渣切碎,又加了点菌菇丁混着,炒香后拌入了白菜碎中,做了十来个素馅的包子。
白菜裹了满满的油香,炒过的油渣和菌菇丁多了股焦香味,最后被白菜包着浸满了鲜甜,嚼起来既有肉的韧劲又有白菜的爽脆,口感十分丰富。
如今天气渐凉,肉包子反而成了工人们的首选,馅饼已是越做越少。
这是李姝所期望的,等锅定做好了,她打算以后都卖包子。
馅饼要刚出锅才好吃,若是凉了上锅加热,则会口感不好,天气冷了就不适合再拿这么远去卖了。
“姝儿,这白菜油渣包子,卖多少钱?”张翠花瞧着这半荤半素的包子有点为难,这到底是算素馅还是肉馅?
县里的素馅包子是一文钱两个,可李姝尝过,陈记的包子馅其实量不多,况且素馅包子肯定不会放荤菜,甚至可能连油都放得少。
“一文钱一个。”
这已经算是半荤的包子了,若是和普通素馅包子一样的价钱,以后肉馅包子也不好定价。
不出所料,新出的素馅包子最先引起了工人的注意。
只是却也引来了一些人的不满,“姝丫头,这不是素馅包子吗?怎地卖这么贵?”
“叔,这是白菜油渣馅的,还放了点菌菇丁,不是纯素菜。”
可即使解释了,也还是有人撇着脸在人群中嘀咕,“不过就是加了几块碎渣子,便要一文钱一个,钱三果然说得没错,他们就是想多赚我们的钱。”
也有觉得这包子值的,“县里可没有哪一家包子的馅料有这般足的,包子个头大,味道也好,一文钱买一个,也不亏。”
李姝没出声,众口难调,她没必要讨好每一个人。
无论如何,包子还是卖完了,今日李姝把包子数量增加到了五十个,竟是最先卖完的,平日里最受欢迎的是馅饼,如今倒是掉转了。
“张娘子,姝丫头,这包子做得太少了,我排了两日都没买到,明日能否多做些?”吃不到肉的汉子只能恶狠狠地啃黄瓜鸡蛋馅饼,就着别人手中的包子咽下肚,可却越来越馋。
张翠花扭头看着女儿,这事得由女儿做主。
“成,明日我们多做些。”李姝应得十分爽快,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今日煮的是绿豆水,钱三没来,他婆娘也不在,没了出头胡搅蛮缠的人,众人倒是安安分分地将绿豆水分喝了。
远处的水缸又变回了四个,李姝心下有些可惜,若昨日那些公子小姐再来一回,这水缸能再多一个。
可这不是她能插手的,李姝收回视线,拿起背篓往县里走了。
身后望着李姝背影的王涛神色复杂,眼皮耷拉着有些委屈,不是说和她娘一道去县里吗?原是在骗我。
顿了顿又突然想到,今日钱三没来,她又是一个人,万一......
只是想到她可能被人欺负,王涛心里便怒火升腾。
他把包子囫囵塞进了嘴,立马躺下闭眼休息,今日得打起精神,万一钱三找人报复,他得保护她。
李姝今日一口气买了五斤五花肉,到固生堂买香料时恰巧遇见钱三一瘸一拐地从固生堂出了门,摇摇晃晃的模样,竟像是...喝醉了?
既然撞上了,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李姝抬脚便跟了上去。
钱三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固生堂,“啐,遭了瘟地黑心大夫,这么点伤竟敢要三十多文,我换几两黄酒下肚也不会把钱给你们。”
这么点伤他本就不放在眼里,今日请假也不过是因着心里憋闷,一想到昨日被打的跪地求饶,钱三心里便憋闷得厉害。
他掂了掂腰间的钱包,反正那死鱼脸说了他身体没有大碍,至于说要休养十天半个月,啐,这些钱不如拿去继续买酒喝。
于是他抬脚就往方才的脚店走去,准备续上没尽的兴。
钱三晃晃悠悠走着,却突然发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熟悉的人影。
那女子背着背篓,正一路走走停停地左瞧右瞧,十分惬意。
钱三立马眼冒精光,粗重的呼吸带起了狞笑,脚店也不去了,抬脚便跟在了那女子后面。
“李姝,今日可没有王涛那小崽子护着你,看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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