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野坝子

“那你可来得真是时候。”沈南辙收起簸箩里晒好的粉团,“把这粉团用筛子压一压,便可入锅了。”

沈南辙在厨房忙活,周砚纾怕白云深一个人等得无聊,便提了一壶茶水过来:“这是山里的野坝子,入口清甜,白大夫尝尝。”

“多谢。”白云深道了谢,悠悠给自己斟上一杯,“我还没听说过这种茶。”

“是我们上山采的,集市上还没人卖。”周砚纾笑着解释道,“南辙说他小时候无意间用野坝子来泡过水喝,捡菌的时候也顺带采了点回来。”

白云深抿了一口:“味道确实清甜可口,在吃这方面,沈老板懂得颇多啊。”

“过奖了。”周砚纾道,“我去厨房帮你催催。”

“不着急的。”白云深连忙道。

话音刚落,白云深就见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朝这边走来。

“子秋,你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周砚纾疑惑道。

“我娘风寒迟迟没好,听说白大夫来了,冒昧想请白大夫去一趟……”张子秋瞥了一眼白云深,又望向周砚纾,脚步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周砚纾顿时会意,向厨房走去:“那你俩说话,我去厨房催催南辙。”

张子秋冲着周砚纾乖巧地点点头。

白云深放下茶盏,这次并没有推脱说“不着急”了。

“那个,白大夫,恕子秋冒昧。”张子秋帮着张老板打点生意,口齿极为伶俐,这会却结巴了起来,“我娘才吃了药,现在却又开始咳嗽了。”

“张夫人的病我之前就去瞧过几次,如今竟还未好?”白云深面色凝重了少许,“莫不是我之前误诊了。”

“不是的不是的。”张子秋连忙摆手,语气弱下去不少,“本来都快好了,是我不懂事,昨天晚上拉着娘亲出去逛夜市,回来就咳得厉害了些。”

张子秋垂下头,跟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小声道:“给白大夫添麻烦了。”

“给人看病本就是大夫的职责,何来麻烦一说。”白云深摇了摇头,放下茶盏从桌上站起身来。

“有劳白大夫走一趟。”张子秋便引着白云深朝着自家客栈去了。

**

约莫小半个时辰,白云深才从张家客栈里出来。

走进小院里,本以为自己之前点的米线都快凉了,却见小厨房里灶台上冉冉升着热气。

沈南辙恰好把米线捞进锅里,待白云深走近了,笑着招呼道:“这米线就要热乎的才好吃,方才见白大夫有事,就掐着时辰给你下一碗。”

“沈老板考虑得可真周到。”白云深端起那碗热腾腾的米线准备回席,垂头一看,灶台边上不起眼的角落里摆着一碗凉了的米线。

沈南辙注意到他的视线,忙把那碗米线往后挪了挪:“这是之前煮的,一会热一热我们自个儿吃就行了。”

白云深闻言把手里的米线放下,一摸口袋,想把那碗米线钱也付了:“怎么能让沈老板白白浪费了一碗米线。”

“白大夫,你之前就已付过钱了。”沈南辙连连摆手,“正好我们也该吃午饭了,何来浪费一说。”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推脱了一番,沈南辙执拗地不肯多收钱。

“白大夫,再这样下去,你的米线又快凉了。”

“罢了,难得遇到不计较蝇头小利的生意人。”白云深叹了一声,把钱收了回去。

“也难得遇到白大夫这样两袖清风又仁心的医者。”这话沈南辙几乎是脱口而出。

白云深笑了笑,端着米线落了座:“看来今天白某选择来这儿吃米线,是来对了。”

“白大夫您慢用。”沈南辙又抓了一把米线下锅,捣腾起自家的午饭来。

“沈老板客气。”白云深夹了一筷子米线入口,劲道爽口,米香浓稠,“这米线味道如此之好,沈老板生意一定很好吧?”

沈南辙看着除白云深那桌,空无一人的小院,如实道:“早上来了两位客人,米线做好以后到现在,就只来了白大夫你一人。”

“那我是今天第一个吃上你们家米线的人了。”白云深打着圆场,“是白某之幸。”

“白大夫说笑了。”

锅里水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泡了,沈南辙立马下了一把韭菜进去,烫了一会,便可倒进碗里,放入炒好的菌子,一碗热气腾腾的菌菇米线就大功告成了。

沈南辙将碗端到周砚纾面前:“砚纾,你先吃。”

周砚纾正拿着一本话本子在看,闻声歪了歪头:“我还当那碗是你煮给自己吃的。”

“我把之前煮的那碗热一热就行。”沈南辙给周砚纾添了双筷子。

周砚纾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当一个人对他好的时候,他会感到欣喜,却不想被人看出来。

所以当沈南辙将那碗热腾腾的米线端给他,打算自己吃凉了那碗的时候,周砚纾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于是周砚纾放下话本,把那碗米线轻轻推了回去:“你吃这碗。”

“这是我专门给你煮的,”沈南辙又把米线推了过去,“快趁热吃了吧。”

“我自己会煮。”周砚纾仍是执拗得很。

在一旁的白云深不由得被这一幕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这会才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本来你推我攘,好不热闹,现在立马揠旗息鼓了。

“你,”半晌,周砚纾才挑了个话头,结结巴巴地接下去,“你不用处处都先考虑我的。”

“左右不过一碗米线,你趁热吃了就是。”沈南辙看不出周砚纾在别扭什么,一边嫌他别扭,一边自己也别扭上了,“再说了,我也没有处处为你考虑……”

白云深吃完了米线,搁下筷子,冲着拌嘴的两人调侃道:“你俩还真是恩爱啊。”

听到“恩爱”一词,沈南辙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显然,周砚纾比他还不适应这个词:“我俩天天拌嘴,哪里恩爱了。”

沈南辙转头瞥了周砚纾一眼,周砚纾立马回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不是吗?”

沈南辙立即也不甘示弱道:“对啊,你早上还凶我呢。”

“你活该被凶,谁让你头天晚上睡得晚,没睡几个时辰就起来干活的。”周砚纾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你们呀,”白云深嘴角上扬,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话语,转过头来看向白云深。

“能有人拌嘴,也不失为一件幸事。”白云深笑意愈发深重,却又转瞬抿了唇角,话锋一转,“像我这般过够了闲云野鹤的日子的,想寻一伴侣,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沈南辙下意识应道:“只要有缘,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但愿吧。”白云深对此点到为止,不愿多谈,起身道,“今天多谢二位款待,白某告辞。”

白云深走后,沈南辙对着周砚纾小声哄道:“别别扭了,趁热吃。”

“谁别扭了。”周砚纾这才不再推脱。

……

用过了午饭,周砚纾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起了话本子。

沈南辙把菌子拿到阴凉处放着,挨个数着它们的品种,百无聊赖地数了一遍又一遍。

下午天气闷热,日头又毒,人很容易就泛起困来。

周砚纾瞧着书页上的字体愈来愈花,没忍住,倒下头眯了一会,睡意越发浓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再睁开眼,手上被人塞了个软枕垫着,转头一看,沈南辙还搁那数着菌子。

周砚纾揉了揉眼睛,问道:“我睡着的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吗?”

沈南辙点点头:“对。”

周砚纾低头看了一眼软枕,是谁塞给他的不言而喻,再瞧沈南辙,只觉得他无聊得都快要发霉了,鬼使神差地提议道:“左右也没什么客人,不如我们早点打烊,出去逛逛?”

沈南辙目露犹豫:“可万一后面还有客人来呢?”

周砚纾一瞧日头,反问:“这都过了饭点了还没人,你觉得还会有人来吗?”

“也是。”沈南辙被他一噎,“今天人怎么会这么少呢。”

周砚纾循循善诱:“往好处想,我们也算得了半天闲,就听我的,出去走走?”

沈南辙一拍手掌,答应下来:“也好,那就走罢。”

两人将院门一锁,便往街上走去。

沈南辙边走边打量着周围,只见上回买米时许多还挂牌卖野生菌的铺子不少都将牌子给撤了下来。

少数还挂着牌子的,也是门可罗雀。

沈南辙不由得叹道:“看来不光是我们家生意不好。”

周砚纾用手轻轻戳了戳他:“今天好不容易得闲,不说这个。”

沈南辙笑了:“好。”

路过一处糖葫芦摊,沈南辙眼尖,认出他之前在这给李甜甜买了两串糖葫芦,心念一动,小声问周砚纾:“你想吃糖葫芦吗?”

周砚纾撇撇嘴,小声回道:“小孩子才吃糖葫芦。”

沈南辙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可是我看你那天,还挺羡慕李甜甜的姐姐的——”

周砚纾回给他一记眼刀。

沈南辙立马话头一转:“这次我买糖葫芦给你吃,如何?”

周砚纾不答。

沈南辙却已付了钱,拿着糖葫芦道:“你不吃我就自己吃咯?”

“给我。”周砚纾哼了一声,伸出手来。

沈南辙把糖葫芦递给他,笑道:“我就知道你想吃。”

周砚纾这头却是又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沈南辙:“我也请你吃。”

沈南辙失笑:“那就多谢我家小夫郎了。”

“沈老板与周老板还真是恩爱啊。”一旁的小吃摊主打趣道。

“让摊主见笑了。”一天被人说了两次“恩爱”,沈南辙颇有些不好意思,转了个话题道,“今日怎么不卖油炸菌子了?”

摊主笑答:“刘家饭馆挂出了收购菌子的招牌,我寻思这不比我自己拿来卖方便多了,就都卖给了刘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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